第19章

清脆的聲音響徹整個院子。

王彪被這一巴掌扇得原地轉了半圈，酒醒了大半。

他捂著火辣辣的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林婉秋，“你......你敢打我？”

林婉秋冷笑一聲，順手抄起牆角的扁擔，掂了掂，橫在胸前。

“打你？我今天還要你的命，再亂動我一下試試，我要看看你的扁擔厲害，還是我的厲害！”

那股子不要命的瘋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來得猛烈。

王彪看著那根粗實的扁擔，再看看林婉秋那雙要吃人的眼睛，酒徹底醒了。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嘴裏還在逞強，“你......你個瘋婆子......”

“滾回你的屋裏去！”林婉秋用扁擔指著他，厲聲喝道。

王彪被她嚇破了膽，連滾帶爬地跑回了自己屋裏，把門摔得震天響。

院子裏，王德全和張秀芳看著眼前這一幕，大氣都不敢出。

這個家，好像一夜之間，天就變了。

夜深人靜。

林婉秋吹亮了煤油燈，昏黃的燈光下，幾本被翻得卷了邊的高中課本顯露出來。

她攤開課本，手指撫過那些熟悉的公式和文字，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高考，她勢在必得。

三日後，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敲在了王家人的心坎上。

這個節骨眼上，誰會來？

他硬著頭皮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穿著中山裝、臉色鐵青的中年男人。

“李、李科長？您怎麼來了？”王德全的笑臉瞬間僵住，諂媚地想去拉對方的手。

供銷社的李科長一把甩開他，眼神銳利如刀，“王德全，你長本事了啊！”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子山雨欲來的壓迫感，徑直走進院子，目光掃過一圈，最後落在王德全慘白的臉上。

“我問你，布料的事，還有誰知道？”

王德全渾身的血都涼了，腿肚子直哆嗦，“李科長，您......您這是說的哪裏話，我聽不懂啊......”

“聽不懂？”李科長冷笑一聲，從兜裏掏出一封信，摔在他臉上，“自己看！有人把這事捅到我這兒了！說你利用職權，中飽私囊，倒賣國家物資！”

“投機倒把”四個字，像四座大山，壓得王德全幾乎喘不過氣。

張秀芳也嚇得魂飛魄散，衝過來尖叫，“誰 到底是誰這麼缺德想害我們？”

她的目光猛地轉向東屋，像是找到了罪魁禍首，手指著緊閉的房門，聲音怨毒，“是她！肯定是那個掃把星！林婉秋那個賤人！”

昨天林婉秋才用這事威脅過他們，今天李科長就找上門，不是她還能有誰！

“這個喪門星，要把我們家往死裏整啊！”

張秀芳捶胸頓足，對著西屋的王彪喊道，“彪子！你還愣著幹什麼！那個瘋婆子要害死你爸了！你去給我打死她！”

王彪本就因為昨晚的事憋著一肚子火，此刻聽他娘這麼一煽動，那點所剩無幾的理智瞬間被怒火吞噬。

他隻想著，隻要打服了那個女人，一切就都解決了！

“賤人！老子今天就扒了你的皮！”

王彪怒吼著，像一頭失控的公牛，一腳踹開東屋的門，朝著裏麵那個纖細的背影撲了過去。

屋裏，林婉秋正坐在桌前，就著窗戶的光線看書。

聽到外麵的動靜，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王彪的拳頭帶著惡風砸來，眼看就要落到她的後腦勺上。

電光火石之間，林婉秋一把扣住他的手，被林婉秋猛然一擰。

“哢嚓！”

骨節錯位的劇痛讓他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被這股力道帶著轉了過來，被迫對上林婉秋那雙冰冷的眼睛。

“想打我？”

她緩緩站起身，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王彪，你是不是忘記了，你爸的把柄還在我這裏你要是不想死，你就老實一點！”

她湊到他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說，我要是現在出去，當著李科長的麵，把你爸怎麼從後門倒騰布料，怎麼跟人分贓的細節，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你爸，是先進去，還是你先進去？”

王彪的瞳孔驟然收縮，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

他看著林婉秋，那張清秀的臉上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戰栗的瘋狂。

這個女人，是真的敢！她什麼都敢做！

“不......不要......”恐懼徹底壓垮了他，“我不打你了......”

他害怕坐牢，害怕自己家裏的一切被丟掉。

那林婉秋再怎麼樣，畢竟是他們家的人，總不能真的弄的他家破人亡。

“媳婦，我錯了，你給我一個麵子，我爸工作不能丟啊。”

屋子裏的王德全真的是一個勁賠禮道歉，然而，對方顯然不買賬。

“王德全。”李科長冷冷地開口，語氣裏滿是疏離和不屑，“你好自為之吧，別拉我下水。”

說完，他看也不看王德全那張死人臉，轉身就走，背影決絕，仿佛在甩掉什麼臟東西。

王德全不知道他會不會被推出去頂罪，他隻覺得害怕極了。

別到時候錢沒有賺到多少，反而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林婉秋！

他死死地盯著東屋的方向，眼神裏的怨恨幾乎要化為實質。

林婉秋根本不搭理王彪，一腳踹開，怕自己沾惹上垃圾似的。

她走到灶房，麵無表情地淘米，生火，鍋碗瓢盆被她弄出清脆的聲響，在這死寂的院子裏，顯得格外刺耳。

她隻給自己下了一碗麵條，臥上兩個金黃的荷包蛋。

熱氣騰騰的麵條香氣，飄散在冰冷的空氣裏。

王家其他人，晚飯還沒著落，一個個餓著肚子，卻沒人敢吱聲。

林婉秋這個瘋婆子，什麼都說得出，做得出，他們真的怕死。

林婉秋端著碗，就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她吃得很慢，很認真，仿佛在品嘗什麼山珍海味。

每一口，都像是在咀嚼著前世的仇，今生的恨。

王家欠她的，何止是幾頓飽飯？

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是無盡的折磨和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