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安這話就差沒明著說陸家想用一個不知所謂的表妹去做禮,勾連各家了。
那些原本看熱鬧的的目光,此刻全都化作了實質的利刃,齊刷刷地釘在薑意綿身上。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每一寸肌膚都在被人審視揣度。
薑意綿手腳瞬間冰涼,下意識地攥緊了袖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來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她不能慌,更不能辯解,這個時候,她說什麼都是錯的。
她更不明白謝安為什麼要針對她?
“王爺,你胡說八道什麼?”陸幼荌第一個炸了,“綿綿是我侯府的客人,什麼叫陸家對她喜歡的緊?王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說我們安遠侯府要靠一個弱女子來巴結權貴嗎?”
這番話擲地有聲,蠢得驚人,但確實也替薑意綿解了圍。
果然,謝安的神色沉了沉,那雙桃花眼懶懶地瞥向陸幼荌,慢悠悠地搖著扇子:“本王可沒這麼說,陸三小姐這麼激動,莫非是心裏有鬼,被本王說中了?”
“你!”陸幼荌氣得臉都白了,卻又找不出話來反駁。
周圍的議論聲再次嗡嗡響起,這一次,帶上了更多毫不掩飾的嘲諷。
“安遠侯府這幾年是有些勢微,但也不至於......”
“誰知道呢,這薑姑娘長得確實有幾分姿色。”
“嗬,還不是個上不得台麵的玩意兒,想攀龍附鳳想瘋了。”
薑意綿忽略了這些聲音,低垂著頭,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肩膀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
她不能哭出聲,那會顯得矯揉造作。
但眼淚卻可以恰到好處地蓄在眼眶裏,欲落不落,配上她那張蒼白無助的小臉,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謝安仗勢欺人,欺負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姑娘。
果然,已經有幾位夫人小姐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謝安的目光一直鎖在她身上,見她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嘴角勾起了弧度。
這位表小姐才來京城沒幾天,可鬧出的動靜卻比陸幼荌這個陸家的正牌小姐都大,要說沒什麼目的他可不信。
“王爺說笑了。”
是陸青宴。
他一直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此刻才緩緩睜開眼。
“家妹年幼口,無遮攔衝撞了王爺,我代她向王爺賠罪,至於薑姑娘,她是我母親的遠房外甥女,父母早亡,孤身一人帶著幼弟前來投靠,母親心善不忍她流落在外這才接到府中照料,今日幼荌帶她出來見見世麵,亦是怕她總在府中悶壞了身子,倒不成想,竟惹得王爺如此好奇。”
謝安臉上的笑容終於淡了下去,眯起眼睛,細細打量著陸青宴。
帶傷都要來參加宴會,看來他果然是因為薑意綿。
這個女人到底什麼來頭?
有趣,真是有趣極了!
“陸兄說的是,倒是我誤會了。”謝安合上扇子,竟是幹脆利落地認了錯,隨即話鋒一轉,笑嘻嘻地看向薑意綿,“既然是誤會,那便算了,不過薑姑娘這般可人,也難怪陸大公子如此維護,本王瞧著,也心生歡喜呢。”
這話比方才更加露骨,簡直就是當眾調戲。
薑意綿心頭火起,恨不得將手裏的帕子砸到他那張俊美又可惡的臉上。
真是個瘋子!
陸青宴的臉色也沉了下去,眸中寒光一閃而過。
“王爺!”明小郡王見勢不妙,連忙端著酒杯過來打圓場,“哎呀,都是誤會,說開了就好!陸兄,你今日負傷都能來,我這心裏別提多高興了,來,我敬你一杯!王爺,您也別站著了,快請上座,今日特意為您備了您最愛喝的梨花白!”
他一邊說著,又給陸青宴滿上茶水,總算將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給壓了下去。
一場風波,消弭於無形。
可薑意綿卻成了全場最紮眼的存在,無論走到哪兒,都感覺有無數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
她跟在陸幼荌身後,垂著頭,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詩會照常開始,隻是氣氛到底有些微妙。
陸青宴因有傷在身,並未參與,隻安靜地坐在一旁喝茶,審視的目光時不時地掃過不遠處的薑意綿。
薑意綿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熬到詩會結束,賓客們三三兩兩地散開,在園中賞景。
陸幼荌拉著幾個小姐妹,要去湖心亭看錦鯉。
薑意綿尋了個由頭,躲進假山後正想著該如何接近明小郡王時,手腕卻被人一把攥住。
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正是陸青宴。
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臉色比方才更白了些,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跟我來。”
說完,就拉著她朝一處僻靜的梅林走去。
薑意綿被他拽得一個踉蹌,手腕被他纏著繃帶的手握著,隔著一層布,都能感覺到那驚人的力道和粗糙的觸感。
一直走到梅林深處,確認四周無人,陸青宴才猛地甩開她的手。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薑意綿揉著發紅的手腕,垂下眼:“是三小姐帶我來的。”
“我問的是,你用什麼法子,讓幼荌帶你來的?”陸青宴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上一次你讓幼荌帶你出門,導致幼荌落水,這一次你又想幹什麼?又想勾搭小郡王?”
解決遇刺一事後,他本不打算來參加宴會,不想陸幼荌竟帶著她來了。
薑意綿不是個安分,為了侯府的聲譽,所以他來了。
果然,她的目的不單純。
薑意綿心裏暗罵陸青宴管得寬,麵上依舊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抬起頭時眼眶都紅了:“大公子為何總把我想得如此不堪?我不過是幫三小姐改了改裙子上的繡樣,她心情好,才願意帶我出來見見世麵,這也有錯嗎?”
她忽然覺得一股邪火從心底竄起,夾雜著上一世的怨恨和這一世的憋屈,讓她口不擇言起來。
“在你眼裏,我是不是做什麼都是錯的?送藥是別有用心,赴宴是處心積慮,我究竟要做什麼,你才肯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