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存荷堂,薑意綿才發覺自己背後早已被冷汗濕透。
孫姨娘和薑行舟早已等在門口,見她回來,一左一右地圍上來,臉上全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綿綿,你沒事吧?夫人沒為難你吧?”孫姨娘拉著她的手,聲音都在發顫。
“姐,你這身衣裳?”薑行舟眼尖,指著她身上明顯不合身的男袍。
“沒事。”薑意綿扯出一個安撫的笑,聲音有些沙啞,“二夫人設局陷害,被大公子識破了,這衣裳是方才慌亂中被血汙弄臟,大公子才借我替換的。”
孫姨娘聽得雲裏霧裏,但隻要外甥女沒事,她便鬆了口氣。
薑意綿將袍子脫下,仔細疊好,衣袍上麵屬於陸青宴的氣息讓她心頭無端煩躁。
“表姨,勞煩您明日找個可靠的婆子,將這衣裳洗淨了,送還給青鬆堂的平安。”
“哦,好。”
打發了憂心忡忡的表姨和弟弟,薑意綿獨自回到房中,開始複盤。
今日之事,九死一生,若非她無權無勢,又豈會被二夫人做局陷害?
這筆賬,她記下了。
還有陸青宴。
雖然他這次救了她,可那又如何?
他們之間,隔著父母的血仇,隔著上一世他親手遞來的那杯毒酒。
這點微不足道的維護,根本算不得什麼。
她走到妝台前,看著鏡中那張蒼白卻依舊妍麗的臉。
這張臉是她的資本,也是她的禍根。
不行,不能再這麼被動下去。
她必須盡快找到一個真正能護住她,且能為她所用的靠山。
一個能與安遠侯府抗衡的靠山。
恭親王謝安?不,那男人是條毒蛇,心思難測,喜怒無常,今日能賞她一件大氅,明日就能要了她的命,與他為謀,無異於引火燒身。
那還有誰?
薑意綿的腦海裏,飛快地閃過京都王公貴子們的名單。
忽然,一個名字跳了出來。
明王府小郡王,她本就打算攀附的對象之一。
她想起來了,上一世她聽丫鬟們閑聊時提過,後日,便是明小郡王的十七歲生辰,他會在府中設宴,遍請京中同輩的年輕子弟。
陸青宴身為京中貴公子的翹楚,定然在受邀之列。
安遠侯府也一定會派人前往。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可她要怎麼去?她如今被禁足,又隻是個打秋風的表小姐,無親無故,拿什麼理由去參加郡王的生辰宴?
薑意綿的目光,落在桌上一支赤金鑲紅寶的簪子上,那是上次救了陸幼荌落水後,她賞的。
她拿起簪子,眸光一點點沉靜下來。
沒有理由,她可以創造理由。
而整個侯府,最好創造理由的人,不就是三小姐陸幼荌?
......
翌日一早,薑意綿端著一碟自己親手做的芙蓉糕,去了陸幼荌的長安苑。
名義上,是感謝她那日因為大氅的仗義執言。
陸幼荌剛起,正坐在窗邊由著丫鬟梳頭,臉上還帶著幾分沒睡醒的嬌憨。
見到薑意綿,她先是哼了一聲,隨即又想起是自己保下了她,下巴不自覺地抬高了幾分。
“你來做什麼?不是讓你禁足嗎?”
“綿綿早就想來感謝三小姐那日的恩情了,可誰知夫人讓綿綿服侍大公子用藥,如今不用再服侍了,自然是巴巴地來了。”薑意綿將芙蓉糕放在桌上,福了福身,姿態放得極低,“若非三小姐,綿綿那日恐怕......”
“行了行了。”陸幼荌不耐煩地擺擺手,捏起一塊芙蓉糕嘗了一口,眼睛一亮,“味道還不錯。”
她心情好了些,便有了閑聊的興致,瞥了薑意綿一眼:“母親就是小題大做,一件大氅罷了,不過你也真是個惹禍精,才來幾天,府裏就沒一天安生的,昨天的事我也聽說了,不過你放心,你是我的伴讀,隻要你沒犯錯,我肯定會保你的。”
薑意綿垂著頭,一副逆來順受又感恩戴德的模樣:“綿綿多謝三小姐,能給三小姐您當伴讀,真是綿綿的榮幸。”
陸幼荌見她這副乖順的樣子,很是受用,又想到她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語氣緩和了些:“罷了,你以後安分點就是了,我大哥那樣的天之驕子,不是你該想的,你趁早死了那條心。”
“綿綿明白。”
兩人正說著,陸幼荌的貼身大丫鬟采薇捧著一件嶄新的櫻紅色衣裙走了進來。
“小姐,這是針線房新送來的,說是給您後日去明小郡王生辰宴上穿的。”
陸幼荌來了精神,起身將那衣裙在身上比了比,裙上用金線繡著展翅的蝴蝶,華美非常。
“怎麼樣?好看嗎?”她得意地轉了個圈。
“好看是好看。”薑意綿適時地開口,語氣帶著絲恰到好處的惋惜,“隻是......這蝴蝶繡得雖好,卻少了些靈氣,瞧著有些呆板了。”
“你胡說什麼!”采薇立刻就不高興了,“這可是針線房裏最好的繡娘做的!”
陸幼荌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她最是愛美,聽不得半點旁人說她東西不好。
薑意綿卻不慌不忙,上前一步,指著裙擺上的一隻蝴蝶,輕聲道:“三小姐您看,這蝴蝶雙翅平展,像是貼在裙上,若是能讓它飛起來,豈不更好?”
“飛起來?怎麼飛?”陸幼荌被勾起了好奇心。
“可用幾顆米粒大小的珍珠,沿著蝶翼的脈絡,錯落有致地釘上去,再將蝶翼的邊緣用極細的金線微微挑起,如此一來,三小姐走動之時,裙擺搖曳,光線下珍珠流轉,蝶翼輕顫,便如活了一般。”
薑意綿說得活靈活現,陸幼荌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穿著這件會飛的蝴蝶裙,在宴會上驚豔眾人的模樣。
她心動了,可嘴上還端著架子:“說得倒輕巧,這活計精細,誰會做?”
“綿綿不才,願為三小姐效勞。”薑意綿立刻接話,“綿綿在閨中時女紅尚可,平日裏被禁足在院中也無事可做,正好為三小姐分憂。”
陸幼荌徹底被說服了,當即拍板:“好,那就交給你了,要是做得好,本小姐重重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