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宜,如果有來生…”
傅晚宜的巍巍顫顫雙手緊緊握住那隻形若枯槁的大手,眼眶泛紅:“如果有來生,我還願意做好這永安侯府的當家主母,為你操持內宅。”
永安侯府的木槿花凋零。
風風雨雨幾十年,她和程明川也進入了暮年,時日無多。
這一生艱難,初嫁入永安侯府時,麵對空有爵位,入不敷出府邸,拿出近一半嫁妝才平賬。婆母刻薄刁難看不起她商賈出身,小姑子任性對她毫無敬重,他的兩個胞弟更是惹是生非得罪權貴,還得她拿出銀錢賠罪。
好在,程明川後院隻有她一個女人,兒孫滿堂。
她這一生,也算圓滿。
程明川撇過頭,不願意在最後的時光麵對傅晚宜這張臉,目光懷戀的看著窗外的木槿花:清瑤,傅晚宜嫁入侯府,享了我一輩子的福,此生情義已還,若有來生,我定要堅持娶你。
程明川不甘的眼睛閉上,兩行清淚落下。
永安侯府頓時哭喪一片。
傅晚宜在悲痛中,跟著程明川一同走了。
“小姐,快醒醒,今日是永安侯府世子前來提親的日子。”丫鬟芹兒興奮的在床榻旁喊道。
小姐與世子青梅竹馬長大,期盼這一刻期盼了好些年。
這一日,總算是要來了。
傅晚宜聽到嘈雜的聲音,揉了揉太陽穴。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活到六十五歲,壽終正寢。
印入眼簾的是芹兒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
什麼情況?
我這是重生了?
回到了程明川來提親的這一日?
這是老天覺得,她和程明川的上一輩太短了?
傅晚宜露出笑容,高高興興的起身,回到尚在閨中的年紀,身姿都輕盈了許多。
重來一世,她隻會比前世做的更好,她和明川在年輕時都能少吃些苦。
“芹兒,咱們去迎迎。”傅晚宜笑容滿麵的開口,在匣子裏挑選自己的首飾。
滿心歡喜的帶著芹兒出了自己的院子。
“明川,你來了。”傅晚宜帶著笑顏的目光落在從馬上下來的程明川身上。
程明川此時是少年郎的年紀,意氣風發,也是她記憶最深刻的時候。
弱冠的年紀,已經是軍中的少將軍,隻可惜,身後的永安侯府是個大窟窿,是他的拖累。
待她入門之後,她會早日讓永安侯府步入正軌,讓他安安心心掙軍功。
傅晚宜腦子裏思索著這些事情,渾然沒有注意到,程明川心虛的挪開了目光,並沒有看她。
“晚宜,我今日是來提親的。”程明川鄭重的說道。
“我知道。”傅晚宜笑臉盈盈點頭。
她當然知道,他是來向自己提親的。
“待我向伯父伯母提親之後,我有些話要與你說。”程明川目光認真。
程明川大步流星的走向前院。
芹兒捂著嘴偷笑:“小姐,世子爺對你真好,這般認真莊重。”
傅晚宜也露出笑容。
這門親事是母親在世時定下的,母親是商賈出身,當年母親救了老永安侯的性命,這才有了這門娃娃親。
永安侯府雖然看不上她出生商賈的生母,可明川從未嫌棄過。
前世,相敬如賓的過完一生,她是滿意的。
傅晚宜眉眼彎彎,帶著芹兒在門口偷聽。
不怪她放心不下,前世父親對明川湊來的聘禮有些意見,刺了兩句,明川從未提過,可在他心中,留下了永久的傷痛。他們到了中年,明川成為二品的大將軍時,醉酒才與她提起,心中痛苦。
一會,她要攔著父親。
傅晚宜的心裏琢磨這些事情。
裏麵傳來程明川鏗鏘有力堅定的聲音:“明川誠心前來求娶清瑤,還望伯爺,夫人同意清瑤嫁給我!此生,明川惟願一生一世一雙人,敬重愛重清瑤。”
“世子,你要娶我們清瑤?”伯夫人張氏震驚之餘,帶著幾分欣喜的聲音傳來。
傅晚宜徹底僵在原地,手上的玉佩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要娶的人,是傅清瑤?
怎會這樣?
她愛慕了他十幾年。
青梅竹馬十幾年的時光,前世攜手走完的一生,難道都是假的?
程明川的目光看向門口的傅晚宜,閃過一絲絲不忍,但目光依然堅定:“伯夫人,我要娶二小姐,清瑤。”
張氏嘴角的笑容壓都壓不下去,恨不得立馬應下。
從前看不順眼的程明川,如今看著風姿綽約,很是出眾。
“可是清瑤,是要嫁去攝政王府的。”昌遠伯目光鬆動,依然有幾分顧慮。
“伯爺,攝政王將死之人,娶王妃要的隻是衝喜,讓她們姐妹兩換嫁,亦是一樣的。再者,今日一早,本世子已經去過了攝政王府,王府並不在意。”程明川說的誠摯。
事情也做的周全。
昌遠伯臉上笑容滿麵:“好好好,既是如此,換嫁之事,就這麼定了!”
同時,沉下臉,看向門口的傅晚宜:“永安侯府世子不願意娶你,你便換嫁前去攝政王府衝喜。你母親商賈出生,若不是你與永安侯府有婚約,衝喜的人,本也該是你,你這樣的出生給攝政王衝喜,也不算是辱沒了你。”
傅晚宜看向程明川,程明川卻挪開目光,並未看她。
傅晚宜麵色慘白,搖搖欲墜。
此時院子裏響起敲鑼打鼓的聲音。
是永安侯府家丁們送聘禮前來的聲音。
程明川臉上一喜:“本世子今日先去了攝政王府,匆忙先來了,永安侯府的下人慢了一步,卻是沒誤了吉時。”
成箱成箱大紅色的聘禮搬入院子。
傅晚宜踉蹌了一下,芹兒扶住她的手臂,這才堪堪站穩。
這樣的紅,傅晚宜隻覺得紅的刺眼,刺的她眼睛生疼,眼淚才會不自覺落下來。
前世,程明川前來向她提親,是與聘禮一同來的,來了兩個永安侯府的家丁,抬了兩個箱子。
她憐他不易,對聘禮毫無置喙。
還私下給他塞了一間鋪子,讓他在京中行走有些臉麵。
這鋪子的玉令,方才掉在地上,嗑出一個缺口,她的手緊緊的攥著玉令,手被劃出傷口也沒有察覺。
為什麼都變了?
是因為要娶傅清瑤?
連聘禮都這般的隆重用心,和前世渾然不同。
難道,他也重生了嗎?
“傅晚宜,你過來,本世子有幾句話要對你交代。”程明川的聲音帶著客氣與幾分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