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青雲宗藥園上空還浮著一層薄霧。
屋頂瓦片之間,林川仰麵朝天,蒲扇蓋臉,鼾聲如雷,口水順著嘴角滑落,在破舊的衣襟上洇出一圈油漬。
可他的意識,早已沉入識海深處。
洞府之內,靈氣氤氳,靈田碧綠如毯,靈藥搖曳生香。
中央一座青銅台緩緩升起,一台通體漆黑、形如鐵甲豬的機械獸“嗡”地一聲啟動,八條金屬短腿靈活伸展,鼻尖噴出一縷淡金色霧氣,掃描四周。
‘自動除草機·已激活’
‘操控權限:宿主專屬’
‘識別目標:月見露草(保留),雜草類(清除)’
‘附加功能:鬆土、除籽、淨化土壤殘留毒質’
林川盤坐在洞府高台上,眯眼打量著光幕上的數據流,懶洋洋地抬手一點:“啟動任務——藥園東南角,清雜草,護靈植。”
話音未落,鐵甲豬“轟”地鑽入空間裂縫,下一瞬,已在藥園東南角破土而出。
泥土翻飛間,八爪齊動,快若殘影。
雜草連根拔起,根係上的草籽被吸入口中,經內部煉化轉為養分;殘留的腐根毒菌盡數過濾,土壤被精細翻鬆,每一株幸存的月見露草都被輕輕扶正,葉片上的露珠都不曾震落。
不過十息,十丈範圍已煥然一新——地麵平整如鏡,靈草列陣如梳,連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而這一切,發生在無人察覺的晨霧之中。
李元通踏著晨露而來,玄色長袍拂地,鐵尺未出,氣勢已如寒霜壓境。
他每日清晨必巡藥園,一為查崗,二為防弊。
可今日剛至東南角,腳步驟然一頓。
“......?”
他眯起雙眼,眉頭緊鎖。
眼前這片藥田,昨夜分明雜草叢生,連丹心堂都報了“月見露草生長受阻”。
可如今,雜草全無,靈草挺立,土壤濕潤鬆軟,像是被精心打理過十遍。
“無人值夜,無符陣波動,無靈力殘留......誰動的手?”
他蹲下身,指尖輕撫泥土,觸感細膩如脂,毫無翻動痕跡。
正欲細查,忽聽“噗”的一聲,泥土炸開,一頭黑鐵怪獸破土而出!
那獸形似野豬,通體金屬,八爪揮舞,頭部兩盞幽藍小燈滴溜一轉,鎖定前方一片雜草,二話不說撲了上去。
李元通劍已出鞘三寸,厲喝:“何方妖物?!”
鐵甲豬頭也不回,屁股一扭,噴出一股淡香霧氣。
香氣無色無形,卻瞬間彌漫。
李元通隻覺鼻尖一癢,腦中“嗡”地一聲,仿佛有隻手輕輕推了他一把。
眼皮沉重如鉛,意識開始渙散。
“這香......”他踉蹌後退一步,扶住樹幹,瞳孔渙散,“跟......跟那把破扇子......一個味......”
那是昨日在妖藤林邊緣,林川蓋臉的那把舊蒲扇——扇子破舊不堪,卻總散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讓人莫名心安。
而現在,這香氣竟從一頭鐵豬身上噴了出來?
他想運功逼毒,可體內靈力仿佛被溫柔包裹,動彈不得。
最終,堂堂外門巡查執事,一屁股坐地,腦袋一歪,竟在藥園泥地上睡得四仰八叉,嘴角還掛著一絲晶瑩。
不遠處,周明遠正怒氣衝衝走來。
昨夜妖藤反噬,計劃全盤落空,他在丹心堂被長老訓斥,顏麵盡失。
一早便聽弟子來報:“藥園出了怪事,李執事倒在泥地裏,像被妖術迷了!”
“定是林川!”周明遠咬牙切齒,眼中戾氣翻湧,“先是壞我殺局,如今又敢惑亂宗門秩序!”
他提劍疾行,剛至藥園邊緣,便見那鐵甲豬正圍著李元通腳邊除草,連鞋幫子上的泥點都順手刮了。
“妖物!受死!”周明遠怒吼,劍光如電,直劈而下。
鐵甲豬“滴滴”兩聲,八爪猛蹬,原地打轉,竟從他褲襠下“嗖”地鑽出,尾巴一甩,噴出一縷濃香。
周明遠隻覺腦門“咚”地一沉,眼前發黑,整個人直挺挺栽倒,麵朝黃土,口中還喃喃:“妖藤......纏她......纏她啊......”
夢中,他仍在指揮妖藤絞殺柳清淺,可藤蔓卻突然調轉方向,將他自己裹成粽子,越纏越緊......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然驚醒,渾身冷汗。
可低頭一看,差點昏死過去——
他的褲子,竟被幾根野草藤蔓纏成了麻花狀,褲襠高高鼓起,像隻被擰過三圈的麻布口袋。
更糟的是,褲腿上還貼著一片嫩葉,歪歪扭扭寫著兩個字:
“懶人出品,必屬精品。”
周明遠麵皮漲紫,羞憤欲絕,一把撕下葉子,顫抖著指向藥園深處:“林川......我必讓你生不如死!”
可話音未落,鐵甲豬“嗖”地從他腳邊鑽地消失,隻留下一圈泥土微微隆起,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晨風拂過,藥園恢複寂靜。
李元通悠悠轉醒,腦袋昏沉,記憶模糊。
他扶著樹幹起身,低頭看著腳下那片幹淨得詭異的地麵,又望向四周整齊如梳的靈草,臉色漸漸發白。
他身為執事,閱案無數,見過符陣、傀儡、秘術、妖法......可眼前這一切,既無靈力波動,也無陣紋痕跡,更像是......某種超越認知的存在。
他緩緩跪地,對著那片土地,鄭重磕了一個頭。
“此地有靈,非人力可為......”
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敬畏。
“我申請調崗,不去藥園了。”晨光未至,藥園仍浸在薄霧之中,露珠順著草尖滑落,敲在石板上,聲聲清脆。
柳清淺一襲素白衣裙,踏著青石小徑而來,腰間玉佩輕晃,步履輕盈卻帶著幾分警覺。
她是外門新晉巡查弟子,奉命巡查各處靈田是否按時打理,卻在轉過藥園東南角時,腳步猛然頓住。
眼前一幕,讓她呼吸微凝。
李元通,那位向來冷麵如鐵、執法如山的外門執事,此刻正雙膝跪地,額頭抵在泥土之上,神情肅穆,竟似在行大禮。
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此地有靈,非人力可為......我申請調崗,不去藥園了。”
柳清淺眉心一跳。
她認得李元通。
此人出身寒門,靠苦修與鐵律一步步爬到執事之位,向來不信鬼神,更不屑奇談怪論。
可如今,他竟對著一片藥田磕頭請辭?
荒謬!
她悄然走近,目光掃過那片靈田——土壤細膩如脂,月見露草株株挺拔,葉麵無塵,根係舒展,仿佛被無形之手精心梳理過。
更詭異的是,地麵竟無半點踐踏痕跡,連露水都未被驚擾。
“昨夜無人值夜,也無靈力波動......莫非真有地脈靈靈自生?”她低語,蹲下身,指尖輕撥泥土。
忽然,一抹幽光在草根間閃爍。
她撥開濕土,拾起一片指甲大小的金屬殘片——通體漆黑,邊緣光滑如鏡,表麵刻著極細密的紋路,像是某種陣法,卻又非符非篆,聞所未聞。
她將殘片湊近鼻尖。
一縷極淡的檀香,悄然鑽入鼻腔。
那味道......她瞳孔微縮。
熟悉。
太熟悉了。
正是昨日在妖藤林邊,那個躺在石階上打盹的藥園雜役——林川,蓋在臉上的那把破蒲扇所散發的氣息!
當時她隻當是尋常香料,未曾在意。
可如今,這金屬殘片上竟也帶著同源香韻,分毫不差!
“這香......不是偶然。”柳清淺眸光漸深,指尖摩挲著殘片,心中推演飛轉,“若非他身上有奇物,便是他早已掌握某種超越宗門認知的手段......可一個煉氣一層的雜役,如何能有這等造化?”
她抬眼望向藥園深處,那裏,一間破舊草屋靜靜佇立,屋簷下掛著那把破扇,隨風輕晃,扇麵破洞中漏下斑駁晨光。
“林川......”她低聲呢喃,唇角微揚,不似譏諷,反倒帶著一絲興味,“你究竟在藏什麼?”
她緩緩起身,將殘片收進袖中,轉身離去,步伐堅定。
路過藥園入口時,她低聲自語,如風拂葉:“三日後外門試煉,我當與他同組......近點看看,這‘廢柴’,到底能廢出什麼玄機。”
當夜,萬籟俱寂。
林川躺在屋頂,仰望星河,手裏捏著一塊焦黑鍋巴,啃得津津有味。
晚風拂過,扇子蓋臉,酒壺斜倚,好不愜意。
忽然,識海中傳來一聲清脆提示:
‘叮!
檢測到“自動除草機”引發執事級人員心理崩潰並主動辭職,觸發隱藏成就:‘懶到讓領導辭職’’
‘獎勵:懶氣值+30,解鎖“懶人公敵”稱號(被動:所有權威人士對宿主的懷疑值-20%)’
他咧嘴一笑,酒液從嘴角溢出:“嗬......原來躺著也能搞職場革命?”
正美著,阿福佝僂著背,吭哧吭哧搬來一塊半人高的石碑,吃力地立在草屋前。
碑麵新刻八字,筆力遒勁——
“藥園聖地·川哥打盹處”
林川一愣,隨即笑出聲:“這都立碑了?我成祖師爺了?”
這時,小翠提著燈籠路過,一眼瞧見石碑,扶額長歎:“小姐說,這屆執事太脆弱,這屆雜役太能躺......宗門風氣,要變天了。”
林川灌了口酒,仰頭望著漫天星鬥,眸光微閃,喃喃道:“我的鹹魚仙途......才剛卷起來啊。”
夜風拂過,扇影輕搖,係統界麵悄然浮現一行未讀提示——
‘叮!
新任務發布:將外門大比冠軍獎杯用於醃製靈蘿卜(持續三日),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