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閣下好閑情,不知怎麼稱呼?”
我見他氣宇不凡,於是問道。
“十方客。”
他淺淺一笑,回答道。
“如此綠水青山,如若拿筆畫下來,可真是賞心悅目呢。”
我一邊倒茶,一邊隨意說道。
“看來你也是個愛畫之人,怎麼稱呼你呢?”
十方客抿了一口茶,隨口說道。
“林燁。”
我嘴角輕笑,眉毛一挑,說道。
“這邊的風景確實美哉,不惜我筆墨描摹。”
十方客抬頭望向山巒,笑言道。
“這麼說來,閣下到此地,便是為了畫作?”
我微笑地探問道,見他穿著古樸,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不禁對他的來曆感到好奇。
“不盡然,除了描摹山水,我到此地還有一事。”
十方客淺淺一笑,眼角向外傾斜,透著一絲詭異。
“何事?”
我感到頗為好奇,於是麵露疑惑問道。
“為了觀看搭陰戲,二位不妨一同前去。”
十方客看向我倆,好意出言相邀。
所謂搭陰戲,也就是鬼戲,是為了客死他鄉的人所演繹的戲劇,隻有那些死在了遠方的孤客剛剛回鄉時才上演的。
而搭陰戲極為罕見,地域關係,一般隻有本村人才能看到,我也隻是聽說過搭陰戲,但是從未親眼目睹過,而對於外鄉人來說,搭陰戲可遇,但不可求。
“什麼是搭陰戲,好看嗎?”
張震這時連續喝了好幾杯茶水之後,終於開嗓說話,看來剛才這貨是渴壞了。
“當然好看,你們去了就知道了。”
十方客看向他,微笑說道。
我和張震互相看看,商議之後,決定隨十方客一同去觀看搭陰戲。
夜幕時分,在這座山村的正中央,一出搭陰戲即將開演。
木板搭建的戲台上,紅色的幕布垂下,朦朧的電燈光模糊地照在戲台前,留下一片看不分明的陰影。
而,戲台的正中央,一朵碩大的紙紮白花高掛,毛筆書寫的“奠”字,位於白花之中。
在那戲台之下方,村民們擁擠在前頭,人頭攢動,有的人手裏還拎著小板凳。
搭陰戲雖是為了白事,但對於此處山民來說無非是一大盛事,所以村民們吃過晚飯以後,個個都是滿心期待來到戲台前的大片空地。
昏暗的燈光照映著那些莊家人的滄桑麵容,他們抬起頭,勾著腦袋,熱切地等待著。
十方客緊挨著人群,踮著腳,從人頭之間尋找最便於觀看戲台的地方。
我和張震本來也是來湊熱鬧的,被人群擠得有些煩,於是幹脆站在人群外圍。
許久,幕布緩緩拉開,搭陰戲這才開演,山民們的情緒開始變得激動。
對於他們而言,這是目送一個同鄉逝去的時候,也是見證他人生命的終結。
戲台的中央擺放著一個木板床,白布掩蓋之下,依然能看出麵目輪廓,應該就是那個客死者的屍體。
然後六個穿著奇異戲服,帶著鬼頭麵具的戲子,快步走上了戲台,一左一右,分別立在那具屍體的兩邊,就在那個客死者的身旁,一邊舞蹈,一邊咿咿呀呀地開腔唱起戲文。
唱的都是一些難懂的方言,我沒能聽懂他們唱的都是些什麼意思。
但是,看他們表演的狀態,我猜戲文大意應該是,可憐這個客死異鄉的人,無人照料,回到家鄉,要在祖籍地安魂。
唱著唱著,那些戲子就開始掩麵啼。
可謂是相當地專業,惹得台下的人不禁紛紛落淚。
每當這個時候,戲劇進行到高潮部分的時候,台下的人都會為台上叫好。
所有的山民都被那些戲子的情緒煽動,他們熱烈地叫好,既是為完成這個儀式叫好,也是為戲子的演技叫好。
但是,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些戲子吸引的時候,木板床上的白布竟然動了一下。
雖然極細微的一個動作,但是還是被我察覺到。
我劍眉緊鎖,雙目緊緊盯著那白布的褶皺,我看見那麵白布因為某個動作,重新再次褶皺。
然而,兩次的褶皺,明顯不一樣,戲子與那木床相距甚遠,這說明是白布內的人或者屍體在動。
難道是人沒死?
這絕不可能,搭陰戲之後,人便下葬,而在山村裏的下葬習俗,是要等到屍體完全冰冷以後,才舉行搭陰戲這個儀式的。
就在我思索這個問題的時候,戲台上的白布忽然猛得掀開。
一個精瘦模樣的青年,忽然從木床上坐起來。
戲子們先是沒反應過來,忽然回頭,看見那個精瘦男子的眼神陰鬱,嘴唇烏黑,這才紛紛向戲台兩邊逃去,嘴裏尖叫道:“起屍啦!”
“起屍啦!!!”
腳步馬上開始雜亂。
而,戲台之下,亦是一片攢動,人群立刻慌亂散去。
一些小孩在人群中發出驚懼的哭聲。
如此大庭廣眾,竟然沒人發覺那個屍體的動作,這全因為那電燈泡的燈光太暗,而白布一直隱沒在燈光的陰影之下。
“不好!保護村民!”
我驚叫道,正欲上前施展法術將那屍體收伏。
“太邪門兒了,我早就發現到那白布下的屍體不對勁。”
張震皺著眉,咬牙說道,原來他也發現了白布的異樣,同時他手中已經捏著一張黃紙符,躍躍欲試。
“啊~~~”
台上的屍體從木板床上走下來,從喉嚨裏發出一陣嘶啞的吼聲,接著四肢僵直,伸著爪子朝台下的人抓去。
正當我們準備出手的時候,忽然見一個人影在前方閃過,迅速至極。
“阿元,你死就死了,為何還要為害鄉親。”
那個人影發出蒼老而渾厚的聲音,身影快如流雲一邊穿行在人群中,很快奔至那個被喚作“阿元”的屍體麵前。
“這些人,在我生前輕視我,如今我死了,我要讓他們給我陪葬!!!”
精瘦的男子阿元惡狠狠地說道,低頭看著地麵,白牙森森地吐著冰涼的陰氣。
“阿元,你心中有何怨恨未解,可以跟我說,為何要這般暴戾。”
老者苦口婆心,欲勸阿元放棄執念。
隻見老者須發皆白,頭上盤著一個髻,頗有些仙風道骨,雖然年近古稀,但是依然步履穩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