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聰明兒子和笨老師

我看著從半空中徒然下落的人群，以及人群的尖叫時，不禁抖了一抖。低頭看了眼等等興奮的小臉然後主動提出幫他拿背包和水壺。

等等爸爸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害怕？”

我迎著等等聞言抬起的黑亮眸子，努力鎮定：“怕…誰啊。”等等爸爸臉上露出笑意。

等等拍著他的小手，笑道：“媽媽真勇敢。”然後拉著我往某個排隊的隊伍裏跑去，我看這那高高的小火車，腳下有些打顫。

整個過程中，我的尖叫聲與離開地麵的距離成正比，當我們成功升到一個固定的高度，然後三個人坐在窄小的小車廂裏慢慢勻速前進時，我往下瞟了一眼，死命地抓住身旁等等的小肩膀，然後閉著眼睛尖叫了一聲，在度秒如年的煎熬中祈禱自己還能活著雙腳著地。

我覺得這純屬一個練嗓子的活兒，而等等後來告訴我，整個過程中他和他爸爸純屬在觀賞我練嗓子，我很佩服他們。

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軟在等等爸爸的懷裏，他正輕撫著我的後背，表情很淡定。

我依靠著殘留的意識，踉踉蹌蹌地離開他的懷抱，卻被他強行一摟：“靠著我休息下。”然後將手中的水遞到我口中，我喝了一大口，感覺舒服多了，正準備謝他，卻看到他就著我剛剛喝過的水自然地喝下去。

我一口水噴在等等的小臉上，反應過來時趕緊道歉：“對不起啊，等等。”然後拚命地拿自己的袖子替他擦臉。等等爸爸皺眉，從等等書包裏拿出一方帕子，將彎身的我重新拉回他懷裏，然後替我擦著嘴角。

我同頂著一張濕漉漉小臉的等等一齊看他，而他自巋然不動，替我擦臉的動作輕柔地讓人幾乎產生錯覺，我想，他定是將我看作那位死去的妻子了。

“真偏心。”等等扭著不滿的小臉，嘴裏嘀咕。

我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拿過等等爸爸手中的帕子替等等繼續擦臉，等等爸爸看著我們，許久才開口：“我從前都不知道，原來你如此小孩心性。”

我以為他是在對等等說，可見等等半天沒反應，才知道原來是在說我，我想了一想他剛剛的話，當然自動忽略莫名其妙的前半句，我覺得他的意思是我很幼稚，於是，我反駁道：“都是你，害我受到驚嚇，然後不小心噴到等等。”

“噢，我？”

我指著他喝過的水，道：“我才喝過，你就…”

“有問題嗎？”

好吧，我無奈：“沒問題，你不介意就好。”

“走吧。”他輕輕摟過我，身後跟著又被忽視正撇著小嘴的等等。

我轉眼看看身邊那個人，對他道：“還玩麼？”

他突然停下腳步，看著我：“你還想玩？”

我猛搖頭：“不玩了不玩了。”再玩我老命都沒了。

他一笑，轉身一把抱過劃拉著兩條小腿跟不上的等等，然後另一隻手繼續摟著我穿過人聲沸鼎的人潮。

我抬眼看著兩顆小臉蛋笑得如同花兒一樣的等等，順便不經意瞥一眼身邊那人英俊絕倫的側臉，感覺有種異樣的暖流流過心頭。

想了一想，估計又是某種錯覺，也就略過了。

當等等爸爸帶我們來到一家隱蔽卻雅致的館子裏飽餐一頓時，我覺得此行雖是受了些苦，但避免了一頓泡麵還是非常值得的。

飽餐一頓的我坐在等等爸爸名貴的奧迪A8車裏，正準備詢問要將我們帶到哪裏去時，接到了室友孫思琪的電話，那頭憋著嗓子，小聲道：“林琅，給你發了這麼多短信怎麼不回，今天老K的課尤其慘淡，他正發大火呢，我剛壯著膽子跟他說你在校醫院打吊瓶，他說如果你不在二十分之內拔了針頭趕過來，就掛了你。”

老K是教馬哲的，我們鋼琴係的研究生除了導師的小課，還必須同學院別係的學生一起修這類大課。

我一想起老K的臉，心裏不憤道：“死撲克臉，掛了我我就化作厲鬼去找他。”

“麻煩你早點化作厲鬼帶他走。”然後一陣嘟嘟的忙音。我正氣惱，聽到身邊的人說道：“媽媽，誰是撲克臉啊？”

我打馬虎眼：“就是有這麼一個人。”然後對等等爸爸說：“不好意思，麻煩你送我去下渝大，我趕著上課。”

“正好。”

我琢磨著等等爸爸的語法甚是詭異的時候，便順利到達了渝大。正要跟他們說再見，就看到等等和他爸爸也跟我一起下了車。

我連忙擺手：“不用送了，我自己過去就行，你們走吧。”

此時，前頭小跑過來幾個掛著工作吊牌的人，其中一個還是學校的副校長，等等爸爸與他們說了一句之後便匆匆與我道：“我下午在這裏有個講座，你帶著等等上完課便在教室等我，我過來找你們。”

我愣了半天，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才反應過來，瞥一眼牽著我的等等，立刻靈台清明：“喂，我上課怎麼幫你帶孩子啊。”

最後，我還是帶著拖油瓶兼小短腿等等來到教室。本是慘淡的教室在老K的威脅下現已塞了個滿堂，我第一次在老K的課堂上看到這麼多人。

坐在中間位置的思琪一眼就看到了正彎著腰偷偷溜進來的我，忙舉著課本掩護自己對著我比一比她旁邊的空座位，我心領神會，駕輕就熟地溜到思琪的旁邊。

剛心神安定想落座，耳邊響起了熟悉的童聲：“我坐那兒啊？”

在本來隻有老K扯著咽喉嗓子自顧自話和下麵偶爾夾雜著微弱耳語的教室裏，這個聲音顯得格外，額，入耳。

此刻，我已經來不及捂住等等的嘴巴，教室裏齊刷刷五十多對眼珠子都將我望著，我的小心臟突然變得很脆弱。

老K已經摘了他的那副老花鏡，走到麵前打量我一番，開口道：“怎麼又是你，林琅，你可真是不現身則已，一現身驚人呐。怎麼著呀，把我這當成幼兒園了？”

我對著老K嘿嘿一笑，趕緊道：“老師，真的不好意思，我，咳咳，今天生病了，剛在醫院打吊瓶來著，下次不會遲到，保證。”

老K指著我身邊的等等：“那這個，是哪兒來的？”

“這…”我望著思琪，暗示她幫我出出主意，可她一副‘我還想知道怎麼回事’的樣子，表示愛莫能助。

還未等我想好借口，等等便天真地將老K望著，認真的回答他：“我是我媽媽生出來的啊。”

堂下一陣哄笑，我看著老K一臉吃癟的摸樣，也差點沒忍住。不過，等等說出下一句話時我就笑不出來了。天真的等等轉而對我說道：“媽媽，你們老師好笨。”

堂下繼而傳來一陣哇奧的吸氣聲。

我的兒啊，你娘可經不起你這麼嚇唬啊。我一把捂住等等的嘴，順便在老K快要爆發的狀況下將小小的他藏在我身後。

最後，老K憋著氣扔下一句：“林琅，真是出息哈。管好你聰明的兒子吧。”

我臉一抽，道：“是的，老師。”

整堂課大家的焦點都集中在我和思琪中間的等等身上，隱約聽到有人在耳語：“還以為現在研究生結婚算是稀奇的啦，沒想到人家如此前衛，孩子都這麼大了，看這年紀，該不會高中的時候生的吧。”

我用課本擋著臉。孫思琪見老K轉過身去寫板書，低著頭小聲湊到我耳邊道：“林琅，瞞得夠深的啊，說，什麼時候搞來這麼個大兒子呀？”

我趴在桌上，無力道：“我自己還想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