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已經快五年。
去年這個時候,顏乘獨自一人回了趟母校,並沿著學校西門的那條小吃街走了三圈。
她試圖拍遍那裏的每個角落,不僅是因為她對母校有多麼的留戀,更是希望能在那麼多被閃拍的瞬間有一個角落可以與夏雨默曾經停留過的空間重合。
五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可以磨平一個人的性格,可以留下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但對於顏乘而言,五年不過是一年又一年的自然更替,即使已經畢業投身職場一年,也沒能使她有什麼改變。
她依然還是那個不愛化妝、喜歡疏著長長的馬尾、戴著紅色邊框眼鏡的瘦弱女生,一如既往地愛笑和鐘情於文字。
大學時期愛上了寫作,寫了很多散文和詩詞,後來這些文章和詩詞全部被言薇薇背著自己發到網上,沒想到還意外地收獲了很多粉絲,再後來顏乘開始試著寫小說,不知不覺間竟也成為了一個小有名氣的網絡作者。
隻是隻有言薇薇和顏乘自己明白,那麼多承載著濃重情感的文字和詩詞多半與一個叫“夏雨默”的人有關。
有一天,言薇薇望著天空發呆時突然問顏乘:“顏乘,如果夏雨默一輩子都不回來你打算一輩子這樣等著他嗎?”
顏乘沉默片刻,沒有說話。
盡管顏乘心裏清楚此生再見那個默念於心的人的機會渺茫,即使再次見麵以她的條件也不可能以女朋友的身份站在他身邊,因為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太大,大到連她自己稍微想一想都會覺得自卑。
但她依然沒有忘記他,也忘不掉。
“薇薇,如果說過去五年真的發生了什麼改變,那夏雨默在我心裏的位置從未動搖過,他是我的希望,是支撐我變得更好的信念。”她第一次這麼坦承地麵對自己的感情。
好多時候,她也以為自己此生再無緣與他相見了。
直到上周,顏乘去一個在出版社上班的朋友那玩兒聽說她正在策劃一部圖書,是京華大學畢業的一個校友寫的,曾經還是國內紅極一時的歌手,隻是後來因為簽約兩年的公司倒閉才去了美國。
聽到“美國”這兩個字時,顏乘全身一顫。
“那個校友的名字是不是叫‘夏雨默’?”
顏乘試著詢問,極力用平靜掩飾內心的期待和緊張。
“你怎麼知道?”對方甚是驚訝。
雖然夏雨默當時是國內紅極一時的歌手,但他一直是使用藝名所以鮮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盡管當時京華校園裏人人皆知夏雨默做了簽約歌手,卻沒人知道那些曾經紅遍大街小巷的歌曲原來都是他唱的。
當她從朋友那裏得知夏雨默上個月就已經回國並準備於這個月在中央廣場舉辦個人露天演唱會時內心控製不住的興奮,那是一種等待重生的期待。
他回來了,而且回到了這個城市。
用了近一周的時間打聽和夏雨默有關的各種信息,卻毫無收獲,除了今晚8點鐘將在中央廣場舉行個人露天演唱會。
當顏乘沮喪著臉回來時手上多了一份離職報告,果然不出所料麵對顏乘發來的做了三次還有錯誤數據的報告經理大發雷霆,一怒之下當即辭退顏乘。
可憐的顏乘不但絲毫沒有解釋的機會,而且直接被經理硬拽著去了人事部,當麵替她簽完離職申請表後大怒離開。
“喲!看來京華大學的高材生也不過如此嘛!連最基本的Excel表格運算都做不對,也未免太好笑了吧!不對!是做了三次還沒做對!而且還直接被經理辭退了!” 看到顏乘手上的辭職信,蘇瑞從座位上站起來,一臉嘲諷, “真是既浪費教育資源又丟我們數據部門的臉!”
“蘇瑞!你有完沒完!少在這裏冷嘲熱諷!要不是平時顏乘幫你檢查出那麼多低級錯誤還幫你修證你早就滾出千華了!要不是顏乘昨晚發高燒了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再說京華畢業的怎麼了?老娘就是京華畢業的,你TM有什麼意見?”
言薇薇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把顏乘拉到了身後。
她就是看不過蘇瑞那個勁兒。
“我又沒求她,那都是她自願的!”說著蘇瑞扭著腰肢又回到了座位上,帶上耳機把電腦裏的聲音開到最大。
當言薇薇試圖向前繼續為顏乘討回公道時,被她拉住了,她不想把事情鬧大,而且就算今天經理不讓他離職她也不會在千華呆太久。
畢業一年,她明白數據分析這個職位並不適合自己,盡管這之前很多職場前輩都曾稱讚她工作能力強,但她覺得自己並不是從內心喜歡做這份工作,她想嘗試新的挑戰。
整理完辦公桌上的東西,來到薇薇麵前擠出幾絲微笑:“薇薇,你不用為我難過,其實我並不是多麼喜歡現在的工作,正好現在有了可以離開的理由,而且今天被辭退也不是壞事啊!這樣我就可以早一點去見他啦!但是這個,要你替我抱回家!”
說完,顏乘故意做了個鬼臉,順便把裝有私人物品的小紙箱給了言薇薇,然後很用力地拍了拍她右肩,她不喜歡別人因為她而不開心。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言薇薇接過紙箱,歎了口氣。
顏乘默笑。
“別忘了給你男神帶上情書,那上麵可有我的心血。”指著自己的黑眼圈,言薇薇故意調侃。
顏乘嘿嘿一笑,小臉瞬間紅到耳根,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朝思暮想了五年的人,心就跳的厲害。
她終於可以見到他了。
當顏乘一路飛奔到中央廣場時,廣場上已經被圍的水泄不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人群最前麵,剛剛站穩的那一刻就被右前方一個正在和工作人員交流的身影吸引住。
蓬鬆的棕色短發,精致的五官在白襯衣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迷人,藍色的緊身牛仔褲將大長腿裹得結結實實,衣服後麵的完美身材一覽無餘。
是他!真的是他!那個她朝思暮想了五年的人!他真的回來了。
不知道該怎麼平複心底狂熱的欣喜和按捺不住的激動,她很想上前給他一個緊緊的擁抱,但在看到他視線從這邊掃過卻絲毫沒有停留的那一刻,心底的狂熱冷了一半。
他並不認識自己,或者說他從來都不知道這個世間有個叫顏乘的女生存在,更不知道她等了他五年。
緊緊握住手裏的信,顏乘有些激動又有些難過,她不知道該怎麼邁出這一步,也沒有勇氣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信親手交給他。
站在原地,久久的望著他,長長的睫毛因為激動在不停地顫抖,握著信的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直到他突然來到自己麵前:“美女,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聲音一如五年前好聽又溫柔,顏乘徹底呆在了原地,手中的信悄然滑落地麵。
夏雨默微微一笑,附身撿起地上的粉色信封, “To夏雨默”幾個秀美的字赫然印入眼簾。
“這是給我的嗎?”溫柔的聲音幾乎融掉周邊的空氣。
顏乘呆立在原地,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因為忘記了呼吸而險些暈厥過去,望著那雙如流水般溫柔的眼睛先是拚命地搖頭又一個勁地點頭。
夏雨默淺淺地笑了笑,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我需要一個搭檔,一會兒開始後想請你和我合唱一首歌。”
“啊?唱歌?我不會啊!”顏乘連連擺手,自知自己在音樂方麵的先天性缺陷,她不想在大眾廣眾之下丟人,更不能在喜歡的男生麵前暴露自己五音不全的醜態。
“沒關係,一會兒我會帶著你一起唱,如果實在不行你就牽著我的手站在我身邊聽我唱就好了,隻要麵對觀眾時笑一笑就好。”他說的如此坦誠又自信,絲毫不介意她是否真的會唱歌。
“啊?”顏乘還想推辭,即將衝出嘴邊的話卻因為他一句“就這麼說好啦!”生生咽了回去。
顏乘大腦一片空白。
一切準備就緒,夏雨默站在舞台中央,手中拿著剛剛親自調試好的麥,這是他回國後的第一場演唱會,也是最後一場演唱會。
“大家好,我叫夏雨默,這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場露天演唱會,感謝大家到現場支持,第一首歌我想請一個觀眾和我一起演唱,這位美女可以和我一起嗎?”
說話間,夏雨默已經再次來到顏乘麵前並伸出右手,輕輕淺笑。
“我…”
顏乘剛從大腦空白中醒過來,這會兒又陷入不知所措,望著麵前那隻白皙卻又帶著疤痕的手,顏乘不知道是開心還是心痛。
這些年他都經曆了什麼?為什麼這麼好看的手上留下一道那麼刺眼的疤痕?怎麼受的傷嗎?是在美國時受的傷嗎?看疤痕的樣子應該很久了。
再次抬起頭,他依然在淺笑,眼睛一如五年前那晚她第一次見他時一樣的溫柔,隻是看似明亮的背後卻藏匿著與他年紀極不符的滄桑。
他看上去有些疲憊,雖然精致的五官和俊臉上的笑意讓人不易察覺到這一點。
沒有過多的思考,顏乘的手已然不聽使喚地搭上他的右手,然後被牽著回到舞台。
顏乘並不會唱歌,他也沒有真的開口要她唱出來,隻是右手緊緊握住她的左手,唱完一首又一首,絲毫沒有要放開的樣子。
顏乘緊張的心慢慢放鬆下來,心底的甜蜜悄悄彌漫開來,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可以這樣牽著夏雨默的手,而且在大庭廣眾之下陪他做他最喜歡的音樂,雖然她真的什麼也沒做。
有那麼一刻,顏乘想會不會真的有那麼一天自己可以和他並肩站在一起?沒有自卑,也不再藏匿對他的感情,她可以為他去學音樂,為他打扮的漂亮,隻要他給自己一個機會。
顏乘這樣想著,突然被眼前滑落的一顆涼涼的液體驚醒。
“下雨了!下雨了!”
台下有觀眾驚叫起來,很快更多的人開始意識到下雨了,大家開始慌亂起來,起初大家還在猶豫要不要繼續留在廣場,可是突然間大雨傾盆而下,眾人在一片慌亂中迅速逃離。
“請大家不要慌亂,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夏雨默拿著麥在大雨中喊道,右手依然緊緊地抓住顏乘的左手,天氣預報明明說今天晴天,怎麼突然間就下起了大雨?
顏乘靜靜地看著他對著麥在雨中大喊,雖然她知道那些人早已聽不到他的聲音,但她卻不忍心提醒他那些人已經走遠了,望著那張被雨水不斷衝刷的俊臉,顏乘的心感到無比踏實。
五年了,她終於有機會這樣近距離看著他,牽著他的手站陪他在雨中,哪怕下一刻是電閃雷鳴她也不會害怕,因為最愛的人就在身邊,雖然他並不知道她對他的感情。
“夏總,收拾好了,趕緊走吧!”助理跑到他麵前,順勢拿走他手裏的麥。
“好!”
見人群都已經離開,現場東西也收拾好了,夏雨默這才想起身邊還有一個陌生女孩兒沒走,明明說好隻讓對方陪自己唱一首歌緩解一開始的緊張,沒想到一直牽著人家女生的手到現在。
“實在不好意思美女,剛剛把你忘了,應該讓你先走的,害你在雨中淋了這麼久的雨,我讓助理幫你叫出租車。”
說話間,夏雨默已經放開緊握顏乘的手並用最快的語速讓助理去幫她叫出租車。
左手落下來的那一刻,顏乘感覺內心有東西裂開,涼涼的,有一點難受。
“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去打車,你們先走吧!”顏乘大聲說道,雨依然嘩嘩下著。
其實她想說的是其實我可以先跟你們一起走,但話還沒到嘴邊就改了口,她不想讓夏雨默覺得她是一個輕薄的女生,雖然她真的很想跟他再多呆一會兒。
沒等顏乘再說什麼,夏雨默轉身跑到車上,再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件黑色風衣。
“快!趕緊跑衣服下麵來。”
夏雨默把衣服打開遮在顏乘頭頂,因為自己的失誤讓一個陌生女孩兒淋雨他感到很抱歉。
“沒關…” 話尚未說完,一輛出租車已經停在麵前,從車子裏出來的是他剛才的助理。
“來,趕緊上車,今天實在不好意思害你淋雨,這件衣服你穿著回去別著涼了。”
夏雨默一邊說著一邊趕緊把顏乘送到車門口,但在關上車門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什麼,轉身問到:“你叫什麼名字?”
“顏乘。”顏乘笑著回答,順便取下眼鏡。
剛剛她幾乎被雨水淋透,眼鏡上麵掛滿水珠,一進車廂就被白霧嗬住,此刻頭發上的雨水正順著臉頰一個勁往下流。
“顏乘…很好聽的名字,我記住了,另外你不戴眼鏡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驚愕爬上濕津津的臉龐,但很快顏乘隻是失聲笑笑,夜色掩蓋了上麵的紅暈。
“可是你的衣服怎麼辦?我怎麼還給你?”指著身上的黑色風衣,眼底全是期待,她以為至少他會留個聯係方式。
“衣服先送你了,就當今晚害你淋雨的道歉,或者等有一天我很火後你可以拿著它來找我,我給你簽名。”
夏雨默笑著揮揮手,示意司機可以走了。
說這話時,一種酸楚爬上心頭,等他火了?他還會火嗎?如果五年前… 他也不會以這樣的方式告別音樂。
“哎!…”顏乘沒能再說什麼,車子已經開動了,等她轉過頭極力尋覓那個白色背影時卻隻看到一輛漸漸消逝的貨車。
他走了,沒有說再見,也沒留任何聯係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