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商務廳郭廳長，旅遊局陳局長，“旋宮大酒店”的牛總，這些頭麵人物和神秘的紅衣美女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冉君天初識慕侃侃。

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始終密切注視著冉君天的一舉一動。

冉君天一早來到商務廳打聽“旋宮大酒店”出讓的內部消息，廳長郭桐是他的同窗，二人逢年過節都要聚在一起吃頓飯，交情不錯。

等了一個多小時，當天的日報、晚報、文摘報、參考消息都讀完了，廳長辦公室的門才打開，踏著郭桐熱情洋溢的聲音走出一個身著黑色紗裙的高挑女人，郭桐也不與冉君天打招呼，旁若無人送著黑衣女子直朝門外走去。

冉君天詫異地望著他倆的背影，郭桐用從未有過的熱情聲音說：“回去開車小心點噢！禮拜五一起吃晚飯，不見不散哦！”。黑衣女子瀟灑地朝他揮揮手步入電梯，郭桐看著電梯門合上，才轉身朝辦公室走來，步履恢複了一貫的從容。

聽冉君天說完想收購“旋宮大酒店”的事情，郭桐不緊不慢地說：“你頭暈了？‘旋宮大酒店’讓政府頭疼很多年了，每年財政要往裏麵扔幾千萬，現在終於下決心剔除這塊腫瘤。虧損那麼多年的酒店，你買下它等於給自己找一個永遠用錢去填的大窟窿。”

“老郭你不明白，酒店虧損絕對是藏著陰謀的，一直以來都有一隻黑手在操縱著這個酒店！放到我手上不出三年，絕對是海欣市最好的五星級酒店！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難說是此生最後一次機會。你一定要幫我，拿不下大酒店我死不瞑目啊！”

“說到那麼嚴重了？”郭桐瞪大眼睛，“目前還沒有確定最終的處理方案，要尊重‘旋宮大酒店’自己的意見。這樣吧，我介紹你去找旅遊局局長，他是我黨校的同學，從他那裏你可以得到第一手信息，然後再從長計議。”

黑暗中那雙眼睛尾隨著冉君天來到旅遊局。

旅遊局陳局長顯然很買郭桐的賬，對冉君天非常熱情，“你的消息很靈通嘛！大酒店的問題我們才開會討論了一次，你就知道了？”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張令男人女人都可以瞬間記住的臉龐在門口一閃，隨即飄進來一個輕盈的黑色身影。

“喲！稀客嘛！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怎麼事先也不打個電話，我好下樓去迎接呀！”陳局長歡喜地起身迎了過去。

黑衣女子淺淺一笑：“想撞撞運氣唄，如果你在開會，或者出去了，隻能說明我倆無緣。看來，不但我運氣很好，你我也真是有緣啊！”

冉君天就像海浪退去後遺忘在沙灘上的貝殼，被孤獨而尷尬地獨自留在沙發上，起身也不是，繼續坐著也不是。令他不解的是，剛才這幾句明顯帶著挑逗意味的話語，從黑衣女子嘴裏說出來，居然沒有絲毫的曖昧與淺薄。他不禁仔細打量她，竟覺得有些麵熟。

想起來了，早上從郭桐辦公室出來的就是這個女人！

陳局長突然轉過身望著冉君天，熱情洋溢地伸出手，“冉總，局黨組會議正式決定後我會通知你，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來找我！”

這是含蓄地逐客令，冉君天出門時眼光惱恨地瞟向黑衣女子，她正旁若無人地站在書架前瀏覽書目，仿佛從進來那一刻直到現在，都沒有發覺冉君天的存在！

接到淩飛鷹的電話時，冉君天的車已經快到家了。這一秒鐘冉君天正想見淩飛鷹呢！前五分鐘那個神秘號碼又發來一條信息：“款子籌集好沒有？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今天是個倒黴的日子，被黑衣女人弄得連碰兩鼻子灰，敲詐信息又來威逼，冉君天覺得自己的心已經不是心了，像被機關槍掃了一陣，蜂窩一樣都是孔洞。

淩飛鷹說今天晚上有個酒會讓冉君天一定要去參加，因為“旋宮大酒店”董事長牛天壽要去，將來不論拍賣也好轉讓也好都要過他這一關的，正好就這個機會引見他們認識。

夕陽如血的光暈下，冉君天在熙熙攘攘的車流中艱難地掉轉車頭，向大酒店駛去。

世界著名品牌‘CUCCI’登陸皇冠酒店，今晚是開業慶典的新聞發布會，邀請海欣市所有五星級酒店高層主管參加。

之後的酒會顯示出國際品牌貴氣逼人的風範，自助餐台擺放在金色大廳的四周，清淡而名貴的食品款款擺放在金光閃閃的托盤裏。漂亮的女鋼琴師奏著李斯特的《愛之夢》，訓練有素的服務員抬著托盤無聲地穿梭在客人群裏，為他們送去雞尾酒、紅酒或飲料。

牛天壽的傲慢與淺薄令冉君天滿心憤懣，他說話時喜歡咧開嘴笑，露出滿嘴的大蟲牙，隱約還散發著大蒜臭。在淩飛鷹為他倆作引見時，牛天壽幾乎沒拿正眼看他。冉君天搞不懂一個瀕臨倒閉的酒店老總怎麼還敢神氣活現地出現在這個名流聚集的高雅場合？

淩飛鷹說：“牛總，有些企業雖然口口聲聲說收購兼並，輪到真刀實槍時是拿不出錢來的。冉總為人低調，其實是個非常有實力的企業家，隨便可以調一兩個億的資金出來！”

牛天壽坐在那裏喝酒抽煙，對淩飛鷹這番話居然毫無反應，這令淩飛鷹大吃一驚！

冉君天重新調整了情緒，略顯謙卑地：“關於大酒店今後的運作，希望我能和牛總找個機會坐下來聊一聊，一定可以商議出一個讓彼此都滿意的方案。”

“這個問題嘛，上級自會有定論，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服從和執行。”牛天壽一句官腔活活把冉君天釘死在原地，前進不得後退不了。

大廳裏各色男女的陌生麵孔在光影裏搖曳閃爍，冉君天腦海裏再度翻滾起匿名短信的事情，心情無比煩躁。

一個身穿紅色晚禮服的妖嬈女人朝這邊走過來，左顧右盼在找人。四周不斷有男人在跟她打招呼，各種曖昧的、唐突的、粘質的目光交替停留在她身上，滯留在她身後。在她走到跟前時，冉君天覺得血液湧上太陽穴，胸口被一股怨毒堵塞著，險些爆發出來：

她就是白天那個黑衣女子！

她顯然找到了想找的人，徑直走到牛天壽跟前，優雅地對他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牛總，好久不見，你越發神采奕奕了呀！”

牛天壽毫無顧忌將牛眼直勾勾盯在她的敏感部位上，搖晃著肥胖的身軀站了起來，咧開內黑外黃的滿嘴大牙，“嗬嗬，慕小姐真是光彩照人啊！”

她似乎並不介意牛天壽粘稠的目光，“聽說牛總最近可是忙得很喲，預約已經排到一個月之後了。不知明天能否賞光吃頓便飯？還記得盛桑克嗎？明天是他請客，專門請你。”

“嘿嘿！”牛天壽笑得有些得意，“怎麼好意思讓盛領導請客呢？我來請我來請！都說三個男人拚不過一個慕侃侃，明天可以見識見識你那酒量啦！”

聽到“慕侃侃”三個字，冉君天和淩飛鷹都愣住了。

但是奇怪得很，忽然間知道她就是慕侃侃，冉君天白天遭遇的一連串挫敗屈辱懊喪，頃刻間竟有了點而悲壯的味道，憤懣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

淩飛鷹撥通“銅嘴鐵牙”的電話，讓她速速給慕侃侃打個電話，與冉君天接上頭。

“冉總你好！真不好意思，‘銅嘴鐵牙’約的那兩次我都恰好有重要的事情，請問冉總找我有何吩咐呢？”慕侃侃的聲音從鋼琴聲的間隙裏傳過來，琳琅跳躍著，充滿了愉快。

冉君天把一切鬱悶暫時推向身體最隱秘的角落，用心調動起全部的愉快細胞，“久仰慕小姐大名，希望有幸邀請你到我公司坐坐，借慕小姐之筆向社會做個真實的宣傳介紹。”

慕侃侃莞爾一笑，“那麼急於做宣傳，是冉總下一步準備有什麼大動作吧？”

冉君天微微一愣，“一定要有什麼大動作才能做宣傳嗎？”

“沒有指向性的報道是空洞的，許多企業想在媒體上曝光不外乎兩個目的，一是通過炒作來加重自己的砝碼；二是為下一個目標造勢。”

“我的企業經過十年的奮鬥，不論業績還是社會口碑，都經受得住社會和民眾的檢視。向社會推薦優秀企業也正是你們主流媒體的職責，對吧？”

慕侃侃沒有答話，挺直了腰板站在那裏，目光縹緲而散漫地投射向大廳的某個角落，矗立的姿勢像一尊美麗的雕像，他們之間出現一種短暫而錯愕的寂靜。

淩飛鷹暗暗歎了口氣，這個冉君天！話語裏怎麼把剛才牛天壽帶來的不良情緒統統攜帶了進去？這哪像是求人做事，分明是帶著指責和強迫！別說慕侃侃這樣的大牌名記者，就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實習記者，也不會買他的賬！

為了緩和氣氛，淩飛鷹對慕侃侃解釋說“銅嘴鐵牙”是冉總的好朋友，像‘君天集團’這樣的實力型企業，以往十年都沒有刻意做過什麼宣傳報道，此番一定要請慕小姐這樣的大手筆，才演繹得出企業內在的品質與輝煌。

雕像還是雕像，隻是微微把眼光側了點過來，“在某些人眼裏我們當記者的不過是一架寫作機器，但是一台機器在運轉之前，你總要告訴它要達到怎樣一個目的和效果吧？況且，媒體並不是機器，更不是誰讓你怎樣你便必須要怎樣的，是嗎淩總？”

淩飛鷹望向慕侃侃，她眼型很媚，細長的眼梢直甩上去。上唇邊略有些翹，圓潤的唇形仿佛在誘惑一個吻。她的美麗似乎超出了普通意義好看的範疇，也不完全是程式化女人的美。是有一種光，從她眉眼皮膚底下透出亮來。如果她眼光裏沒有那股尖銳，一定是個讓無數男人傾倒的尤物。

“慕小姐，是不是明天我派車來接你到我公司，請你參觀一下我們十年來開發的所有樓盤模型，給你看看十年來企業發展過程的相片和資料。”

慕侃侃微笑著說：“冉總，您公司有專業電腦操作人才嗎？”

“有啊。”冉君天奇怪她怎麼問這麼一個問題。

“讓他們把您的這些業績和資料放到互聯網上，廣大民眾就可以對您的企業了如指掌了，您可以要求他們把資料細化再細化，再配上圖片，比如公司有多少男職員多少女職員，未婚占多少，生男孩的有多少……相信任何名記都報道不了那麼詳實！”

“你……你這人怎麼這麼說話！”冉君天漲紅了臉。

慕侃侃擺了個優雅的造型，“‘銅嘴鐵牙’沒告訴你麼？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能在關鍵時刻大義滅親，說翻臉就翻臉。”

說完這番話，慕侃侃淡淡一笑，拽著紅色裙擺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