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朝許文海行了個禮:“孤知許師對百姓的熱忱,今後孤若是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還望許師念在孤已然悔改的份上不吝賜教。”
“陛下言重了!”許文海連忙將她小心扶起。他沉吟了良久,斟酌之後才開口:“臣聽聞陛下如今讓皇夫來批閱奏折,後宮幹政,顛倒倫常,怕是有損陛下威儀。”
隻這一句話,康樂樂便知道他是在替自己考慮的。
她也不生氣,隻是淡淡道:“孤隻問許師一句,皇夫所批的奏折如何?”
“這……”許文海沉默了。
他雖然閑賦在家,但也從別人口中聽過,皇夫微生衍所批的奏折條理清晰直切要害,遠比他們陛下的水平高多了。
康樂樂了然的笑了笑,自嘲道:“許師應該清楚,孤自便小對政務之事不感興趣,若不是母皇和父君隻有孤一個孩子,隻怕這皇帝之位也落不到孤頭上。”
許文海低頭:“陛下慎言。”
“這沒什麼不能說的。”康樂樂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許師既為孤的老師,便知道孤從來不是在意這種事的人。”
“皇夫在朝政之事上比孤有天賦,所以孤將事情交給他做又有什麼不對?隻要於百姓有利,這奏折誰來批閱,又有什麼重要的?”
康樂樂聲音沉重的開口:“孤不希望母皇一手開拓的江山毀在孤手上。隻要能治理好它,用什麼辦法不重要,用什麼人也不重要。”
“許師,你能明白孤的苦心嗎?”
她目不轉睛的盯著許文海的眼睛,希望他能讀懂自己話中隱藏的深意。
許文海震驚的看著康樂樂,他隱隱猜到了一些康樂樂的想法。
謀士以身入局,舉棋勝天半子。
“臣以前說過陛下的天賦比不上先帝,現在臣收回這句話。”許文海複雜的看了康樂樂許久。
康樂樂搖了搖頭:“許師謬讚了,孤哪裏比得上母皇。”
“陛下或許在治國理政方麵比不上先皇,但是那顆愛民如子的心卻絲毫不輸先皇一分!”說著,許文海突然起身,他鄭重的跪下朝康樂樂行了一禮:“臣,替天下百姓,謝過陛下!”
康樂樂見狀笑了,這許文海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兩朝帝師,連她這麼離經叛道的想法都能夠認同,怪不得慧帝駕崩前囑咐康錦繡要好好聽許文海的話,慧帝應該也是十分清楚自己女兒有多大能耐,所以生前才殫精竭慮的為她謀劃好一切,如果康錦繡一切都按照按照慧帝為她鋪的路走,就算她再無能,這彝國江山也不至於走向敗落。
隻可惜原主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白白辜負了慧帝的一片苦心。
離開永安候府時,康樂樂的腳步十分輕快,她看著街道邊樹上嘰喳叫不停的雀鳥,忍不住放鬆的吐了口氣。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事情的進展終於取得了一個良好的開端,現在離她退位的目標總算又邁進了一步。
皇宮。
自上次安颯取過血之後,她埋頭苦幹多日,終於研究出了可以暫時壓製蕭逸體內繞指柔的藥。
康樂樂見狀連忙拉著她去了成元宮。
成元宮內。
蕭逸坐在床上,身上插滿了銀針,在他身側,安颯正用不斷用內力通過銀針疏散他體內的毒性。
而康樂樂則是緊張的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
一番治療結束後,安颯開始取他身上的銀針。
康樂樂緊張道:“師姐,怎麼樣?”
“跟我預想的效果差不多。”
安颯道:“如今繞指柔的毒素已被壓製了不少,他若是惜命,不再輕易動用內力,或許可以撐到有雪月花的消息來。”
“師姐你可太棒了!”康樂樂激動的上前一把抱住她。
“哎哎你小心點,我手上還有針呢!”安颯被她猝不及防的偷襲搞得尖叫不已。
康樂樂鬆開她,看向蕭逸:“你感覺怎麼樣?”
蕭逸朝她行禮:“草民也覺得身體輕鬆了不少,多謝陛下與安姑娘!”
“有效果就行。”康樂樂點了點頭:“你好好修養,若是有雪月花的消息孤會差人告訴你的。”
“多謝陛下。”蕭逸朝她行禮,他微微頓了頓,道:“隻是草民還有一事相求。”
康樂樂挑眉:“你說。”
蕭逸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草民想離開皇宮。”
“可以啊。”康樂樂連想都沒想便一口應下:“當初你進宮的時候孤便承諾過,你什麼時候想離開都可以,隻不過你離開之後每隔一月都要回來讓師姐為你醫治,不然你體內的繞指柔便會爆發。”
蕭逸被她不假思索的回答驚到了,當初她的確這麼說過,但他本以為那隻是托詞,卻不曾想她原來真的是這麼想的。
他朝康樂樂深深行了個禮:“草民謝過陛下!”
“好啦!你別再謝來謝去的了!你不累,孤都聽累了!”
康樂樂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你看孤像是那種在乎禮數的人嗎?再說了,好歹咱們現在也算是朋友了,你以後在孤麵前用不著這麼拘謹啊!”
蕭逸莞爾:“在下明白了。”
就在蕭逸離開前,康樂樂突然開口叫住他。
“蕭飛花。”
蕭逸詫異回眸。
殿內的榕樹下,日光透過斑駁的樹蔭落在康樂樂身上,給她籠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你要好好活著。”
康樂樂笑著看他,語氣平和但不容拒絕:“這是命令。”
蕭飛花也笑,遙遙朝她拱了拱手:“蕭飛花遵旨。”
蕭逸走後,安颯不解的看向康樂樂:“你說你廢了那麼大勁好不容易把人救了,就這麼給放走了?你圖什麼啊?”
康樂樂不言,隻是默默望著蕭逸離開的方向。
是啊,她圖什麼呢?
圖他這麼光明磊落驚豔絕倫的一代俠客不該毀在與宵小的詭計之下,圖他這種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家國情懷最後不該形單影隻的消失在天地之中。
她隻圖他活著。
她知道蕭逸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他有他的江湖,她不會攔他,她能做的,就是盡自己最大努力,在不影響他的情況下讓他活著。
直到蕭逸的身影完全看不到的那一刻,康樂樂這才收回視線。
“走吧。”
她輕輕歎了口氣:“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自賑災隊伍離開之後,康樂樂就一直在思索要如何籌集更多的銀兩,畢竟沒人比知道全書設定的她更明白這次水患的厲害了。
這次閩江水患,可以說是彝國三十年內所遭受的最大的自然災害了,雖說她已經撥下了不少銀子,但跟這次的災情比起來,恐怕還是不夠。
康樂樂倒是想多撥點賑災款,可是如今國庫空虛,她也是是有心無力。思來想去,她終於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那就是募捐。
在京都方麵召集權貴,以賑災的名義籌集銀兩,在地方上,鼓勵商販販米解困和富民捐米賑災。為此,她還特別用酬以官爵,載入史冊等方式鼓勵大家募捐。
本來旨意剛下去的時候康樂樂還在擔心,地方鄉紳倒還好,她主要是怕這些世家無動於衷,若真是這樣的話,她就隻能動用一些特殊手段了。
結果出乎她意料的是,永安候府居然第一個站出來響應。
帝師許文海一口氣直接捐了兩千兩,他的這一舉動,把剩下的那些世家全都給架在了半空中。
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反正最後幾乎京都所有的權貴之家都或多或少了捐了些銀兩,這些錢合在一起,那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看到這種情況,康樂樂大喜,當即決定開宮宴,以嘉獎這些捐款的世家們。
因著閩江水患的緣故,這次的宮宴規模並沒有以前的那麼盛大,但這也足夠了,畢竟是天家宴會,還是非常受重視的。
宮宴當天,康樂樂看著一身墨色華麗宮服的微生衍忍不住愣了神。
這是她印象裏除了大婚那次,微生衍第一次穿這麼複雜華麗的衣飾。
他之前素衣輕服的時候清冷如天上月,如今錦衣華服竟也不遑多讓,不僅不顯失色,反而因為多了一些凡塵的俗氣,更加妖冶動人。
當真映了那句,淡妝濃抹總相宜。
見她發呆,微生衍勾了勾唇:“愣著幹什麼,走吧。”
康樂樂回過神,連忙默念了兩遍清心咒。
美色誤人美色誤人!
二人一同前往宴會場地,康樂樂精神抖擻的進去,然後,便迎來了鋪天蓋地的問候與寒暄。
等應付完一波又一波的人之後,她整個人已經跟個霜打的茄子的一樣蔫了。
本來她以為宴會上自己隻需要當個吉祥物坐在那就行了,誰知道這些大臣真的不上道,你來一句我敬一杯的,偏偏康樂樂還不能拒絕,畢竟這些了都是剛捐款完的功臣,她隻能硬著頭皮去應酬。
這年頭皇帝不好當啊!
康樂樂內心忍不住淚流滿麵,她在穿越前就是半個社恐,平時正常的人際交往還好,一遇到這種人多的社交場合,她不是主角還好,一旦成為社交的中心她就忍不住想躲。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她才是他們項目的一把手,但是研究所的負責人卻是他們陸豐的原因。
因為搞科研是要燒錢的啊!指望她去拉投資,他們研究所幹脆直接關門算了。
康樂樂好不容易應付完麵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權貴,她小聲朝身邊遊刃有餘的微生衍道:“我出去透透氣,你先頂一會。”
說完,她迫不及待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