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梯燈滅了,手機信號也中斷。萬籟俱寂的那個當下,我捂著頭蹲了下去。
黑暗像沒有邊際,時間也停止了流動。我大口的吸氣,在吞吐中,不安和恐懼像二氧化碳,慢慢地被呼出了身體。
倚靠在電梯壁上,我顫抖著手指,開始編輯短信,一條又一條。隻是,無法發給那個想發給的人。
那些年堆積如山潛匿的情愫,開始越來越清晰。腦海裏不斷重複上演的,是我們初遇的那一年。
那是1999年,我15歲。我可以在10分鐘內背完一整篇的《賣油翁》,可以在半個小時內寫完800字作文,可以畫出生物的有絲分裂圖譜,可以計算太陽直射時間,可以默寫化學周期元素表。
可現在,我全忘了。
沒忘掉的,大概隻有內心曾有的焦灼、激烈、喜悅、悲傷、各種洶湧。
沒忘掉的,是選擇性記住的。
沒忘掉的,是想忘也忘不掉的。
我似乎看到我從厚重的習題冊裏站起來,走出教室去。走廊上,熙攘熱鬧。頭發花白的老師夾著三角板經過,麵容嚴肅又腳步匆匆。剛一起從洗手間回來的少女閨蜜,手上的水珠甩向對方笑鬧追逐。坐在窗邊的學霸,揉著眼睛擦向太陽穴,再站起身來,做幾個頗有幅度的伸展運動。一個男生趴在欄杆上和一個女生對話,他們笑起來的樣子,像是一滴墨融入了水裏,漾出了分明的層次。
廣播站開始播放一首老歌。
我走過走廊,穿過建築物、銀杏樹的光影和木芙蓉的花跡。再回頭,才發現所有的人的麵孔和聲音正被時光染舊。
不遠處的操場上,矯健的男孩子在踢球。他們抓住一切時間去揮灑年輕的汗水。奔跑,輾轉,奔跑.....而他,就在那些男孩子中間。
有人說,大腦的每個神經元以每秒鐘1比特的速度在遺忘。但他,就像一粒明珠,從未褪去奪人的顏色,從未淡出我記憶的牢籠。
有一個夜晚,我燒毀了所有的記憶,從此我的夢就透明了。
有一個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從此我的腳步就輕盈了。
-----泰戈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