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打開電腦,手感不錯,胡亂敲了一些不成體統的文字,倍覺無聊,我不是個害怕寂寞的人,但我依舊不習慣在陌生人的目光裏轉來轉去,這讓我感覺不夠從容。
關上電腦,我溜達到走廊裏,鋪設著地毯,是漫長的柔軟,人走在上麵,無聲無息,像夜行的貓。相隔不遠的門,是關閉著的,偶爾有人進出,大都匆匆低頭而過。
阮石的辦公室在最裏麵,我的是第二間。
正看著,就見阮石從和幾個人邊說邊走地過來,敲敲一扇門,把茉莉叫出來,大約是吩咐茉莉陪他們到某處吃飯之類的話,茉莉掃了我一眼:阮總,你呢?
我還有其他事,你負責把我的朋友們陪好。
說完,阮石匆匆回寫字間,如同真的有事。
茉莉帶著客人下樓,阮石拉開一個門縫,詭秘地衝我招手:終於把他們給打發走了,一會我們去吃飯。
你不是有事嗎?
懶得陪他們的借口,我們走。
跟在阮石身後,他輕捷的腳步彈跳在樓梯上,輕盈如飛,像終於聽到下課鈴聲的孩子。
一路上,阮石開著車載音樂,車子裏的空氣,寂靜安寧裏,阮石忽然回過頭:萬小姐,你的鞋子很有特點。
我看了看隱藏在長裙底下的腳丫子,套在幾跟細若無物的皮帶帶裏,很像赤著腳,腳趾上粉色的豆蔻,隱隱地閃爍。
萬小姐,你腳趾上的豆蔻,像早晨的露珠。
我嗬嗬笑了一下,忽然感覺找不到話說,沒命地在腦袋裏找詞彙:我喜歡簡約的東西。
還喜歡長裙弋地是不是?
我笑了一下,算做回答,一直,我喜歡套著弋地的長裙婉約在街上,像極了一些流動的故事。
去了春和樓,阮石拉開椅子:萬小姐,喜歡吃什麼就叫什麼,別為我省錢。
怕是我沒那麼善良吧?
我要了一個荷蘭豆,把菜譜遞給阮石,他瞪我:一個荷蘭豆就把你給打發了?
我減肥。
阮石說:不成不成,難道你要飛?
我幹嘛要飛?
阮石用手指誇張地比畫了一下:腰都細得我用兩根手指就捏過來了,還減肥?想跟著風吹跑啊。
阮石劈裏啪啦叫了一堆菜,隻吃了很少一點,大多數時間是在聊天,我也大體上知道了這次采訪,並不是阮石主動要求的,主編曾經跟他是鄰居,偶爾遇上了,說起彼此,主編打過幾次電話,委婉表示,可不可以給他公司寫本報告文學,由他出點讚助費,礙於多年的情麵加上阮石也曾是文學愛好者,便答應了。
說完,阮石問:你是不是感覺我特虛榮?
沒見你之前是這樣的。
現在沒這樣的感覺了?
我嚼著荷蘭豆衝他笑,一直喜歡荷蘭豆青澀的苦香以及清脆的口感。
回去的路上,阮石說:這種感覺才叫吃飯。
怎麼講?
以往都是陪別人吃飯,那哪叫吃飯,簡直就是謀殺腦細胞,大家相互絞盡腦汁想著怎樣成交怎樣成交得自己有利潤。
做生意的大約都這樣吧。
我做夠生意了,一天到晚的爾諛我詐,累腦袋,真想清淨一下。
有多少人,正掙了命一樣地拚,要的就是像你現在這樣。
我曾經也是掙了命一樣地拚過,結果都是給人看的,苦是自己吞了。
回公司,阮石去停車,我抬頭看寫字間的窗子,卻在眾多的窗子間看見茉莉,正撩著遮陽窗簾望著我,神情若有若無的癡癡。我衝她笑了一下,她也勉強一笑,飛快放下了窗簾。
直覺從沒騙過我,她和阮石,是曖昧的,現在,我正是她的假想敵。
阮石這般優厚的家世,正是成熟男人魅力漸次升騰的男人,哪一個身邊不是美女如雲?豔遇對於他來說,再簡單不過,如在路邊順手撚來一粒石子。
我隻想好好完成主編的任務,其他事,不想招惹,所以,我不想過多接觸阮石。
我坐在電腦椅上,玩遊戲。
阮石忽然推開門:萬小姐,上下班,搭我的車怎麼樣?
算了,我哪敢讓阮總做我的車夫。
下午,茉莉給我抱來一堆公司資料,大多是其他媒體對金楚公司的報道,一張張,修剪得很整齊,裝在透明文件夾裏,其精細程度一看就是女子打理的。
大體翻了一下,茉莉身上的香一直在身邊飄,固執地在空氣裏纏繞,我一直在翻,想茉莉該明白我正在看資料,然後離開,我不習慣被女人虎視眈眈地審視著,讓自己像一隻在探照燈下逃跑的老鼠。
茉莉固執在身邊,我總不能不停的翻來翻去,隻好合上文件夾,對她笑笑說:茉莉小姐,這是我見過的最仔細的資料。
茉莉瞅了瞅資料,十根手指擰來擰去:萬小姐,您估計這本書要多少時間寫完?
實地采訪加上寫,最少要三個月吧。我靜靜地看著她,逐漸明了她的心思,在於她,我最好是在一夜之間把這本書寫出來,撤出阮石的視線範圍,愛情總讓女人有患得患失感,讓她們變的多疑而敏感。
就如我一相情願等待出現的喜郎,我不想給她太多失望:或許用不了那麼久,實地采訪結束後,我想回家寫,更清淨一些。
她笑了笑,慢悠悠出去了,米色的套裝閃過門口,走廊裏的光線,逼仄著彌漫上一絲失望,我盯著電腦屏幕上來回反複的屏幕保護程序發呆。
即使茉莉和阮石是曖昧的,但她拿捏不住阮石,當一個女子對一個男人把握到了肆無忌憚時,她在假想敵麵前,不會是這樣迂回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