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說,外行看熱鬧。好像成了個內行就牛得不得了似的。現在才發現,看得清門道雖然可以幫你謀生,也可以使你在很多地方免受蒙騙,但生活的樂趣也由此大減。就拿我來說,自從寫上劇本,便不怎麼愛看電影了。偶爾坐在電影院看一兩次,也是在琢磨人家的劇情結構,演員的表演,乃至鏡頭的運用。因為這些都是劇本中不可或缺的因素。咱們這兒的編劇不同好萊塢,方方麵麵都得照顧到。要讓導演和演員拿過本子就能用。因此,我認為編劇最辛苦,其他演職人員幹的活兒根本就不叫創作。不管這話在理不在理,反正我一看電影就喜歡這麼胡思亂想。再看坐在我周圍的觀眾,完全被影片營造出的虛假氛圍感染了,他們該緊張時緊張, 該激動時激動。按理說一部電影能出現這種效果,目的基本上也算達到了,最起碼票房有了保證。從觀眾的角度講,他們要看的不也正是這被模仿被加工的生活嗎。可我的看電影的樂趣,卻生生地被編劇這行當給毀了。
有一段時間我迷上了烹調,先是為了自己解饞,後來也敢在父母家露一小手,不料大受讚揚。得意之餘,我發現我的愛好給我帶來兩個負麵結果,一是平時都是我爸在家裏顛勺,後來他不幹了,煎炒烹炸全留給了我。當然,我一個星期才回父母家一次,幹點兒臟活累活也是理所應當的。但這卻不完全是我的初衷。第二個負麵結果更為致命,那就是我吃東西不如過去香了。過去吃東西狼吞虎咽,吃相雖然難看,但把好吃的盡量塞進肚子才是真的。現在則大不然,在外麵整天撮飯,不管上來多大的菜,也不管開吃前多餓,我先要嘗的是菜的鹹淡和火候,加了哪種我沒用過的香料,等等。吃相固然比過去斯文,但明顯少了食欲,飯量也跟著銳減。我真怕我回到小時候,小時候我挑食挑得厲害,有一次把我爸氣急了。我爸說,你這不想吃,那不想吃,到底想吃什麼!我的回答讓我爸更為憤怒,我說我想吃人。這件事我爸至今還記得,但我卻不敢相信我小小年紀,竟敢說這樣的話。這種話在魯迅的《狂人日記》中出現過,估計也是在他老人家看出某種門道後才寫的。
2001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