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早上,我去上班的時候,看到公司樓下堵得水泄不通。
我一眼就看到了風暴的中心。
陳哲。
還有,我的父母,和他的父母。
四位老人,像四尊門神,臉上是同仇敵愾的悲憤。
看見我,陳哲猛地衝過來,他眼眶紅得恰到好處,聲音哽咽得恰如其分。
當著所有進出同事的麵,他演得聲淚俱下。
“瑤瑤,我錯了,你別不要我。”
“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你別逼我跟兄弟反目成仇,林峰是我最好的兄弟啊!”
他每一個字都喊得那麼用力,那麼深情。
我還沒開口,我爸一個巴掌已經先到了。
我爸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指著我的那根手指,抖得幾乎要戳進我的眼睛裏。
“孽女!”
“我們孟家的臉,今天全被你丟光了!”
“為了那八萬塊錢,你連家都不要了!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爸!”
我媽的眼淚,永遠那麼準時,又那麼廉價。
她死死拉著我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肉裏。
“瑤瑤,聽話,快跟陳哲回家。”
“他都認錯了,你還想怎麼樣?他對你多好啊,你別犯糊塗。”
麵對父母的逼問,我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因為我知道,沒用。
在他們眼裏,女兒的委屈,永遠比不上自己的麵子。
四麵八方投來的視線,鄙夷,好奇,幸災樂禍。有人在竊竊私語。
“那就是孟瑤啊,平時看著挺精明的。”
“為了錢逼老公下跪,嘖嘖,真夠狠的。”
“是啊,她老公看起來挺老實的,怪可憐的。”
人群的議論,是我爸媽憤怒的燃料,也是陳哲表演的催化劑。
他忽然膝蓋一彎,作勢就要給我下跪。
他爸眼疾手快,一把將他“心疼”地拉住,嘴裏痛心疾首地嘶吼:“兒子!使不得啊!男兒膝下有黃金!”
他媽則轉向我,哭天搶地:“孟瑤!我們陳家究竟是哪裏對不起你了?你要這麼逼我的兒子!”
一唱一和,天衣無縫。
我成了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我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我爸和陳哲爸一左一右地架了起來。
力道之大,像是對待一個犯人。
我的腳被拖離地麵,高跟鞋掉了一隻也無人理會。
我掙紮,換來的是更用力的鉗製。
“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回家!”
我爸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我被他們塞進車裏。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將所有的指點和喧囂隔絕在外。
也隔絕了,我最後一絲對“親情”的幻想。
車裏,死一般的寂靜。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身邊坐著我的丈夫,我的父母,我丈夫的父母。
他們曾是我的全世界。
此刻,他們是我的敵人。
孤島?
不。
這不是被全世界背棄。
這是我,終於看清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