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準備成親前一晚,未過門的妻子突然說要嫁給我的庶弟。
京中所有人都譏諷我不如庶弟。
但在第二天,長公主宋瑩卻帶著聖旨上門求親,說要嫁給我為正妻。
我娶給了她,每日對她噓寒問暖,關心備至,努力成為配得上她的長公主駙馬。
直到中秋家宴,我去拜謝皇帝賜婚,卻聽見皇帝恨鐵不成鋼的責罵宋瑩:
“你是朕的姐姐,想要一個裴觀南還不容易?你為他付出那麼多,甚至嫁了他厭惡的長兄,就是為了他能幸福,值得嗎?”
宋瑩抿了口酒,苦笑道:“權勢不能讓他愛我,但權勢能掃平他幸福路上的阻礙,我甘之如飴。”
所以,宋瑩對我說的白首不離是假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的庶弟幸福。
既然這樣,那我成全他們所有人。
1
我狼狽的逃離紫宸殿。
等在外的侍衛見我淚流滿臉,關切問道:“駙馬爺,您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哽咽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絲竹聲聲入耳,宋瑩和皇帝也慢步朝著宴席上走去。
怕被他們發現,我連忙拽著侍衛躲到一側的假山後。
“皇姐,那裴頌文視你為天,真心實意愛你,若有天他知道了一切,你可會後悔?”
宋瑩微微搖頭,聲音堅定:“他不會知道,我亦不會後悔。”
初秋的風過,本是宜人的溫度,我卻隻覺寒意刺骨。
我踉蹌著後退一步,對上侍衛了然又同情的視線。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
我死死扶住假山,壓低聲音:“今日之事,管好你的嘴。”
侍衛連連點頭,扶著我往禦花園走去。
園中鮮花盛開,花香四溢。
我坐在亭中,看著飄落的花瓣怔怔出神。
腦海中的回憶走馬燈般閃過。
當初,成婚前夕,未婚妻沈薇突然跪到我爹麵前,情真意切說要嫁給我的庶弟裴觀南,甚至願意將沈家所有家財作為嫁妝帶過來。
她的深情將我襯成了笑話。
京城流言驟起,百姓都說我身體殘廢,所以才會在成親前夜被退婚。
我傷心欲絕,幾度想要自裁。
可第二天,長公主宋瑩卻帶著聖旨和嫁妝登門,說愛慕我已久。
我將她視為救命稻草,當場就答應這場婚約。
但現在看來,我以為的救贖,在所有人眼裏都是一場笑話。
宋瑩不知何時走到我麵前。
見到我,她緊蹙的眉頭瞬間鬆開,將我的手握進掌心:
“怎麼在這裏坐著?”
“初秋雖然不是很冷,但你身子單薄,小心染了風寒。”
我眨了眨眼,眼眶酸澀難忍:
“禦花園的花很美,不知不覺就看了許久。”
宋瑩靠在我肩膀上,聲音溫柔:“今天不看了好不好?很晚了,我們該回府了,等過些時日我們進宮再看。”
我順從的點頭,跟她回了公主府。
隻是到了寢殿,宋瑩借口有事就去了書房。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今日之事一直在我腦海盤旋,久久無法入睡。
斟酌許久,我還是決定前去書房,和宋瑩說清楚。
隻是剛走到前院,就發現院庭一片黑暗,連門口的燈籠都不曾亮起。
門口的看門侍女昏昏欲睡,我帶著貼身侍衛阿滿輕手輕腳走進書房。
燈籠瞬間照亮了書房。
看著擺滿書房的畫像,我隻覺得酸澀堵滿了整個胸膛。
畫中人都是裴觀南。
從年幼無知到如今的風流倜儻,涵蓋了他整個少年時期。
我隨手拿起一張,畫像上甚至標明了時間地點,宋瑩還親自題詩。
滿腔愛意,全部躍然紙上。
我忍住酸澀,朝著內室走去。
一個華麗精致的白玉簪就擺在桌上。
上麵的東珠是今年的貢品。
我不止一次表達過對東珠的喜愛,可宋瑩給我的都是有瑕疵的東珠。
她曾靠在我懷中歎氣:
“今年貢品東珠數量稀少,圓潤飽滿的更是緊著母後,我隻得了這些有瑕疵的,你且先用這些吧。”
我顫抖著撫摸發簪 上的東珠,飽滿圓潤,最中間那一顆更是碩大無比。
我逃一樣跑出書房。
初秋的風吹在身上,冷到心裏。
回到寢室,我看著貼身侍衛阿滿的,強忍哽咽:“阿滿,我們去外祖家!”
阿滿一臉不忿:“好,少爺這破公主府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聞言,我扯了扯唇。
或許,我早就應該離開了。
2.
第二天一早,宋瑩風塵仆仆地邁進寢室。
她眉眼帶笑:“今日是觀南生辰,你是不是要去侯府為她慶生?”
我怔了一下,酸澀瞬間爬滿心頭。
她竟然將裴觀南的生辰記得那麼清楚。
可上月我過生辰,還是她身邊的丫鬟提醒,她才知道。
我扯了扯嘴角:“還真給忘記了,我準備今晚去莊子上呢。”
宋瑩擰起眉,又將我攬進懷裏輕哄:“你就一個弟弟,自然是他生辰更為重要。”
“我用你的名義訂了宴席,等為觀南過完生辰,我就陪你去莊子上好不好?”
感受著她的親昵,我隻覺得萬分可笑。
她費盡心思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借我的名義,光明正大的和裴觀南說句生辰快樂。
反正我也要走了。
就當最後再成全她一次。
也算全了這場夫妻緣分。
這日,京城最大的酒樓裏坐滿了豪門貴族。
裴觀南處在中心,享受著眾人的恭維。
見此,宋瑩鬆開我的手,迫不及待衝到裴觀南麵前:
“觀南,生辰快樂。”
“我為你準備了禮物。”
我遠遠綴在宋瑩身後,聽見這話心裏一痛。
聽見我的腳步聲,宋瑩臉色變了一下,隨後不情不願改口:
“我和你哥哥為你準備了禮物。”
“我去給你拿。”
宋瑩走後,我尋了處僻靜位置坐下。
但即便如此,還是沒能躲過和裴觀南迎頭碰上。
見我落座,他向我走來,拉住我的手,語氣卻極為挑釁:
“哥哥成了長公主駙馬就不理弟弟了嗎?”
“怎麼,真當自己攀上高枝了?”
說著,他又附在我的耳畔,悄聲道:
“可惜,你愛的人都愛我,沈薇是這樣,宋瑩也是這樣。”
他臉上掛著無害的笑容,話語卻刺耳。
裴觀南曾經是我最寵愛的弟弟。
母親去世後,爹爹的續弦害死了裴觀南的姨娘。
是我用嫡長子的身份庇護他長大。
可他卻在我大婚當日,搶走了我的將要過門的妻子。
從那之後,我們二人便徹底決裂。
我則陷入無盡痛苦中。
是宋瑩像束光出現在了我身邊,拯救了我。
我們決定成親之後,宋瑩就在京城散播我們兩情相悅的消息。
裴觀南勾引嫂子的流言也瞬間被平息。
現在想來,宋瑩決定嫁給我,就是想洗清裴觀南身上的汙名。
我微微抬眼,卻被裴觀南手上的翠綠扳指吸引視線。
霎時間,我心口痛了一下,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娘去世後隻留給我一個翡翠扳指。
我好好保存在箱子裏,如今怎麼會出現在裴觀南手上?
我靠近一步,拽住裴觀南的手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好痛——”
“哥哥,你要對我做什麼!”
裴觀南臉色瞬間煞白,捂著手顫抖不已。
賓客們嚇了一跳,酒樓裏的小二連忙衝出去找郎中。
隻有我,不為所動,死死地盯著那個扳指。
“——觀南!你怎麼了?”
宋瑩剛回來就見到這一幕,瞬間變了臉色。
她忙衝上前將我一把推開,小心翼翼地拉過裴觀南的手。
“手怎麼了?我看看!”
裴觀南的眼淚斷了線般落下,咬著下唇輕輕搖頭:“公主,我沒事。”
宋瑩眉頭緊皺,滿臉擔憂:“都疼成這樣了還說沒事,先去找郎中!”
她扶著裴觀南往外走,路過我身邊時站定,滿臉怒容:“我早就知道你們兄弟關係不好!”
“但你至於這麼對觀南動手嗎?如果他的手真的斷了怎麼辦?”
我咬著牙,努力克製淚意:“他手上的扳指,你不眼熟嗎?”
宋瑩擰眉:“胡說什麼,觀南手上的扳指我怎麼會眼熟?翡翠扳指不都一個樣!”
她眼底沒有一絲心虛。
可我的箱子,除了我的貼身侍衛,隻有她有鑰匙。
見我眼角微紅,宋瑩終於意識到不對,她放軟語氣:“我並非衝你發脾氣。”
“觀南畢竟是你弟弟,傷害他於你聲譽有損。你且先回府,等觀南處理好傷勢我便回府陪你。”
我看著宋瑩攙扶著裴觀南離開,歎了口氣。
為了裴觀南的幸福,她跟我虛與委蛇這麼久,真是難為她了。
賓客散去,我走向剛剛被宋瑩扔下的生辰禮,輕輕掀開遮蓋住禮物的布帛。
果不其然,是那個東珠發簪。
我垂眸將布帛蓋回去,帶著侍衛離開酒樓。
剛邁出門,就看到了宋瑩身邊的馬夫:“駙馬,公主說二少爺的手沒事,讓小的送您回府。”
我搖頭:“先去趟成衣鋪吧,我要去查賬。”
馬車將我送到成衣鋪,我讓人找出賬本給我。
隻是還沒來得及看,就被對麵金玉閣吸引了視線。
透過窗戶,我看到裴觀南正拿著一根白玉發簪往發髻上比劃著,時不時回頭笑著說些什麼,另一個人的背影我無比眼熟,正是我的妻子宋瑩。
我看著手中的賬本,心情平靜的查完帳。
剛準備離開,掌櫃的走到我麵前:“少爺,公主帶著侍衛將成衣鋪圍了。”
他頓了頓,似乎是難以啟齒。
“說是要清場,為心愛之人包圓店內所有衣服。”
我點點頭:“那就全賣給她吧,貴一些。”
掌櫃的麵色變了又變,沒再說什麼。
我帶著阿滿從後門離開,回了公主府。
從天亮等到天黑,所有行李全部裝上馬車,還沒有見到宋瑩回府的身影。
看來是等不到了。
我轉身交代公主府小廝:“記得告訴公主,我帶人去莊子上了。”
另一邊,宋瑩看著暗沉的天色,柔聲開口:“觀南,還有什麼想要的,可以將賬單全部掛在公主府名下,讓掌櫃拿著收據去公主府結賬即可。”
“就當做你哥哥傷害你的賠禮,我今日還有事,得先一步回公主府了。”
裴觀南抿著唇,露出不情願的樣子:“公主,這才什麼時辰,可是著急回府哄哥哥?”
宋瑩不知道想起什麼,笑了一聲。
隻是還沒等他說話,公主府的侍衛渾身鮮血,連滾帶爬的衝到宋瑩麵前:“公主,不好了!”
“駙馬去莊子的路上遭遇了山匪!逃亡時馬車滾落懸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