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學第一天，遠房親戚從家族群裏加我微信。

“之之呀，聽說你上了清大，你表弟也是。”

“你記得去接下他，幫他鋪個床啊！”

語氣自然，毫不見外。

我絞盡腦汁，這才想起我好像確實有個十多年都沒見過麵的表弟。

將手裏的一堆簡章放在桌上。

我一邊翻找證件，一邊填寫資料。

“三姑，我進不了男生宿舍，讓他自己幹吧。”

話說的這麼明白，是個人都能聽懂裏麵的意思。

三姑卻不肯作罷。

消息一條接一條地發。

新生要忙的事情太多，我手忙腳亂，根本顧不上回她消息。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幹脆一個電話視頻電話打了過來。

“之之，你少騙我沒讀過大學，聽說過男生不讓進女生宿舍的，哪有女生不讓進男生宿舍的道理。”

“你是姐姐，長姐如母，照顧下弟弟怎麼了？”

1

我寫著字的手一頓。

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人能說出這種話。

想著親戚間的最後一點體麵。

我還是耐著性子找理由。

“三姑，我也是第一次上大學，我自己也不太會，這個忙我幫不了。”

“不會就去學呀，你自己學會了，不就能幫我家俊廷了。”

三姑的聲調一下子拔高，聲音裏充斥著不滿。

“你該不會就是不想幫吧？”

“哎呦，你考上大學不得了了呀，看不上我們這幫小縣城的親戚了呀。”

每句話都是對我莫須有的指控和責怪。

我忍無可忍。

“三姑，新生事情很多，大家都是第一次上大學......”

她不耐煩地一揮手，甩了甩頭。

“行了行了，你就是不願意幫！”

“我把這件事發到家族群裏，讓大家評評理！”

“想當年你爸還是我一把手帶大的，看他許不許你個丫頭片子這麼對我！”

我心裏一顫。

三姑固然思想封建，還不明事理。

更可怕的是，這樣的親戚，我們有好幾個。

這事發到家族群裏，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們會向著誰。

本來就心煩意亂的我，這下火氣徹底被點燃。

“三姑，你要真舍不下你的好大兒，就該自己過來照顧他。”

“我是來上學的，不是來給巨嬰當保姆的。”

三姑沒想到我會反駁，氣得說話都在打哆嗦。

“我要不是沒的辦法......我......我也不會拉下臉來求你一個小輩呀！”

我沒再繼續聽她廢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想了想，又給我爸發了個消息。

將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簡單明了地說了一遍。

免得三姑大張旗鼓地鬧起來，親戚那邊再添油加醋的一附和。

給我爸添什麼麻煩。

他最近工作很忙，沒時間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爸爸沒回我的消息。

印象裏，現在他應該正坐飛機出差，暫時看不到。

做完這些，我又趕忙將所有的資料都填好，送到了導員辦公室。

剛坐下喘口氣，微信就彈出來一條好友申請。

新同學太多，我沒多想，直接通過了驗證。

“同學你好，請問你是......”

字還沒打完，對方先我一步發出了消息。

待我看清上麵的字後。

我眼前泛起一陣陣的黑。

“姐，你什麼時候來幫我鋪床啊？”

“你都多大了，不能自己的事自己做？”

想起小時候一直跟在我身後，乖乖叫姐姐的表弟。

我心裏還抱著最後一絲期望。

希望他和三姑不一樣。

希望三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她一意孤行，和這個表弟沒關係。

然而事實證明，我簡直是大錯特錯。

“我試了，鋪不好。”

“這些事以前都是我媽做，也就你們女人才能幹好，你快點來。”

我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

這孩子沒救了。

“去不了，別再找我了。”

我沒等他再次回話，果斷刪除聯係人。

誰知才過了一個小時，我又收到一條短信。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要是不幫，我有的是辦法讓大家在開學第一天都認識你！”

2

赤裸裸的威脅簡直給我氣笑了。

我第一次見這種無理取鬧，還理直氣壯的人。

真是什麼樣的爹媽教出什麼樣的孩子。

一開口就是大男子主義。

“腦子有病就去治，學校這種地方不適合你。”

我毫不留情地回懟，隨後反手又是拉黑。

本以為他聯係不上我，能就此作罷。

結果接下來的一個下午。

我的手機差點沒被各種各樣的消息頂爆。

先是有許多陌生號碼打進來。

隻要接通，那頭無一例外，傳來的都是趙廷俊的聲音。

“你到底什麼時候過來？”

“別以為拉黑我電話就能躲過去了。”

“信不信我讓我媽找舅舅，讓他撤了你的生活費，讓你上不起學？”

“你別等我找到你在哪個班！”

他一輪又一輪的電話吵得我幾近崩潰。

也顧不上什麼會錯漏掉通知電話了。

和室友說如果學校有什麼通知的話，麻煩轉告我一下。

然後將手機靜音，所有電話一個都不再接。

與此同時，我的微信幾乎也炸了鍋。

大姑二伯紛紛都來加我。

不用想都知道，這種八百年都不聯係我的親戚，現在找我是為了什麼。

見我遲遲不通過申請。

直接在家族群裏@我。

“唐之之，今天的事你三姑都和我們講了。”

“現在去幫俊廷鋪床，再給你三姑和俊廷道個歉，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二伯一開口就默認了我是過錯方。

命令的口吻簡直讓人窒息。

大姑跟著附和。

“之之啊，兄弟姐妹之間是該多幫襯些的，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對吧？”

我深吸幾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不能退群。

現在退了，還不得更讓他們覺得自己有理。

“自己的事自己做，我又不是他的保姆，沒這個義務。”

我將今天下午收到的各種消息短信做了個截屏彙總。

直接往家族群裏發。

“況且這就是他請我幫忙的態度？”

“命令，威脅，我欠他的？”

三姑立刻開始裝可憐。

“對不起之之，是我把他寵壞了。”

“這孩子是不太會說話，我替他和你道個歉。”

“對不起，你多包容下他。”

她的聲音中滿是哽咽。

大有種對小輩卑躬屈膝受到了折辱和不堪的委屈。

在大姑和二伯的幾句安慰後。

馬上圖窮匕見。

“現在你能去幫幫我家俊廷了嗎？”

我就知道，跟這種人根本沒得道理可講。

拔出電話卡，我直接去學校裏辦了張新卡。

給我爸發了條短信，告訴他我最近暫時先用這個號碼。

然後又用這個號碼加了室友，進了班級群。

確保不會錯漏消息通知。

辦完這一切，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我匆匆去食堂吃了口飯。

回到宿舍來不及收拾，累得沾枕頭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覺得不太對勁。

從去教學樓的路上開始，就有人不停地看向我。

還有人和身邊的同學竊竊私語，好像都是在議論我。

我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畢竟我昨天才入學，不可能有那麼多人認識我。

沒想到一進教室，原本還嘈雜的聲音立刻安靜下來。

可我們都還沒做自我介紹，誰都還不認識誰。

我正疑惑著，忽然收到室友給我發來的消息。

“之之，這個人是你嗎？”

3

那是個QQ鏈接。

點進去是學校的校園牆。

“清大國際商學院金融係大一新生唐之之，嬌縱蠻橫，辱罵長輩，把長輩直接氣進了醫院，這種敗類進到學校，簡直就是在玷汙學校的名聲！”

下麵還有幾張配圖。

裏麵有我的照片，證件照。

還有那些我給三姑和趙廷俊發去的回複。

當然，都是被掐頭去尾，惡意拚湊後的結果。

最後幾張是醫院的診斷證明。

證明倒是真的，時間也對得上。

但患者姓名被抹掉了。

而且就算沒在名字上打馬賽克。

學校裏的這些人也不認識三姑。

先入為主的觀念也會覺得這就是她的診斷報告。

我心裏清楚，三姑的身體好得很。

別說沒有心臟病。

就連感冒，她怕是都三年才得一次。

所以這自然也是假的。

評論區罵我的人雖然不算多。

但從點讚的數量上來看，這件事幾乎已經傳遍全校了。

大家隻是在默默關注事態的發展而已。

我還沒看完評論區那些罵我的發言。

趙廷俊就出現在教室門口。

他用拍著門，視線掃過所有人。

“唐之之，你給我出來！”

十幾年沒見，我幾乎不太認得出來他了。

他倒是憑借我的照片很快認出了我。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走到我座位旁。

抬手照著我臉上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聲在教室裏炸響，惹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很自覺地離我更遠了些，生怕一不小心卷進來。

我被打得偏過頭去。

皮膚迅速腫脹，半張臉火辣辣的疼。

“趙廷俊，你憑什麼打我！”

還不等我發作，他又是一巴掌抽在我臉上。

然後抓起我頭發，一邊揪著往外拉我，一邊大聲嚷嚷。

“你把我媽氣進了醫院，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住著，我憑什麼不能打你！”

他利用早上發的謠言，給自己找了個絕妙的借口。

所有人都認為是我該打。

他不過是個被氣急了，想給媽媽出氣，找我討個說法的少年。

沒人上前阻攔，他走得越來越快。

我低頭彎腰，一手護著自己的頭發，一手抓住他的手。

企圖掙脫他的束縛。

可他的力氣實在太大，我隻能被迫低頭彎腰，踉蹌著跟著他。

到了樓道，他這才把我鬆開。

我被慣性甩的跪地上，膝蓋處直接磨掉了一層皮。

一時間疼得站都站不起來。

趙廷俊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和他對視。

“罵啊？你怎麼不罵了？”

“昨天隔著屏幕，不是罵得很起勁嗎？”

“就讓你鋪個床，你磨磨唧唧的別扭了一天，害得老子一晚上都沒睡好！”

他每說一句話，就有一巴掌落在我臉上。

我試圖去攔他落下的手，卻被他直接抓住了兩隻手腕，直接按在了牆上。

他的手上青筋暴起，死死按著我。

“今天我身上哪兒被硌得疼，你身上哪兒就得疼！”

說罷，他的腳直直踹上了我的肚子。

頓時，一陣絞痛從腹部傳來。

細密的冷汗瞬間爬滿全身。

他抬手還想再打。

被忽然出現在教室門口的老師打斷動作。

4

“同學，你怎麼打人呢？哪個班的？”

老師出聲喝止。

他進教室，吩咐了一聲同學們先自習。

然後把我們兩人帶到了辦公室。

“說說吧，怎麼回事？”

不等我開口，趙廷俊把編造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老師。

我趕忙解釋。

“不是這樣的，老師，我和他根本不熟。”

“他就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都沒見過幾次麵。”

“是他們先提出無理要求，要我給他們做保姆......”

老師顯然更相信趙廷俊的話。

看向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同情。

沒等我說完，她就打斷了我。

象征性地批評了趙廷俊幾句。

就把我們放出了辦公室。

礙於門口有老師過往，趙廷俊沒方便繼續下手。

我去醫務室簡單上了藥。

裝上之前的手機卡。

剛打開手機，微信99+的消息就跳了出來。

家族群裏的人，從最初對我的質問，教育。

到找不到我，一直等不到我回應後開始跳腳。

一直在家族群裏@我爸。

三姑更是一連發了幾十條的六十秒語音方陣。

哭嚎著控訴我的“惡行”。

“她又欺負我兒子又把我氣進醫院，這些你都不管嗎？”

“我從小把你拉扯大容易嗎？你就任由她這麼頂撞我？”

“主管就不起了啊！你信不信我找人，讓你們公司的老總把你開了？”

從我爺爺那輩，家裏一直都重男輕女。

加上我爸向來重情義。

三姑才會一直覺得爸爸一定會站在她那邊。

不過直到現在，爸爸都沒在群裏說過一句話。

我本來不想讓爸爸擔心。

但今早的事實在讓我忍無可忍。

我直接把受傷的照片甩到了家族群。

“三姑，這就是你好兒子幹的事。”

“是他動的手，到底是誰在欺負誰？”

我氣得頭疼。

足足緩了一天，這才稍有好轉。

本來打算去食堂買個飯。

才走到一半，忽然就被人拉到了小路上。

我的驚呼聲引起了周圍同學的注意。

可他們隻是瞥了一眼。

看到是我，誰也沒再管。

等我看清那人的臉，才發現又是趙廷俊。

他硬拽著我，把我拖到了湖邊花園。

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吃飯，這兒沒什麼人。

而裏麵已經有了好幾個人在接應他。

幾人立刻控製住我的手腳，把我往更深處推去。

我被按倒在地上，幾人不由分說就開始解我的上衣扣子。

“還得是廷哥，考上大學了有了好事也不忘哥幾個。”

“妹妹你別怕，我們會溫柔點的。”

“我算是知道了來大城市打工的好處，這麼漂亮的妹子，哪個村的村花也比不上啊！”

他們的獰笑聲在我耳邊回蕩。

濕軟的泥土浸透的我衣服。

後背上不知是水還是冷汗。

我拚命地蹬腿，用盡全身力氣反抗。

換來的，卻是他們把我按得更死。

依舊有手在我身上遊走。

趙廷俊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相機。

“讓個地方。等我拍幾張照片放出去，看她還能不能那麼狂！”

“乖乖聽話多好，非要自討苦吃。”

相機對準我。

接連不斷的快門聲響起。

我偏過頭，眼角滑落的眼淚卻成了他們的興奮劑。

就在我絕望地準備放棄掙紮時，爸爸的身影闖進了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