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做環衛工的第六年，女兒在家族群高調宣布給我繳了三個月社保，一共888塊。

我受寵若驚剛想感謝，女兒就立刻往群裏發了兩條語音。

“媽，高興吧？”

“咱做人得有良心，不能總拖累子女。”

“這點你就不如我婆婆，人家自己有單位，退休金上萬，還總接濟我們。”

這話一出，原本熱鬧的群裏一下靜默了。

哦，原來給她婆婆的喬遷禮三萬三是人情故，給我繳888塊社保就成了天大的恩情。

而她讀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我掃大街一簸箕一簸箕攢出來的。

既如此，這場長達六年的考驗，也該結束了。

我轉身拿出給她兒子攢的十萬塊大學紅包，取出來給自己報了個老年大學。

……

家族群裏，女兒方悅然發出的社保繳費截圖還亮著。

888元，一個格外吉利的數字。

親戚們的誇讚刷了屏。

“悅然真是孝順，有出息了還不忘媽媽。”

“秀英你真有福氣，養了個好女兒。”

我捏著手機，指尖有些發涼，正想打字說一句“謝謝”。

屏幕上突然跳出兩條60秒的語音。

是方悅然發的。

我點開第一條。

“媽，以後你也能領退休金了，高興吧？”

“咱做人得有良心，不能總拖累子女。”

緊接著，是第二條。

“這點你就不如我婆婆，人家自己有單位，退休金上萬，還總接濟我們。”

嘈雜的語音落下，整個群死一樣寂靜。

剛才還在刷屏的親戚，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手機屏幕的光，映著我毫無血色的臉。

我懂了。

給她婆婆新房送三萬三的紅木家具，那是理所應當的人情世故。

給我這個親媽繳888塊社保，就成了需要感恩戴德的天大恩情。

也是，一個掃大街的，有什麼資格跟人家退休金上萬的親家比。

我沒有回複，默默關掉了屏幕。

這場長達六年的考驗，到此為止了。

亡夫臨終前握著我的手說：“秀英，我們視如己出的養了她這麼多年。”

“如果她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我名下所有財產就都留給她。”

“如果她是個白眼狼……那就麻煩你，替我最後清理一次門戶。”

現在，計分板上最後一分，被扣掉了。

手機“嗡”地一震，是方悅然的私聊。

“媽，你不會生氣了吧？”

“開個玩笑嘛。”

我看著那行字，沒有回複。

“對了，我婆婆新家還沒徹底打掃，你明天不是休息嗎？”

“過去幫幫忙，顯得咱們家人懂事。”

“你婆婆請的家政呢？”我問。

“哎呀，家政哪有自家人打掃得幹淨。”

“再說那不是錢嗎？”

“能省就省。”

我回了五個字：“我明天加班。”

對麵幾乎是秒回，一條語音直接吼了過來。

“媽你這人怎麼回事？”

“讓你出點力跟要你命似的！”

“我婆婆對我多好你不知道嗎？”

“我們對她好點不是應該的嗎？”

“你怎麼這麼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