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兒子是互聯網零粉博主，為了吸引流量爆改親媽。

我帶孫子摔斷了腿，他不管不顧，讓我跳掃腿舞賺錢治病。

可我大字不識幾個，哪裏會搞這些潮流玩意兒。

我撐著拐杖努力挪動身體，兒子卻嫌棄道：

“連流量都吸引不來，廢物！”

“鄰居的張姨每天直播，給他兒子賺了一套房的錢了，你呢？”

“就知道每天待在家享受！你當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啊！”

可兒子每天直播隻賺幾毛錢，家裏的日常費用都是從我養老金裏出的。

我傷心欲絕，好友張玉琴及時勸導我。

“哎喲，你想不開幹嘛，上次彩票刮出的六百萬夠你下半輩子享清福了，你就遠離你那白眼狼兒子不好嗎？”

我頓時醒悟。

這彩票我本來打算送給兒子當生日禮物的。

現在看來，他不配。

……

我杵著拐杖，拖著打了石膏的腿，一步一步挪回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客廳裏還亮著燈，江彥良正翹著腳在沙發上玩手機，聽到開門聲，眼皮都沒抬一下。

“媽，你回來得正好。”

“趕緊的，去你屋裏開直播，今天還沒播夠時長呢。”

我扶著牆站穩，喘著氣：

“彥良，醫生說了，我這腿不能動……怎麼跳啊？”

他終於抬起頭，眉頭擰起，上下打量著我：

“腳動不了，手也斷了嗎？跟著音樂比劃比劃會不會？你就是誠心想偷懶，裝病！我看你就是見不得我們好，不想幫我分擔壓力！”

我的心像被針紮了，密密麻麻地疼。

我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地走進臥室。

身後，傳來他不滿的嘟囔：

“真沒用，白吃白住……”

夜裏，腿疼得厲害，我剛睡下，手機屏幕亮了。

我點開看到家族群裏江彥良發了一段話：

“哎，真頂不住了。家裏養了尊大佛，每天要吃要喝，開銷巨大。我這一個人養一大家子，壓力山大，快喘不過氣了。”

他沒指名道姓，但群裏誰都明白，這“大佛”說的就是我。

自從被他接來城裏，這已經不是他第一回在群裏陰陽我了。

群裏一時沒人接話，那種沉默，比直接指責更讓人難堪。

沒過幾分鐘，一條私信跳了出來，是位平時沒什麼往來的遠房表妹。

“嫂子，睡了嗎？剛看到彥良在群裏說的。年輕人現在賺錢確實不容易，壓力大，你要多體諒他們，平時盡量節省一點。”

我盯著那幾行字，手指停在屏幕上，想打點什麼，解釋我帶孫子摔斷了腿，解釋我花的是自己的養老金，解釋我從早到晚沒閑著……

可打了又刪，刪了又打。

最後，隻回了一個字：“嗯。”

解釋什麼呢？

沒人會信，也沒人真想聽。

在他們眼裏，我就是個拖累了兒子、沒用的老家夥。

我鼻頭一酸，眼前模糊。

回想到很多年前，彥良他爸在工地出了事，撒手走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

天塌了一半，可我努力撐著。

我怕彥良受委屈，怕他被人瞧不起，一個人沒日沒夜地幹農活，犁地、插秧、挑糞，男人幹的活我一樣沒落下，脊背早早地就彎了。

我總覺得虧欠他，沒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所以，我拚了命地對他好，從沒讓他下過一天地，沾過一點泥。

他羨慕同學有名牌球鞋，我就記下了。

那陣子，我每天就啃一個幹饅頭，喝點白開水，硬是從牙縫裏省出錢，給他買了那雙鞋。

我以為，我掏心掏肺的好，他能記著。

我以為，等他長大了，有出息了，我就能享享福。

可是如今，我就是個被人嫌棄、不中用、拖後腿的老太婆……

我終於忍不住，埋進被子裏大哭起來。

腿疼折騰到後半夜，我竟然忘了設鬧鐘，昏沉沉地睡過了頭。

“砰！”

一聲巨響，房門被猛地踹開。

我嚇得一激靈，心臟狂跳，隻見江彥良站在門口，臉黑得嚇人。

他指著我的鼻子就罵：

“你又偷懶！就知道睡！我的早飯呢？故意的是吧！”

積壓了一夜的委屈和心寒，在這一刻猛地衝了上來。

我大聲反駁：

“江彥良！我是你媽！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不是來給你當免費保姆，讓你使喚來使喚去的！”

他像是被點燃的炮仗，瞬間炸了：

“我容易嗎？我每天起早貪黑賺錢養家，壓力有多大你知道嗎？讓你做頓飯怎麼了？這不是你應該做的嗎？”

他冷哼一聲：

“你想當皇太後享清福？可以啊！”

“你去學學人家張姨啊！直播賺錢去！人家給兒子掙了一套房，現在是家裏的大功臣，都花錢請保姆伺候一家子了，人家那才叫有資格享福！”

“你呢？你除了吃我的用我的，你還會什麼？你有那個享福的資格嗎？”

每一個字，都像鋒利的刀子，狠狠捅在我心上。

我看著他那張扭曲的臉，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這就是我吃糠咽菜、用一輩子心血養大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