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客人都沒有!
目瞪口呆的站在那一樓的大廳中央,紀無錦呆呆是抬起眼睛,尋著耳邊一直聽到的魔音望去。
笑香樓門外的臨街石板路上,齊刷刷的站著一排身姿各異、打扮妖嬈的女人。她們姿態萬千,卻又大同小異--扭腰撅腚的站在門口,手裏五彩斑斕的絲絹賣力的揮舞,
“客官,進來玩嘛......”
每一個路過的“客官”聽到這魔音都會加快腳步,有個別腿腳慢的,一個不注意就被一個姑娘拽住了。
緊接著一眾如狼似虎的女人就像發現了難得的獵物一樣蜂擁上去,連拉帶拽的就要把那“客官”往樓裏拖。
那些女人個個氣大如牛,“客官”招架不住,身形一歪險些就要被拖進來。
姑娘們見狀,紛紛發出桀桀笑聲,
“客官,來嘛,不要羞澀嘛......”
膩死人的聲音不但沒有讓那“客官”得到半分的享受,反而像是受到了巨大驚嚇,繼而瘦弱的身體裏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男子手腳竟然脫離了魔抓,隻見他難以置信的頓了一下,緊接著就連滾帶爬的跑走了,嘴裏發出劫後餘生的呼喊,
“救命啊,強奸啦......”
風呼呼的灌進大堂,紀無錦站在初夏的狂風中淩亂,一根黑線無聲地從她腦門上劃過。
“作案”未遂,門外的女人們開始罵罵咧咧,
“窮搜樣的死出,沒錢進來就沒錢進來,說我們用強?哼,笑死人了......”
“哼!看他那樣就拿不出幾個子來,姐兒幾個是給他個豔福他也沒那個命享的!”
“......”自信從哪裏來的?!娘胎裏帶來的嗎?那你們的娘也太作孽了吧!
女人們還在唧唧歪歪,這時候街上又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走過,霎時,五顏六色手絹立刻又齊刷刷的飛舞起來,
“喲,客官好俊呐,進來我們玩一玩嘛......”
再一次落荒而逃。
數到第三十個見到她們如見到瘟神的“客官”落跑之後,紀無錦再也無力看下去了,她怕自己這樣一晚上看下來,眼睛會瞎。
就著個最近的位置,坐了下來。
正要給自己倒杯水壓壓驚,樓上傳來一陣清脆的琴聲,清幽婉轉,甚為動人。
聞聲紀無錦的手頓了頓,這已經是她聽到的第五首曲子了。
齙牙珍珍擦著汗走了進來,走到紀無錦桌前,徑直給自己倒了杯水,邊喝邊衝樓上琴聲的方向瞪了一眼,
“會文縐縐的彈個琴了不起啊,還不都是窮書生才捧場,也掙不上幾個銀子!”
紀無錦也頗為感歎,
“沒想到青青那樣火辣辣的性格還能彈出這麼安靜的曲子。”
雖然她不懂曲子,但是這曲子是緩是急她還是聽得出來的,這一晚上的曲子都彈得十分舒緩,讓一隻聽著門口攬客魔音的紀無錦覺得稍微有點放鬆。
“哼,這哪兒是青青彈得啊,嬌媽媽你不會是不知道吧?上頭彈琴的這位可是樓裏那位新來的,肖盼盼。”
“啊?”
“啊什麼啊,我這樣火一樣的女子怎麼會像她那樣彈琴,我可是隻愛跳舞的!”
張揚的嗓音讓紀無錦忍不住飛快的朝樓上望去,
“青青?”
隻見顧青青正從一個廂房裏走出來,手裏顛著十幾個銅板,跟著她出來的是個靦腆的書生。
“十二個銅板就能看我跳兩隻舞,夠照顧你的了,回去好好攢錢,下次再來吧。”
那書生聞聲臉上一紅,更加羞澀的低下頭,輕輕一點,飛快的從樓上下來,小跑出門了。
紀無錦興奮回過頭,眼睛賊賊地盯著樓上顧青青手裏正顛著的銅板,心中忍不住激動。果然這個顧青青還是有幾下子的,她能為樓裏賺銀子!想到這裏,紀無錦立刻變得殷勤起來,
“青青呀,剛剛跳了兩隻舞昂?累壞了吧,來,下來嬌媽媽給你倒杯水喝呀?”
“哼!”感受到紀無錦濃濃歧視,珍珍將手中茶水一飲而盡,水杯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紀無錦嚇了一跳,
“做什麼,摔杯子是不?摔壞了你罰你明天早上不許吃饅頭!”
怪不得紀無錦一下子變得這麼心狠,她是恨啊!
笑香樓為什麼會這麼慘?自己為什麼投胎做了高貴的老鴇還不能過上饅頭天天管飽的生活?都是這幫沒用的醜女害的!
紀無錦氣的咬牙切齒,珍珍見狀,狠狠的又是一哼,揮著手絹氣憤憤的走出去,嗓門一開,更加賣命的叫喊起來,
“客官,來嘛,這裏來玩嘛,老好玩了呢......”
“......”紀無錦端著水一陣手軟,這魔音簡直要了她的命!
別說街上路過的要跑了,就是紀無錦都有把大門關上,把那幫女人全趕走的衝動。
不過眼下紀無錦的心思還是沒功夫多想她們,回過頭,諂媚的笑容立刻掛在了臉上,
“啊哈哈......青青啊,嬌媽媽把水給你端上去昂。”
“哼,不喝!你留著你自己塞牙縫吧!”
“啊?你不渴麼,跳了這麼半天,多累呀!再累壞了你的小身板,媽媽看著就心疼......”
顧青青臉色難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累了是喝水能解決的事麼!”
“哦哦......”紀無錦恍然大悟,“是不是餓了,唉,看看你,晚上不吃饅頭就餓得快吧?明天,昂,你等明天早飯的,我一定給你多搶個饅頭......誒......”
隻見顧青青聽到一半,就麵色鐵青,回頭就走進了剛剛出來的廂房,
“明天再讓我看到饅頭這東西,我就學那肖盼盼了!”
“啊?學盼盼什麼?”
“絕食!”
“砰”!廂房的門狠狠關上了。
紀無錦正在傻眼,卻見肖盼盼那邊的門這時“砰”一聲被推開了,一個男人被肖盼盼那粉衣丫頭連推帶轟的趕了出來,
“去去去,趕緊走!”
“在下與盼盼姑娘當真是一見如故,高山與流水,不過如此了!”
聽到那男人文縐縐的話,粉衣丫頭更加暴躁了,
“滾開滾開,就你這樣的也配?沒完沒了廢話連篇,出去!”
那書生樣的男的狼狽的下了樓,看到大堂裏目瞪口呆的紀無錦,二話不說衝了上來,手指頭直指著她的鼻子,
“你這狠心的老鴇,肖姑娘那樣出塵絕代的姑娘,竟被你逼良為娼......”
看到那男人眼淚都要氣出來的樣子,紀無錦順手就從袖兜裏抽出了一張手絹,揚手一搖,花粉的香氣頓時縈繞了整個空氣,
“不服啊,不服拿錢來贖啊......”
“贖?多,多少錢?”
“嗬......”掩麵輕笑,眉眼輕佻,“你不是說我逼良為娼麼,這會兒怎麼還跟我買人來了?”
“你!”落魄窮書生樣的男子惱羞成怒,指著花無嬌的手頓時握成了拳頭,
“多少錢?多少錢可以還肖姑娘一個清白!”聲音還故意拉大,好像深怕樓上的肖盼盼聽不到一樣。
“唔,既然你覺得肖姑娘這麼好,那十萬兩銀子,你覺得公不公道?”
那男子憋得臉色緋紅,終究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氣急敗壞地走了。見狀,紀無錦哈哈大笑起來,她從來沒有發現自己這樣有天賦,剛剛她說那番話仿佛是千萬次練過的,簡直是輕車熟路!
樓上肖盼盼的房間裏久久再沒有傳來聲音,紀無錦的笑漸漸隱去,望著那肖盼盼廂房的方向,她在心裏暗暗保證:放心吧,我是不會逼你們任何一個人的。
拍了拍屁股凳子上站起來,紀無錦賊兮兮的溜到了大門口。顧青青和肖盼盼就能吸引這麼幾個少得可憐的客人,她可得看緊了,來一個客人想聽曲看舞的,必須先交錢,才能上樓!
一直到後半夜,門口吆喝了一晚上的女人們也終於累了,齙牙珍珍帶頭打了個哈欠,然後醜女們就齊刷刷的,一個個哈欠連天的往後院走去,
“睡了睡了,累死了......”
紀無錦額頭上再次掉下一排黑線,
“你們明明一個客都沒有接到好嗎!”
所有女人都當沒聽到她的話一樣,頭也不回的,不尷不尬的,朝後院各自的廂房走去。
樓上的琴聲也徹底不再響起,顧青青更是接了兩三個書生,就早早甩手回到後院的廂房休息了,隻留下紀無錦一個人久久地蹲在門口。
掂著手裏輕飄飄的幾個銅錢,看著這一晚上的全部收益,紀無錦又是老成地一聲歎息,
“照這樣的架勢下去,該不會我還是得回去要飯吧?”
無力望著天上燒餅一樣的大月亮,她從來沒飽過的肚子又“咕嚕嚕”的叫喚起來,
“哎,虧啊,投個胎虛長了十歲不說,還是逃不了這餓飯的宿命!”
自言自語了半天,紀無錦扶著牆慢慢的站起來時,蹲了一晚上,腿都麻了。
正在甩腿恢複知覺,空無一人的大街上突然刮過一陣冷風,
“二月春風似剪刀啊......”合了合一身姹紫嫣紅的紗裙,她順手就要關門。
忽然,背後有伸來一隻大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月光的投影下,她後麵的人擁有一個漆黑黑的魁梧影子,是男人!
“唔唔......”劫色不行,劫錢更不行!
身後的人仿佛察覺了紀無錦的想法,冷颼颼地飄出來一句話,
“老太婆你想多了......”
“唔唔!”誰是老太婆!
被冷不丁的被劫持也就算了,居然貞操還沒丟之前,人格就已經被侮辱了,紀無錦已然被憤怒衝昏了頭,她滿腦子都隻回蕩著那一句話,誰是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