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照樣是埋怨,聲音卻全然不同於那一堆醜女的粗狂大嗓門,這聲音顯然更加好聽,還帶著一種慵懶的嬌嗔味道。
紀無錦迅速的轉過頭,一陣茉莉的清香便飄進了她的鼻子裏,沒等她看清那女子的樣貌,那狀似柔弱無骨的身影就從她的身邊擦身而過。
緋紅的紗織長裙包裹著玲瓏女子有致的身姿,輕紗拂過,讓紀無錦不僅覺得心一陣癢。
美人!行走江湖多少年,直覺告訴她,這女子,一定是美人!
隻見那女子探身往那見了底的鍋裏看了一眼,跟著就發出了一聲幽怨的歎息,
“唉......”
似嗔非嗔的一歎,撩撥的那鍋邊拎勺子的小胖廚子臉立刻變得緋紅,連說話也不利索了,
“饅頭不,不夠了......嬌,嬌媽媽說,要節省開,開支......”
聞聲,那美人陡然轉過身來。
頓時,一張三分張揚七分嫵媚的大美人臉便撞進紀無錦的視線。
好一個驕陽似火的美人兒!
如果說花無嬌是一朵妖嬈的牡丹,那這女子就是一朵似火的玫瑰了。嬌豔,火辣,氣勢十足。
幾乎是一瞬間,紀無錦那困擾心中的疑惑就解開了:眼前這個女子一定就是笑香樓還存在的原因了--花魁,一個青樓再不濟也會有一個壓場的花魁!
果然,那疑似花魁的美人一開口,就拿出了花魁才有的架勢,
“感情這笑香樓是過不下去了,能過過,不能過拉倒!嬌媽媽,要我說,爛泥是扶不上牆的,你這早上饅頭中午饅頭的把人吊著,不怕吃死人啊......破饅頭跟板兒磚似的,我是吃不了!”
霸氣!
醜女們頓時也仿佛找到了撐腰的,幽怨的眼神跟著齊刷刷的飛了過來,說話也徹底沒了忌憚,
“可不是嘛,又是白不拉幾的大饅頭。”
“上個月還能有個小青菜,這月開始甭說青菜了,粥裏能見著米粒不錯了......”
“喲,你還能見著米粒,我還以為這天天喝的是米湯呢。”
“哈?米湯?這是米湯?城門外河溝裏的水都比這粥渾。”
“噗!”
一口粥險些噴出來,紀無錦心疼的拽起沾在嘴邊的一顆米粒,準確的扔進嘴裏,嚼的巴巴兒作響,
“這不是米是啥......”
醜女們更加嫌棄的看了她一眼,又要開始新一輪狂轟亂炸,紀無錦忙擺擺手,插話拋出了疑惑了一早上的問題,
“你們不愛吃饅頭?”
鄙夷的聲音更大了,
“破東西又大又蠢,幹癟癟的,根本就不筋道。”
“天天吃,嚼蠟也不過如此了。”
大美人在一邊,氣得臉也要綠了,要知道,她現在可是什麼都沒吃上的,這幫女人,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誒,別生氣,將就一碗粥啊先......”
紀無錦巴結的遞過粥,誰讓這是個美人呢。
美人哼了一聲,不作理會。
紀無錦尷尬的收回手,果真是個花魁脾氣,受,必須心甘情願的受著!
這時候那胖廚子臉通紅的走到那美人麵前,手裏捧著個不知道哪裏變出來的饅頭,羞答答的半低著頭,
“這個是我的,我不餓,給你吧......”
美人杏仁一樣大的眼睛頓時狠狠的瞪了瞪他,手狠狠往胸前一揣,高傲的昂起頭,活像隻孔雀,
“沒聽到我剛剛賭咒發誓麼,有沒有點眼力勁啊,不吃不吃不吃!誰特麼愛吃誰吃,反正我不吃!”
“真的嗎?”
聞聲紀無錦眉笑顏開,順手拿過胖子手裏供著的饅頭,二話不說塞進嘴裏,
“我替她吃吧,謝謝昂......”
“......”
胖子的眼睛裏頓時也充滿了淚水。
偌大的屋子裏短暫的靜默之後,醜女們又爆發出了新一輪尖刻的諷刺,
“真狠呐,嬌媽媽搶東西也越發熟練了。”
“簡直爐火純青啊......”
紀無錦鼓著腮幫子費勁的嚼著,對於那些謾罵充耳不聞。
美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鄙夷地拉長臉,
“你是餓死鬼投胎麼?”
“咳咳咳!”
紀無錦驚恐的抬起頭,她怎麼知道的!
腮幫子鼓得把眼睛都快遮住了,美人更加譏諷一笑,
“吃個饅頭都這麼拚,嬌媽媽你也真夠有追求的!你就吃吧你,死也不吃我,餓死我得了......”
“......”紀無錦費勁地咽下東西,趕忙勸慰,“咳,那個,別這樣,你這麼美,死了多可惜......”
醜女們立刻不願意了,
“什麼意思,她美死了可惜,我們死了就不可惜了唄?”
知道還問......
“是呢,看看人家絕食,這給嬌媽媽愁的,嬌媽媽呀,你若是真稀罕青青,你倒是給她改善夥食啊!”
皺眉掃了一圈幽怨的醜女,紀無錦扭頭看向廚子,
“她們都這麼不樂意了,你怎麼不做點別的,花卷啊,包子啊......”
廚子撓了撓圓圓的腦袋,尷尬道:“嬌媽媽,您一個月就給一兩銀子,隻能做出這些饅頭了......”
“那就加銀子唄。”
美人立刻臉露不屑,
“加銀子?說的輕巧,拿什麼加?嬌媽媽你不是不知道吧,這樓裏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早就入不敷出了......”
“額,這麼慘。”
“你以為呢。”
徹底不想再搭理紀無錦,美人端起一碗清湯寡水的粥,加入了那裏一堆正在進食的醜女。
醜女們的議論還在繼續,
“就是就是,早就入不敷出了,咱們這樓準定得黃,妥妥的......”
“哼,早晚的事,鐵板釘釘的,咱們就等著看吧。”
紀無錦狠狠的咋了咋嘴巴,心裏幽幽道的吐出了事實:“你們是巴不得這樓黃吧......”
說起來笑香樓就是真要黃了,估計也是因為這幫女人長得太不爭氣了吧?怨不得花無嬌啊!
女人們唧唧歪歪地抱怨個沒完,那美人卻是個說公道話的,
“快得了吧,樓裏麵有你們,想不黃都難啊!我怎麼就那麼倒黴攤上這破地方,要是在春嬌閣,哼!”
醜女們不樂意了,
“喲,青青啊,就你長得美,是笑香樓的花魁就得意忘形了?哼,也就是雞頭裏頭當鳳凰,春嬌閣那地方你去了,就隻能是個墊底的份!”
“對,墊底的份!”
“......”
紀無錦不禁感歎醜女用詞的強大,這麼隨意的就把自己比成雞......
想想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其餘醜女紛紛落井下石,叫青青的美人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把碗往桌上一摔,吃不下去的樣子。
“哼,唧唧歪歪,一個破饅頭還堵不上你們的嘴!”
見顧青青氣極,醜女們也不再管她,唧唧歪歪的重新陷入了‘吃不飽,樓要倒’的憂愁議論之中。
一頓早飯吃得嘰嘰喳喳,紀無錦也愁出濃濃的憂傷來。
整合完這些醜女的想法,笑香樓的現狀就是:吃不飽的醜姑娘們要造反,美姑娘想跳槽,一切現象都在說明,笑香樓已經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