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莫離的氣息陡然逼近,溫熱的呼吸掃過顧嬌嬌耳畔,帶著幾分被激怒的灼熱。
他本就生得劍眉星目,此刻鳳眸微沉,眼底翻湧著怒意與不甘,倒讓這直白的挑釁多了幾分迫人的張力。
顧嬌嬌心頭微跳,卻沒半分退縮。
因為......
她已經見識過他的全部了。
她抬手撐在夜莫離胸口,指尖觸到他衣料下緊實的肌理,語氣依舊帶著漫不經心的戲謔。
“公子倒是心急,隻是我得提醒你。”
“我這雙手,既能給你解毒,也能讓你舊疾加重。”
“你若敢碰我一下,我保證你夜裏那點毛病加倍發作,欲火焚身到天亮都合不上眼,比現在的肝火旺盛難受十倍不止。”
她說得輕描淡寫,指尖卻悄悄往藥箱方向挪了挪。
那裏放著她特製的安神針,尋常時候能助眠,若是紮在特定穴位上,足以讓人心神不寧、燥熱難安。
當年在荒廟她能一針緩解他的毒性,如今要添點 “小麻煩”,自然也易如反掌。
夜莫離伸到半空的手猛地僵住,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盯著顧嬌嬌眼底的篤定,信了她說的話。
她向來說到做到,當年不過是多問了句藥苦,她就直接把藥倒掉,換來苦了十幾倍的藥。
現在說得出這話,定然有法子讓他吃夠苦頭。
馬車內的空氣瞬間凝固,隻剩下兩人交纏的呼吸聲。
夜莫離的怒火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憋屈......
他貴為太子,何時受過這般要挾?
可偏偏眼前這女子攥著他的 “命門”,他連發作都得顧忌三分。
半晌,他才緩緩收回手,指節依舊緊繃,語氣冷得像淬了冰。
“你倒比當年更敢放肆了。”
“彼此彼此。”
顧嬌嬌往後靠回軟墊上,順手端起車廂裏的涼茶抿了一口。
“公子當年嫌藥苦就罷藥,如今又想動粗,也沒比從前成熟多少。”
夜莫離被噎得啞口無言,隻能死死盯著她。
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後宮裏的陰私算計,他應付起來遊刃有餘。
可麵對顧嬌嬌這直白又帶著要挾的模樣,竟有種無從下手的無力感。
顧嬌嬌見他這副吃癟的模樣,心情反倒好了些,放下茶杯道。
“想讓我好好給你治病,也不是不行。”
“先給我道歉......為你剛才的無禮,還有當年擅自罷藥的事。”
“道歉?”
夜莫離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眉峰擰得能夾死蒼蠅,“你可知我身份?”
“管你是什麼身份。” 顧嬌嬌挑眉。
“在我這兒,隻有病人和醫者的區別,沒有貴人賤人的規矩。”
“你若不道歉,這病我不治了,你另請高明便是。”
她說著就要去收拾藥箱,一副隨時要下車的模樣。
夜莫離看著她幹脆利落的動作,心頭的憋屈幾乎要溢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底的冷意淡了些,隻剩下咬牙切齒的妥協。
“當年罷藥是我魯莽,方才...... 是我無禮。對不起。”
這三個字說得極輕,卻帶著他從未有過的放低姿態。
即便是對皇上皇後,他也從未這般委屈過。
顧嬌嬌聽著,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卻故意側過耳朵。
“聲音太小,沒聽清。”
夜莫離猛地抬眼,鳳眸裏又燃起一絲火苗,可在看到顧嬌嬌指尖已經觸到銀針時,又硬生生壓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提高了音量,語氣依舊生硬,卻清晰了不少。
“當年罷藥是我魯莽,方才失儀,對不住。”
“這還差不多。”
顧嬌嬌收回手,從藥箱裏取出紙筆,筆尖在紙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響。
“你這肝火旺盛,一半是舊疾殘留的毒素引發,一半是心緒鬱結。”
“我給你開兩副方子,先吃半個月的清肝湯,緩解眼下的煩躁,之後再換調理的方子。”
夜莫離湊過去看了一眼,紙上的字跡工整利落。
藥材多是些常見的清肝草藥,卻比太醫院開的方子多了兩味不常見的藥草,想來是她雲遊時摸索出的配伍。
“另外,你得每三日來顧府一趟。”
顧嬌嬌一邊寫一邊補充,“我得根據你的脈象調整藥方,有些穴位還需要施針,光靠湯藥不夠。”
“每三日?” 夜莫離皺起眉。
“我事務繁忙,未必能準時。”
他身為太子,朝堂之事、東宮庶務纏身,哪能像尋常百姓般按時問診?
“那就擠時間。” 顧嬌嬌頭也不抬。
“你若想徹底根治,就別跟我談條件。若是連這點時間都沒有,不如趁早放棄,省得浪費彼此功夫。”
夜莫離看著她不容置喙的模樣,又想起夜裏輾轉難眠的滋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好,我盡量。”
顧嬌嬌寫完方子,折好遞給他。
“每日一劑,煎藥時用文火慢熬,別像當年那樣嫌麻煩用武火,藥效會打折扣。”
“還有,這段時間別吃辛辣油膩的東西,少動怒。”
“你這肝火再燒下去,喝多少藥都沒用。”
夜莫離接過方子,指尖拂過紙上的字跡,忽然問道。
“這病...... 得治多久?”
“不好說。” 顧嬌嬌收拾好藥箱。
“你這舊疾拖了這麼久,毒素早積在體內了。”
“若配合得好,半年差不多能根治;若你還是像從前那樣任性,拖個一年半載也未必能好。”
半年?
夜莫離心中微沉,卻沒再多問 。
隻要能徹底擺脫這折磨人的毛病,半年也不算長。
顧嬌嬌看了眼窗外,見馬車已經停在顧府側門附近,便起身掀開車簾。
“好了,該說的都跟你說了,你下車吧。”
“我送你回去去。” 夜莫語氣裏帶著幾分不容拒絕。
他雖沒表明身份,卻也知道顧府近來不太平。
“不必。” 顧嬌嬌直接拒絕。
“我顧府還沒到需要外人送進門的地步。公子還是趕緊回去煎藥吧,別耽誤了病情。”
她說著便跳下馬車,動作幹脆利落,沒給夜莫離再開口的機會。
夜莫離坐在車廂裏,看著顧嬌嬌快步走進顧府側門的背影,指尖依舊捏著那張方子。
他這輩子沒少跟人鬥智鬥勇,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一個女子拿捏得這般徹底。
“殿下,要跟進去看看嗎?” 長風的聲音從外麵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