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下,不用卑職出手麼?”
趙瑛並不搭理李伯嶽,雙眸饒有興趣地跟著鬆林中正與王五纏鬥的林玄。
“...總得試試這道人的成色。”
“砰----!”
林玄側身閃過沉重的一拳,玄色法劍森然出鞘,卻在王五粗壯的手臂上隻劃開一道淺痕!
這種不痛不癢的口子,林玄已經在他身上劃拉了好幾道了,除了讓他流點血,屁用沒有。
好硬的皮肉!
“兒郎啊!!”
王五怪叫一聲,身形再度膨脹,膚色鐵青,眼中血色更盛。
道人身上的香味太勾人了,不止是能勾起肚腸裏的饞蟲,倒還能勾起腦海深處的執念...
“娘!!!”
他嘶吼出這個字,完全瘋了,根本不管身上的傷,四肢著地,活脫脫一頭失了心智的山裏大蟲,卷著周身的黑風,就又撲了上來。
速度比剛才更快!
“孽畜!”
林玄瞳孔一縮,拚著內傷也要拚命催動《伏妖錄》,卻聽一道溫和卻不容置疑的聲音自林中響起。
“夠了。”
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奇異的魔力。
暴怒的王五如同被一隻大手拽住,猛地在雪地裏刹住身形。
周身翻騰的黑氣不由自主地收斂了大半,不甘的低吼在喉中滾動。
林玄心裏咯噔一聲,《伏妖錄》傳來的溫熱預警驟然提升至頂點!
他猛地轉頭,隻見一個身形幹瘦、裹著灰白文士衫的男子,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站在場中。
他雙手揣在袖中,抽了抽鼻子,仿佛隻是個怕冷的老學究。
李伯嶽臉色劇變,黃樺弓瞬間瞄準來人,弓弦拉至半滿,靛青色靈氣在箭尖吞吐不定,氣機死死鎖定對方。
但他不敢輕發。
他竟完全沒察覺此人是何時出現的!
“堡君!這廝香!還教俺想起了娘!最好作娘娘壽宴的頭菜!”
王五指著林玄,不滿地嘟囔著。
身子卻很誠實地縮著,那是種骨子裏的敬畏。
王子夫看都未看它,隻是袖中手指微動,一股妖氣悄然纏上王五身上殘存的幾道淺淡劍傷。
那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李伯嶽瞳孔急縮。
肉白骨,是至少【精怪】階的妖邪才能掌握的神通!
王子夫這才緩緩撣了撣肩頭落下的細雪,眼神懶懶地瞥了過來。
他的視線先是掠過如臨大敵的李伯嶽,眉頭微皺,似是嫌棄這軍漢煞氣衝撞了他。
隨後,他往馬背上的少女身上望了望。
隻一眼,王子夫眼角微微一抽,麵上那抹從容瞬間一滯。
“金紫貴氣...趙家的貴胄...”
他嘴裏念叨著,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北邊金人鬧得凶,正是【娘娘】實行大計的好時候,這時候。絕對不能跟官家的人扯上關係...
他臉上明顯閃過一絲忌憚,但很快,那忌憚便被更加強烈的貪婪所取代。
他的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動了幾下,仿佛在空氣中捕捉著什麼絕世珍饈。
最終,他的視線死死地釘在了林玄身上,隨後立即瞥開!
林玄被盯得心頭發毛,不由得在心中腹誹道。
‘又是衝《伏妖錄》來的!’
看來以後真得找個法子把它的氣息給藏嚴實了...
王子夫麵上重新掛上和氣的笑容,對著趙瑛的方向拱了拱手。
“小可王子夫,下人蠢笨,衝撞了貴人,萬望海涵。”
趙瑛騎著棗紅大馬,居高臨下,眸光清淡:“既知衝撞,讓開去路便是。”
“嗬嗬,貴人息怒。”王子夫笑著擺擺手,話鋒卻一轉,“隻是,這夯貨雖然蠢了點,可也是給小可辦事才受的傷。
小可要是就這麼放任傷我門下的人走了,日後怕是難以服眾啊。”
李伯嶽臉色更沉,周身氣血隱隱沸騰,胸前北鬥星圖雖明暗不定,但殺伐煞氣愈濃。
他拇指頂開刀格,樸刀出鞘半寸,發出“鏗”一聲輕響:“既知是貴人車駕,安敢攔路?速速退去,今天的事還能當沒發生過。”
“嗬......”王子夫輕笑一聲,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他目光掃過李伯嶽破損的劄甲,搖了搖頭。
“這位軍爺,是【武德司】的人吧。胸前北鬥都亮了五顆星,到了【玉衡】境,確實不弱。
可你氣息紊亂,已是強弩之末了吧?真要動起手來,你護不住他們。”
說著,王子夫身後的鬆林中閃過無數雙赤紅的眼。
趙瑛神色平靜:“那依堡君之見,此事該如何了結?”
李伯嶽暗自調動周身氣息,隨時作好搏命的準備。
王子夫就等著這話呢,臉上都快笑開花了:“好說,好說。
小可是個講道理的人。這夯貨沒腦子,衝撞了各位,是他的不是,該打。”
王子夫大嘴咧開,露出顆顆尖牙。
他話鋒一轉,指向身後的王五。
“王五那點傷都是小事,可這動靜鬧大了,衝撞了這片地的地脈。
還驚動了【娘娘】清修。
這地脈損了,神駕驚了......總不能讓我王家堡自己掏錢安撫吧?
小可這小小家業,可經不起這般折騰。”
林玄簡直要被氣笑了:“耍無賴是吧?你那王五皮糙肉厚,砍幾劍也就破點皮,純粹是瞎說八道!”
“湯藥費?”趙瑛眉梢微挑起,“不知堡君要多少金銀?”
“金銀?”王子夫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貴人呐,這年頭,金銀哪有活命的東西實在?”
他目光終於從林玄身上移開,看向趙瑛,笑容變得瘮人:“小可不要金銀。隻要貴人將他......”
他伸出手指,直直點向林玄。
“......賠與小可,療王五之傷。
這事兒就算過去了,還能送上幹糧清水,把貴人跟軍爺送出林子,如何?”
圖窮匕見!
他終於露出了真實目的----他要林玄!
林玄心頭一緊,下意識地看向趙瑛。
那帝姬還是穩穩坐在馬上,臉上一丁點波瀾都沒有,隻是搭在披風上的纖指微微收緊了些。
她感受到林玄的視線,回望了他一眼,那目光深不見底,看不出任何情緒。
如初見時的那般冰冷。
林玄心中早就預感了,所以對上那眼神時,沒有任何表情。
是啊,他一個來曆不明的野道士,如何比得上金枝玉葉的帝姬?
雖然知道二人之間沒有任何牽絆,可這種感覺,像被人從背後捅了一下,真不好受。
王子夫臉上的笑容加深,仿佛早已預料到這種反應。
就在林玄將法劍反手握住,準備榨幹剩餘的靈氣,強行衝撞禁製,催動《伏妖錄》魚死網破之際----
“嗬。”
一聲極輕的笑聲打破了死寂。
趙瑛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她看著王子夫,聲音清冷:
“堡君真是好算計。用個臟東西驚擾的由頭,就想換我一個護衛?
這生意經,倒是念得比汴京城裏那些老貨還要精熟。”
王子夫笑容微微一僵。
趙瑛卻不給他反駁的機會,繼續道:“你既知天數綱常,敬畏龍氣,又豈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這道人既隨了我,他便是我的人,我的東西!
想殺我的人,強奪我的東西。
口口聲聲敬畏天家,把我的臉麵踩在腳下?
堡君......這是要與我趙宋結下因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