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福州城,一夜未眠。
福威鏢局的燈火,亮了通宵。
王管事徹底殺瘋了,他調動了鏢局所有能動用的銀子,拉著福州城所有的印刷師傅和學徒,三班倒連軸轉。
《辟邪劍譜》就像不要錢的傳單,從鏢局門口堆到了街角。
天亮時,餘滄海帶著青城派的人撤了。
不是他不想打,而是他沒法打了。
他帶來的弟子,有一半人正揣著秘籍,在角落裏偷偷摸摸地研究,哪裏還有半點殺氣。
他要是敢下令攻進來,信不信那些拿了秘籍的江湖人會第一個跳出來保衛我林家?
“小姐,您這主意真是絕了!”
王管事激動得胡子都在抖,昨晚那一幕,他現在想起來都覺得痛快。
我打了個哈欠,放下手中的茶杯:“絕?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王叔,昨晚發出去的秘籍,有人練了嗎?”
“回小姐,據探子來報,”王管事壓低聲音,“已經有不少人偷偷開始練了。尤其是那些小門派和散人,拿到秘籍就跟撿到寶似的。”
很好。
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春杏。”
“在,小姐。”
“去,再拉十車秘籍,送到城外。告訴所有人,福州城外十裏坡,辰時發書,過時不候。”
“啊?還發啊?”春杏不解。
“當然。”我冷笑一聲,“我要讓全天下的武林人士,都來福州‘朝聖’。這福州的物價,也該漲漲了。”
王管事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小姐這不隻是在發書,這是在搞“事件營銷”,這是要把福州打造成“武學聖地”啊!
然而,營銷的“副作用”,很快就來了。
“小姐!出大事了!”
一個趟子手連滾帶爬地跑進來,臉色慘白。
“城北的李屠夫,昨晚拿到秘籍,練了一個通宵......今早走火入魔了!”
“什麼?”我爹林振南剛端起茶杯,手一抖。
“那李屠夫瘋了!拿著殺豬刀見人就砍,嘴裏還喊著‘劍譜是真的’!現在衙門都出動了,根本攔不住!”
“砰!”
話音剛落,鏢局大門就被人一腳踹開。
一個滿臉橫肉的莽漢提著刀衝進來,他身後跟著一大群人,個個義憤填膺。
“林家的人給我滾出來!”莽漢怒吼。
我爹臉色一沉,剛要發作,被我攔住了。
我慢悠悠地走出去:“我就是林家的人,閣下有何指教?”
“指教?”莽漢指著我鼻子,“林家害人不淺!我兄弟練了你們的破秘籍,現在廢了!你們必須給個說法!”
“對!給個說法!”
“林家發的秘籍是假的!是害人的!”
我看著群情激奮的眾人,忽然笑了。
“說法?可以啊。”
我淡淡道:“我隻問你們一句,你們練功的時候,有沒有看秘籍的第一頁?”
莽漢一愣:“第一頁?不就是......‘欲練此功’......”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是什麼?”我追問道,“大聲念出來,給大夥兒聽聽。”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裏,有人下意識地翻開了剛領到的秘籍。
“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一個顫抖的聲音念了出來。
全場死寂。
所有男人的臉色瞬間變了,下意識地夾緊了雙腿。
我環視四周,冷冷道:“我再問一遍,那個李屠夫,還有你這位兄弟,他們......自宮了嗎?”
“我......”莽漢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自己舍不得‘寶貝’,非要跳過步驟,強行修煉,走火入魔了,反倒怪我林家發的秘籍是假的?”
我上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天下,有這個道理嗎?!”
“這......”
“我林家白紙黑字,把風險提示寫在了第一頁!是你們自己被貪欲蒙蔽了雙眼!是你們自己急功近利!現在出了事,關我林家何事?!”
人群開始騷動了。
“對啊......秘籍上是這麼寫的......”
“是他們自己不肯自宮,這能怪誰?”
“林家姑娘仁義啊,這麼大的風險都告訴我們了。”
那莽漢被噎得啞口無言,最後在一片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帶人走了。
我轉身回府,嘴角微微上揚。
春杏湊過來,小聲問:“小姐,那個李屠夫......真的是因為沒自宮才走火入魔的嗎?”
“當然不是。”我淡定地喝了口茶,“他就是練岔了氣,加上貪心不足,急火攻心罷了。”
“啊?那您剛才......”
“我說的也沒錯啊。”我理所當然道,“秘籍上確實寫了要自宮。他沒按流程走,出了事,難道不是他自己的問題嗎?這叫‘免責聲明’。”
春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這時,管家又跑來了,臉色比剛才還凝重。
“小姐,五嶽劍派、少林、武當的人......聯袂拜訪!已經在客廳了!”
我眼睛一亮。
來了。
正主兒,終於來了。
3
我本以為要換個地方,沒想到他們倒是主動送上門了。
客廳裏,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我爹林振南坐在主位上,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左邊,是華山派掌門“君子劍”嶽不群,和衡山派的劉正風。
右邊,是少林寺的玄慈方丈,和武當派的衝虛道長。
這四個人,跺跺腳,武林都得抖三抖。
“靈珊見過嶽掌門,劉掌門,玄慈方丈,衝虛道長。”我福了一禮,不卑不亢。
嶽不群打量著我,皮笑肉不笑:“林姑娘好大的手筆。三天之內,十萬本《辟邪劍譜》,攪得整個江湖天翻地覆。”
“嶽掌門過譽了。”我淡淡道,“江湖亂不亂,我說了不算。是諸位心裏的‘貪’字說了算。”
“放肆!”一聲爆喝傳來。
我轉頭一看,謔,角落裏還坐著一個。
嵩山派掌門,左冷禪。
他正冷冷地盯著我:“林靈珊!你小小年紀,心腸何其歹毒!私印神功,致使生靈塗炭。今日,我們五嶽劍派,連同少林武當,便是要在此‘公審’於你!你可知罪?”
好家夥,直接給我定罪了。
“公審我?”我笑了,“左掌門,你摸著良心說,你惦記我家《辟邪劍譜》,是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
“你們所謂的‘替天行道’,不就是我把秘籍發了出去,你們沒搶到獨食,惱羞成怒嗎?!”
“林姑娘。”玄慈方丈開口了,聲音低沉,“你發的秘籍,有致命缺陷。如今城中已有數人因‘自宮’而殘,更有人走火入魔。你如此行事,因果太重。”
“大師慈悲。”我雙手合十,“可‘自宮’二字,是我逼他們看的嗎?是我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逼他們練的嗎?”
玄慈方丈沉默了。
“嶽掌門。”我轉向嶽不群,“你剛才說,我發的秘籍有‘致命缺陷’?”
“難道不是嗎?”嶽不群義正言辭。
“是。”我點點頭。
滿屋子的大佬都愣住了,沒想到我承認得這麼幹脆。
“嶽掌門,你這就問到點子上了。”我忽然神秘一笑,“我發的,當然是有缺陷的。因為......”
我拉長了聲音。
“因為那根本就是**殘篇**啊。”
“什麼?!”
左冷禪猛地站了起來,眼睛裏爆發出驚人的貪婪:“你說什麼?!”
“《辟邪劍譜》,本就是當年魔教從一本曠世奇書上悟出的一點殘篇。我林家先祖,得到的也不全。”我一臉“真誠”。
“那......完整版的呢?”衝虛道長也忍不住開口了。
“我這三天,閉門不出,就是在整理先祖遺物。”我慢悠悠地從袖子裏,又掏出了一本冊子。
這本冊子用錦緞包裹,封麵是燙金的。
上麵寫著四個大字——《葵花寶典》。
“嘶——”
客廳裏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這......這真是......”玄慈方丈的禪心都亂了。
“左掌門,”我看向左冷禪,“這本《葵花寶典》,才是原版。你猜猜,它需不需要......自宮呢?”
左冷禪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當然不必!”我替他回答,“《辟邪劍譜》就是因為殘缺不全,才需要用那等極端手段彌補!這本原版,練了之後,陰陽調和,功力大進!”
(當然,這些都是我昨晚熬夜現編的。)
“好!”左冷禪激動地一拍扶手,“林靈珊,你若獻出此寶典,今日之事,一筆勾銷!我五嶽劍派,保你林家平安!”
“獻?”
我笑了,笑得前仰後合。
“左掌門,我林家上下百十口人,總要吃飯吧?”
“我印了十萬份《辟邪劍譜》,工錢、紙錢、墨錢,花光了鏢局十幾年的積蓄。你們現在讓我白送?”
我臉一沉:“想什麼呢?”
“《葵花寶典》,原版真跡,獨家發售。”
我伸出一根手指。
“一萬兩銀子一本,絕無二價。”
我又伸出兩根手指。
“而且,隻賣......二十本!”
“你!”左冷禪氣得發抖,“你敢耍我!”
“耍你?”我好整以暇地坐下,端起茶杯,“左掌門,你可以不買。玄慈大師,衝虛道長,嶽掌門......你們呢?”
“我這可是‘無缺陷’版,練了就能稱霸武林,還不用受那‘一刀之苦’。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我林家,現在很缺錢。”
“所以,價高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