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師打來電話說阿雅受傷了。
因為阿雅養的蝴蝶喜歡圍著阿雅轉,引起同學嫉妒。
等我趕到時,保安拚命攔在我麵前。
“裏麵在消毒,不能進。”
“滾開!”
我撞開門,阿雅倒在墊子上左臂血肉模糊,手筋被利器挑斷,小臉白得像紙。
“直播間的家人們都看看。”王美麗正對著手機鏡頭喊話,“這就是用祝由術嚇唬我兒子的山裏野種。”
“200塊,你家小貝·戔種就值這麼點,我在全網有三百多萬粉絲,隨便發條視頻就能讓你們好看。”
她不知道,阿雅是苗寨這一代唯一的祝由女,阿雅的外婆是三十六寨共尊的大祝由。
我擦掉臉上的唾沫,撥通了那個號碼:“阿婆,阿雅的手筋被挑斷了。”
1
“你想幹什麼?”王美麗打掉我的手機,高跟鞋狠狠踩在屏幕上。
“打什麼電話,現在我兒子被那隻破蝴蝶嚇到了,心跳得厲害,你得先送他去檢查心臟。”
她揪住我的衣領:“你們不是會治病嗎?趕緊給我兒子看看,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家小貝·戔種另一隻手也保不住。”
“你嘴巴放幹淨點。”我猛地推開她,護在阿雅身前。
聲音因憤怒而顫抖,“阿雅是我們苗寨的祝由女,她要是出事,整個三十六寨都不會放過你。”
王美麗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對著直播間笑:“家人們聽見沒?還祝由女呢哈哈哈,還三十六寨,嚇唬誰呢?”
她不知道,阿雅的外婆是苗疆最德高望重的大祝由,受所有寨民敬仰。
阿雅是這一代血脈最純淨的祝由女,是整個苗疆捧在手心、寄予厚望的未來。
“姑姑......”
一聲微弱的呢喃從我身後傳來。
我急忙俯下身,阿雅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我不疼......你別難過......”
我緊緊抱著她,想用體溫溫暖她冰涼的身體。
“嘖,演得跟真的一樣。”
王美麗舉著手機冷笑。
她兒子霍子豪掙脫她的手,衝到我們麵前:“媽,她肯定是在裝死。”
他說著,竟抬起腳狠狠踢在阿雅血流不止的左臂上。
“啊!”
阿雅發出一聲慘叫,再次昏過去。
“子豪,臟死了!”王美麗叫著,嫌棄地看著兒子鞋麵上的血跡。
暴怒讓我渾身顫抖。
我輕輕放下阿雅,站起身死死盯住霍子豪。
“你......你想幹什麼?”王美麗慌忙把兒子往後拉。
我一字一頓地說:“她若有事,我要你兒子償命。”
“你敢!”王美麗抱起兒子就往後退。
就在這時,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
我立即用苗家手法為阿雅緊急止血,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
經過王美麗身邊時,霍子豪突然捂住胸口,大聲嚷嚷:“媽,我心跳得好快,剛才那隻蝴蝶嚇到我了,我也要去醫院檢查。”
王美麗眼睛一亮,立即對著手機說:“家人們都聽到了,我兒子被嚇出心臟病了。走,媽這就帶你去最好的醫院做全麵檢。”
她得意地瞥了我一眼,抱著兒子搶先一步衝出體育館,朝著救護車停靠的方向走去。
救護車到了,
“先給我兒子檢查。”她對著急救醫生說:“我兒子被嚇出心臟病了,要是耽誤了,你們擔待得起嗎?”
醫生看著活蹦亂跳的霍子豪,又看了眼我懷中奄奄一息的阿雅,眉頭緊鎖:“這位女士,請讓開,這個孩子需要立刻搶救。”
“什麼搶救?”王美麗一把將兒子推到前麵。
“你沒看見我兒子臉色都白了嗎?我在全網有三百萬粉絲,信不信我發個視頻就讓你們醫院開不下去!”
我強忍著撕碎他們的衝動,抱著阿雅想從旁邊上車。
王美麗卻死死攔住:“急什麼?救護車這麼寬敞,擠一擠怎麼了?還是說......”
2
她故意拉長音調,“你家這小貝·戔種得的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臟病,就不怕傳染給我們?”
“你!”
“都別吵了!救人要緊!”醫生厲聲喝道,強行分開我們,讓我抱著阿雅上了車。
王美麗見狀,硬拉著兒子擠了上:“真是倒了八輩子黴,要跟這種瘟神擠一輛車。”
密閉的車廂內,王美麗竟又舉起了手機:“家人們看啊,這就是那個會用祝由術的小貝·戔種,流這麼多血,別是有什麼傳染病吧?真晦氣。”
霍子豪在一旁嬉皮笑臉,突然伸手想去扯阿雅頭發。
我猛地用身體擋住,手臂被他指甲劃出一道紅痕。
“媽,她打我!”霍子豪大聲哭喊起來。
“你敢動我兒子?”王美麗伸手就狠狠推了我肩膀一把。
“夠了!”隨車醫生一聲怒吼,“這裏是救護車,都想進局子嗎?”
到了醫院,王美麗搶先把霍子豪推到急診台前:“先給我兒子看,他可是被嚇出心臟病了。”
值班醫生簡單檢查後,無奈道:“孩子一切正常,心跳血壓都很穩定。”
“怎麼可能正常?”王美麗拔高嗓門,拍著前台,“我兒子明明說不舒服,一定是你們這破醫院水平不行,我要轉院,叫你們院長過來。”
趁著她在那裏撒潑打滾,我抱著阿雅衝向急診室。
醫生掀開臨時包紮的布料,看到阿雅手腕上那深可見骨、筋腱斷裂的傷口時,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利器割傷,手筋斷了?怎麼傷成這樣,快,需要立刻手術!”
“等等!”王美麗再次纏了上來,“先交錢,這種窮酸,肯定交不起手術費和醫藥費。”
我咬緊牙關。
我身上確實沒有那麼多錢。
看著阿雅越來越微弱的氣息,我猛地抬手,用力扯下脖子上貼身佩戴的苗銀長生鎖,這是阿婆在我成年時賜予我的護身符,也是我身邊最值錢的物件。
“這個,抵押,夠不夠?”我將長生鎖拍在護士站的台麵上。
護士拿起那雕刻著繁複蝴蝶花紋的銀鎖,遲疑地看了看:“這......我們需要找專業人士估價......”
“哈哈哈。”王美麗刺耳的笑聲再次響起,她一把奪過長生鎖,“拿個地攤貨就想抵幾千的手術費?你這破銅爛鐵,扔路上都沒人撿!”
她說著,竟然手腕一甩,要將我的長生鎖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不要!”
那是阿婆給的......是護身符......
就在那時,一隻冰涼的小手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腕。
我低頭,看到阿雅不知何時又睜開了眼睛。
“姑......不......不求她......”
3
“不求她?”王美麗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家人們聽見沒?這窮酸還擱這兒裝清高呢。”
“兒子,拿去玩,不喜歡就扔了。”
她故意把長生鎖在我麵前晃了晃,隨手扔給霍子豪。
霍子豪接過銀鎖,笑嘻嘻地就要往地上摔。
“住手!”我伸手要去搶,王美麗卻一把推開我:“怎麼?一個破銅爛鐵還想搶回去?”
急診醫生實在看不下去:“這位家屬,孩子需要立即手術,請先去繳費處......”
“繳什麼費?”王美麗打斷他,“這種窮鬼拿什麼繳費?拿她身上那件破衣服嗎?”
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懷裏的阿雅呼吸越來越微弱,小臉已經白得透明。
“我先墊付。”醫生咬了咬牙,“孩子不能等......”
“不行!”王美麗猛地攔住去路,“今天誰要是敢給她們墊錢,我立刻發到網上,讓你們全都出名!”
她轉身對著直播鏡頭,聲淚俱下:“家人們評評理啊,現在醫院都開始幫著騙子訛錢了。我兒子被嚇出心臟病沒人管,這個裝死的小貝·戔種倒是一堆人搶著幫忙。”
就在這時,一個護士匆匆跑來:“李醫生,主任電話,讓你立刻去他辦公室一趟。”
我知道,這是王美麗施壓的結果。
“怎麼樣?”王美麗得意地揚起下巴,“現在知道得罪我的下場了?”
她一步步逼近,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現在跪下來求我,承認你家小貝·戔種是裝死,我或許還能發發善心。”
我死死盯著她:“你做夢。”
“好,很好。“王美麗怒極反笑,舉起手機,“那咱們就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她當場編輯了一條視頻:“三百萬粉絲網紅被苗疆祝由女訛詐,醫院包庇天理何在。”
視頻裏,她刻意截取了我抱著阿雅想要上救護車的片段,配上文字:“祝由女帶著裝死的女兒強行蹭車,想要訛詐醫藥費!”
這條視頻像病毒一樣在網上蔓延。
不到半小時,我的手機開始被陌生號碼打爆。
第一條短信跳出來:“去死。”
接著是第二條、第三條.......
“貝·戔人,敢欺負我們美麗姐,等著收屍吧。”
“已經人肉到你的地址了,今晚就去找你!”
醫院前台的電話也開始響個不停,都是來罵醫院的。
護士們看我的眼神都帶著異樣。
“這位女士,”一個保安走過來,“請您暫時離開急診大廳,這裏需要秩序......”
連醫院都要趕我們走。
突然,一群舉著手機的人衝進醫院,見到我就圍了上來:
“就是這個祝由女,大家快拍。”
“你這種人活在世上浪費空氣,快去死吧!”
他們對著我們瘋狂拍攝。
我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阿雅,任由那些人的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保安擠進人群,快速將一張紙條塞進我手裏,低聲說:“後麵樓梯間,快走!”
我愣了一瞬,立即抱著阿雅衝向安全通道。
4
身後傳來王美麗的叫罵:“別讓她們跑了!”
在昏暗的樓梯間裏,我展開紙條,上麵寫著一個地址和一句話:“去找這個中醫,他能幫孩子止血。”
我抱著阿雅在昏暗的小巷中穿行。
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
“阿雅,堅持住......”我喃喃自語,聲音都在發抖。
按照紙條上的地址,我找到了一間藏在老街深處的中醫館。
門楣上“濟世堂”三個字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
我推門而入,一個戴著老花鏡的醫生看到我懷中的阿雅:“快,裏間來。”
他將阿雅平放在診床上,檢查傷口時,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手筋斷裂,失血過多.......王女士要找的就是你們吧?”
我心裏一沉:“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他冷笑著掏出手機,“王女士可是懸賞十萬找你們呢。”
我猛地抱起阿雅想要離開,卻發現後門早已被鎖死。
前門傳來王美麗囂張的聲音:“李醫生,人抓到了嗎?”
“在裏麵呢。”老中醫諂媚地應道,突然一把搶過阿雅,將她按在診床上。
“你幹什麼?”我衝上前,卻被他一把推開。
“既然要領賞,總得給王女士看看誠意。”他冷笑著,竟然拿起一把手術刀,在另外一隻完好的手上又劃了一刀。
“啊!”阿雅在昏迷中發出淒厲的慘叫,小小的身體劇烈抽搐。
“住手!”我目眥欲裂,想要衝上去,卻被老中醫一腳踹開。
王美麗帶著一群人闖進來,看到這一幕,拍手叫好:“李醫生做得好!直播間的家人們快看,這就是裝死的下場。”
霍子豪興奮地蹦跳:“再劃一刀,再劃一刀。”
老中醫諂媚地笑著,又舉起手術刀。
我跪倒在地,聲音嘶啞:“求求你們.......放過她.......要我做什麼都行......”
王美麗眼睛一亮,把手機對準我:“行啊,你先學三聲狗叫,讓直播間的家人們都聽聽。
我看著阿雅血流不止的雙手,閉上眼睛:“汪......”
診室裏爆發出哄堂大笑。
霍子豪笑得前仰後合:“媽,讓她爬一圈。”
王美麗把一隻腳踩在凳子上:“從我這下麵鑽過去,說不定我就讓李醫生給她止血。”
我咬碎牙往肚子裏咽,正要俯身。
“砰!”
醫館的木門突然四分五裂。
一道身影強勢踏入。
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