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相愛的那年,妻子謝知微車禍身亡。
一年後,沈硯寒卻看到身穿廉價外套的謝知微在公交站台,正靠在一個年輕男孩懷裏,兩人吻得火熱。
昏黃的路燈下,男孩顧忌著行人,耳尖通紅地別開臉,謝知微眼角眉梢盡是藏不住的溫柔,笑著追吻過去。
沈硯寒怔愣地站在不遠處,以為是自己太過悲痛認錯了人。
可那優越的眉骨,精巧的鼻梁,卓爾不群的氣質,甚至接吻的小動作都與謝知微如出一轍!
正當他想要衝過去問清楚時,一輛黑色轎車失控,直直朝著公交站台撞過去。
“砰!”
千鈞一發間,那男孩推開謝知微,整個人被撞飛出去,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重重墜落在柏油馬路上,他身下頓時暈開一片血紅。
“予白!”謝知微驚懼的聲音響起,她踉蹌著撲過去,把他抱在懷裏,沾滿鮮血的手指顫抖地撥打20。
救護車來得很快,醫護人員將滿身是血的男孩抬上車,謝知微正要跟進去,看到了人群中的沈硯寒。
沈硯寒拳頭猛地攥緊,他以為她看向自己時會是陌生疏離的眼神,是他認錯了人,抑或是她失憶了。
可下一刻,她疾步走來,握住他手腕,力道大得發疼:“硯寒,你和予白都是熊貓血,你跟我去給他輸血。”
沈硯寒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所以,不是他認錯了人,她也沒有失憶,而是假死!
沒有重逢的喜悅,她連個解釋都沒有給他,現在還要讓他給她的情人輸血!
巨大的震驚和心痛瞬間將他淹沒。
他微微踉蹌了下,謝知微指甲因過分用力而掐進他皮膚中,手腕傳來刺痛,他聲音微顫問道:“謝知微,你不給我一個解釋嗎?”
謝知微身形微頓,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硯寒,救人要緊,等予白脫離生命危險我會給你一個解釋。”
不等他開口,她便不由分說地將他塞上了車,車子跟在救護車後往醫院疾馳而去。
醫院采血室,護士將尖銳的針頭刺入他的血管,鮮紅的血液流入血袋,而他的手臂上瞬間泛起細細密密的紅斑。
他對針頭過敏。
他偏頭看向守在手術室門口的謝知微,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溫予白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不適。
沈硯寒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窒息。
那股窒息感絞緊他脖頸,每一次呼吸喉嚨都彷佛在灼燒,他眼前陣陣泛黑,低低叫著她的名字:“謝知微。”
可沒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他躺在病床上,一袋袋血從他血管裏抽出來送往手術室,他麵色發白,兩條手臂因為過度抽血和過敏而腫脹泛紫,就連護士都找不到下針的地方。
意識的最後,他聽到醫生和謝知微的對話。
“謝小姐,沈先生抽出的血量早已經超出人體能夠承受的範圍了,現在又出現過敏性休克的症狀,再抽下去,他會沒命的。”
謝知微默了片刻,冷聲開口:“予白最重要,繼續。”
針頭再次紮進血管,鑽心的痛楚將沈硯寒的心臟寸寸撕裂,他死死咽下即將溢出口的悶哼聲,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這個陌生至極的女人。
可眼前天旋地轉,他再也撐不住,徹底昏死過去。
沈硯寒做了一個極其真實的夢,夢裏他又回到了曾經。
謝知微作為謝家精心培養的繼承人,是無數男人心中的女神。
她的容貌、能力、氣度完美得無可挑剔,更重要的是她潔身自好,不近男色,自我要求近乎嚴苛。
就是這樣一個人,對他一見鐘情。
天之驕女放下身段,對他展開轟轟烈烈的追求。
向來高冷清貴的謝知微,在他麵前熱情大膽,從戀愛到結婚七年時間,她的愛不減分毫。
所有人都說,謝知微愛他愛到了骨子裏。
他曾經以為,他們的幸福會一直持續下去。
可蜜裏調油的婚後生活在一年前止步。
謝知微車禍墜崖,死無全屍。
他守著一座空墳,每天過得都痛苦萬分,無法接受她的死亡。
可今天發生的一切卻讓她的“死”化作一根毒針,給了他更致命的一擊。
睡夢中,撕心裂肺的痛幾乎要將他壓垮,他不由溢出一聲嗚咽,溫熱的淚水劃過臉頰,隱沒進發絲間。
意識模糊間,一隻微涼的手輕柔地為他擦拭掉眼淚。
他掙紮著睜開眼,恍惚間看到了當年那個他擦破一點皮都心疼得直皺眉的謝知微。
他手臂先意識一步,緊緊抱住了她,他忍不住想要向她訴說著一年的痛苦和思念。
謝知微身體僵硬,拉開他的手,退出他懷抱:“別哭了,予白剛脫離生命危險,需要安靜。”
沈硯寒飄到嘴邊的話戛然而止。
他看著她依舊明豔的側臉,卻找不到一絲熟悉的溫情。
他仍不相信她會這麼絕情,他在等她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可謝知微溫柔的目光落在旁邊病床上的溫予白身上。
他混沌的頭腦陡然清醒過來,嗓音嘶啞,表情卻平靜地可怕:“一年前你車禍身亡,是為了擺脫我和他在一起?”
謝知微的目光這才落到他身上,承認得幹脆:“是,予白厭惡滿身銅臭的商人,我隻好假死裝窮以普通人的身份追求他。”
“他不在乎我有沒有錢,他給我的隻有純粹的愛,現在他為了救我性命垂危,他值得我把全部的愛給他。”
或許是今天遭到的衝擊實在太大,沈硯寒在聽到她親口承認愛溫予白時,麵上竟沒有一絲表情,隻有藏在皮肉下的心在無聲滴血。
她繼續道:“我知道這一年,你幫我撐著謝氏很不容易,你放心,你是我媽去世前為我定下的丈夫,這個位置永遠是你的。”
她高高在上,仿佛給了他莫大的恩賜般。
沈硯寒想笑,可他卻笑不出來,扯了扯幹裂的唇角還想說什麼,一旁的溫予白醒了。
溫予白臉色蒼白,眼眶泛紅積蓄著淚水,卻倔強地沒有掉淚,他聲音發顫:“謝知微,原來你不僅有丈夫還是謝氏掌權人!你故意裝窮追我,讓我對你掏心掏肺,而你從頭到尾你都在騙我!有錢人就可以為所欲為,肆意踐踏我的真心嗎?!”
最後一句話出口,他的眼淚奪眶而出。
“予白,你聽我跟你解釋……”謝知微連忙上前想要抱他,可卻被他抗拒地推開。
“別碰我!”他臉上浮現出被欺騙的崩潰:“你明知道我最討厭高高在上的有錢人,你還讓你的丈夫給我輸血,這是對我的羞辱!”
說著,他情緒激動地掏出一把美工刀,抵在手腕:“我不接受你們虛情假意的憐憫,我這就把血還給他!”
“予白!”謝知微看著刀刃一寸寸壓下去,鮮血從他手腕流淌而出,焦急解釋道:“我對這段婚姻早就膩了,不過是遵從母親的遺願沒辦法離婚,我愛的是你,我隻想和你廝守到老。”
溫予白的手頓住,他盯著謝知微的眼睛,滿臉淚水,心碎的模樣令人揪心。
謝知微試探著靠近,溫聲輕哄:“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辜負你。”
溫予白手中的美工刀掉落在地上,謝知微連忙衝過去踢開美工刀把溫予白抱在懷裏。
他這次沒有推開她,嗚咽著哭出聲:“騙子!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話音未落,他便昏了過去。
謝知微連忙將他扶起放在病床上,叫來醫生。
沈硯寒看著這一幕,七年的濃情蜜意,被她一句“膩了”全盤否定。
他的心被攪碎,疼得蜷縮起身子。
為了不再讓溫予白受刺激,沈硯寒被轉到隔壁病房。
深夜,冰冷漆黑的單人病房中,他再一次接到了律師的電話。
“先生,我知道您無法接受謝總的死亡,可您是謝總遺產唯一的繼承人,謝氏需要您主持大局。”
“還請您盡快給謝總銷戶,啟動遺產繼承程序。”
沈硯寒看著布滿針眼的青紫手臂,想到謝知微的冷漠,想到她那聲“膩了”,低聲開口:“去給謝知微銷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