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被金主拋棄的金絲雀。

我沒有帶球逃跑，也沒有出國深造發憤圖強。

我另辟蹊徑，做了金主第二任金絲雀的貼身助理。

我了解金主，也了解第二任金絲雀。

我是伺候她的最好人選。

第二任金絲雀並不知道我的身份，對我很好。

我美滋滋數著大把大把的工資鈔票。

金主卻偏偏打斷了我的財路。

他居高臨下，沉著臉問我：

「做慣了伺候人的小助理，不打算回來我身邊了嗎？」

1

顧思明給許念念找貼身助理的時候，我第一個報了名。

我了解顧思明。

他的喜好、生活規律、情緒特點、床上癖好，我了如指掌。

我也了解身為十八線女明星的許念念。

她的日常需求是公開的。

這份工作，非我不可。

看到報名申請人中有我，顧思明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他毫不在意我為什麼會申請這份工作。

甚至特別中意讓我當選。

他站在辦公室門口，手裏端著品牌方特地為他私人訂製的高級咖啡。

嘴巴品在咖啡杯邊緣，蹦出來幾個冰冷的字：

「怎麼還有林亦？真低級。」

「是誰海選的候選人？一點眼光也沒有。」

「不過林亦應該挺合適，抗壓能力強。」

「土是土了點，好欺負。」

我叫林亦。

林亦就是我。

他的前任金絲雀。

他嘴裏的抗壓能力強，是指我五年如一日乖乖愛著他、被他欺騙被他耍、為他流產為他受傷、任勞任怨卑微跟隨，最後被他無情拋棄。

而且他一分錢也沒給過我。

給我的東西隻有衣服、包包、鞋子、珠寶這些可以撐門麵的物品。

被拋棄後，這些東西都被他收了回去。

我沒有拒絕，也沒有反對。

我拎著自己來時候的帆布包，果斷離開了他的豪宅。

走的時候，我想得特別決絕。

我愛了他五年，也舔了他五年，絕不可以繼續第六年。

但是，我缺錢。

這份工作實在太高薪了。

一個月可以拿五十萬人民幣。

所以，我又回來了。

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反正顧思明又不愛我，我又不打算繼續愛他。

我們完全可以相安無事。

聽到他話裏話外的貶低後，我沒有生氣。

我站起來，低頭哈腰跟他打招呼，流暢地自我介紹。

看著他的時候，我裝出不認識的樣子。

說是裝，其實也不是裝。

在我的內心深處，已經不愛他了。

他對於我來說，是個不熟的過客。

顧思明繼續品他的咖啡，手指頭在名單上圈了我的名字。

我成功當選。

做了他的新任金絲雀的貼身助理。

2

許念念是個很好伺候的主。

除了有些怪異的癖好。

比如，她必須在淩晨三點喝一杯剛倒出來的冰水。

所以，我就要每天淩晨兩點五十五起床，給她把冰水放在床頭。

比如，她很喜歡在洗澡的時候看電視劇，但是浴室又沒有裝可以放手機的平台。

所以，她每次洗澡我都要舉著手機讓她觀看。

她洗澡洗一個小時，我就要舉一個小時。

再比如，她和顧思明約會的時候不想被狗仔拍到，就會讓我也坐在她身邊。

但我隻能坐著，不能說話也不能吃桌子上的東西。

除此之外，她對我很好。

不罵我不指責我更不對我動手腳。

每個月的五十萬塊錢給我後，她還會額外獎勵我十萬。

我太缺錢了。

所以我對她特別滿意。

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時，顧思明也在。

他瞥了我一眼，冷冷道：

「既然這麼愛錢，以前怎麼不出來找工作掙錢？都是去哪裏做什麼事情去了？」

我不搭理他，快快樂樂數我的餘額。

「以前？以前負責喂狗，狗死了我就失業了。」

顧思明摔門而去，走得瀟灑。

這一個月裏，他跟我並沒有說過話。

就連眼神接觸都沒有。

我做到了看他像看陌生人。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想過為什麼可以做到這樣。

畢竟幾個月前，我們還曾耳鬢廝磨。

結論隻有一個，那就是不愛了。

我的愛在日複一日的蹉跎中，消散了。

因為不愛，所以不在乎他愛上別的女人。

他應該也是這樣。

不愛我，所以不在乎讓我看他愛著別人。

這樣挺好的。

許念念並不知道我和顧思明的關係。

我也不需要讓顧思明對我滿意。

隻要許念念認可我，我就可以攢夠足夠多的錢。

握在手裏的錢才是最重要的。

這是我跟了顧思明五年卻沒得到一分錢後的真實感受。

3

許念念過生日那天，顧思明非常上心。

他請了圈內所有的好兄弟過來，又大揮手筆把許念念的父母家人從外地接來京市。

頭等艙機票、五星級酒店住宿，全部由他負責支付。

許念念感動不已，摟著顧思明的脖子說從來沒有男人在愛她的時候會考慮到她的家人。

我站在旁邊，手不由自主地抬起來鼓掌。

安靜的房間裏，掌聲十分突兀。

顧思明挑眉看了我一眼，眼神裏帶著警告。

我明白，他怕我嫉妒，怕我找事。

畢竟，他從沒給過我這樣的愛。

一年前，我的奶奶生病去世。

那天是平安夜。

顧思明說顧家的傳統是平安夜不允許出門。

會撞上不平安的東西。

他也不讓我出門。

我跪在地上求他讓我去看奶奶最後一眼，被他無情拒絕。

就是從那天開始，我漸漸地遠離了有他的世界。

他笑的時候，我開始走神。

他痛苦的時候，我注意不到他的情緒。

他生氣後，我變得沉默寡言不想去安撫。

帶我出去玩，我總會說身體不舒服。

其實就是不打算愛了。

所以才會對這個人沒了興趣和耐心。

如果他可以像對許念念家人這樣對我的奶奶。

也許我還會繼續愛著他。

我也遞給顧思明一個眼神，非常冷靜的眼神。

告訴他我並沒有他擔心的那些心思。

我隻是出於對他們愛情的尊重。

許念念沒有察覺到顧思明看我的目光。

從顧思明的懷抱裏掙脫出來後，許念念拉住了我的手。

「林亦，最近你照顧我照顧得特別好，我一定要把你介紹給我的家人認識！我在電話裏跟我奶奶提起過你，她可高興了，到時候我讓奶奶認你做幹孫女！」

「生日宴會上又得麻煩你照顧我啦，林亦，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呀？誰替我聯係化妝師造型師呢？」

許念念從包裏掏出一個信封遞到我手裏。

「思明給我的家人都定了很豪華的酒店房間，奶奶就住在頂樓的304，和我的父母住在一起，你有時間去拜訪他們呀？我已經跟他們打好招呼了～」

「而且，宴會上也得拜托你多關照他們，你們先認識認識吧～」

我沒有多想，收下了信封裏的房卡。

給許念念做好每一件事，是我的職責。

許念念去挑生日要穿的衣服時，顧思明突然拽住我的手。

「把房卡給我。」

「？」

「我說，把房卡給我。」

「顧思明，你想幹什麼？」

我甩開他，一句話也不想跟他多說。

顧思明停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我的背影。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他很陌生。

跟了他五年，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顧思明。

但是，他跟我已經沒關係了。

這樣的顧思明，是別人的顧思明。

4

我也想過其他念頭。

顧思明阻止我拿房卡，應該是怕我和許念念的家人們說不該說的話。

他完全不需要擔心。

我最不想的，就是再次跟他在感情上有關。

宴會前，我去了酒店找許念念的家人們。

她的父母和奶奶都是極其親切的好人。

他們握著我的手說謝謝，感謝我在許念念身邊貼身照顧。

「小林呀，我們念念說她吃飯都是你買菜、洗菜、安排，真是辛苦你了。」

「是呀，我們念念在家嬌生慣養，連走路都會覺得累，照顧她麻煩你了。」

「念念和顧思明的感情不方便公開，你跟在他們身邊也有很多麻煩的地方吧？真是個好孩子。」

我保持著禮貌的問候和寒暄。

心裏隻想著讓他們開心、讓許念念開心。

顧思明派了豪車接他們去宴會現場。

他們從汽車上下來的時候，顧思明身邊所有好朋友都圍在門口迎接。

由此可見，許念念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因為愛她，所以才會把她和她的家人捧到高處、介紹給自己身邊的朋友。

許念念的奶奶下車時，我主動去攙扶她。

她突然捏住我的手心，問我有沒有偷偷穿許念念的高跟鞋。

我愣在原地。

許念念的高跟鞋是顧思明一個月前就在歐洲定製的。

裏麵印了她的名字。

許念念非常寶貝。

三天前，高跟鞋被送到許念念手裏，她拿去給家人們看。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流程，許念念的家人們會把高跟鞋帶過來，讓許念念在宴會開始前換上。

那雙高跟鞋美輪美奐，卻也嬌嫩無比。

承受不了太大的重力，不可以長時間穿。

否則會被壓變形。

「我沒有穿啊，那是她的鞋子我怎麼會穿？」

我脫口而出這句話。

「可我明明看到剛才你把鞋子拿出來，自己穿上了。」

許念念的奶奶輕輕說出這句話。

聲音卻像晴天霹靂，劈裂我的大腦。

許念念和顧思明都看向我。

周圍顧思明的朋友們了解內情，不懷好意對我指指點點。

因為顧思明從來不在他們麵前維護我。

所以他們也不尊重我。

「我沒有穿。」

「我不可能偷穿許念念的鞋子。」

「我跟在她身邊那麼久，沒有理由做這種事。」

「是嗎？」

許念念的聲音更輕。

也更顫抖。

「那......你為什麼隱瞞和思明在一起過的經曆？」

她掉下了眼淚。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做好了局，隻等我入局。

許念念抹著眼淚跑開，顧思明連忙去追。

我留在原地，孤零零看著大廳的玻璃鏡。

鏡子裏的顧思明衝我投來不滿的目光。

他向來不相信我。

這次更不會相信我。

我知道，是時候離開了。

如果許念念不知情，選擇留下真的是不錯的工作。

她知情了，那就不一樣了。

我不願讓她痛苦。

更不願讓她誤會。

我不該卷入和顧思明有關的感情糾紛。

所以，宴會結束後我遞了辭職報告。

5

「我沒有偷偷穿她的鞋子。」

「但如果你這樣覺得，我可以道歉，隻要把剩下的工資結給我就行，我不介意向她低頭。」

顧思明拿著我的辭職報告，五官微微扭曲。

那張報告在他手裏顯得薄如蟬翼。

一捏就會被捏碎。

又像是有千斤重。

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的手指頭在發抖，胸口劇烈起伏。

我不懂他為什麼如此反應強烈。

他拒絕了我的辭職。

而且，他竟然沒有誤會我。

「我知道你沒有。」

「林亦，我什麼都知道，你信不信？」

他注視著我，渴望尋找我的卑微。

他向來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

然後引得我心裏癢癢去尋求解釋。

從前在一起時，他喜歡控製我的社交和手機。

「我什麼都知道，你什麼都瞞不住我。」

「你背著我做過什麼我一清二楚。」

「你什麼都不懂，你有我知道的多嗎？」

他總把這些話放在嘴邊。

當作對我瘋狂約束的理由。

這次不一樣。

我不在乎他是否真的清楚。

「顧思明，你知不知道真相，我無所謂，把工資給我，其它的我根本懶得搭理。」

「許念念生氣也是應該的，所以無論她怎麼汙蔑我，我都不會跟她計較，從此以後她和我、你和我，都是路人。」

「工資，還是微信轉賬嗎？」

我把手機收款碼遞到了顧思明鼻子底下。

綠色的圖案倒映在他的瞳孔裏，突然像著了綠色的大火。

火焰呼呼而起，在顧思明眼眸裏灼燒。

刺得他拿起我的手機砸在地上，莫名其妙發脾氣。

手機碎了，黑了屏。

沒關係。

賠我就是咯。

我又從包裏掏出銀行卡遞給他。

「顧思明，這是我自己新辦的銀行卡，卡號你拍一下，工資就轉進這張卡裏吧，我著急去買新手機，你快一點。」

我依然無動於衷。

直視著顧思明通紅的眼睛。

「林亦......你他媽的好樣的！好樣的！」

顧思明踩在我的手機碎片上，撲通一聲滑倒在地。

他抱著頭嚎叫，滿臉憤怒。

又過了很久，我還是沒有動。

拿不到錢，我是不會走的。

錢比他的情緒更加重要。

顧思明漸漸地冷靜下來，喃喃地說了句：

「好，轉卡裏。」

他用修長的手指頭接過我的銀行卡。

我的手觸碰到他的手，感覺到他皮膚發涼。

他跟我的距離明明很近，彼此的接觸卻像隔了座大山。

錢到賬後，顧思明給我看了轉賬記錄。

我扭頭就走，去銀行取錢買新手機。

身後的顧思明還坐在地上，表情又像生氣又像發笑。

我不是沒有看懂他的異樣。

後來想一想，自己隻是沒功夫去解讀他的異樣。

他的世界跟我的，不會再重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