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雲州回房,翻出塞滿了祈福香囊和符紙的匣子。
曾經的他,擔心她在外打戰,最癡迷搜集這些求平安求美滿的物件。
可現在......
他隻覺得可笑。
他抱著一匣子可笑的過往,沒有猶豫地投入盆中。
火光大到灼燒指尖,他的心卻越來越涼。
蘇頌音在這時回來:“雲州,你在燒什麼?”
他搖頭,啞著嗓子:
“沒什麼,燒些......無用的東西。”
她看著灰燼有些詫異,卻沒深究,從懷中取出一支玉佩,塞他手心裏囑咐:
“明日貴妃誕辰設了宮宴,你下午自己入宮,我會晚些到。”
“我給你帶了禮物,這枚玉佩很襯你。”
她笑容甜蜜,語氣像平常一樣。
一瞬間,他眼前閃過的卻是青雲樓榻上,顧宿風胸前晃動著那枚一樣的雲紋玉佩。
看著她帶著吻痕的脖頸,他伸手去探。
她連忙將發絲拂過身前,笑著遮掩過去,熱情地親上他側臉:
“今日還有公務,我去書房歇息,別等我。”
賀雲州低頭攥著玉佩,感到無盡的屈辱。
他轉身派人將袖中書信八百裏加急送往江南。
左不過半月,他就能徹底斬斷這孽緣。
索性無眠,他打開庫房開始清點財物,打算運回江南。
如果可以,這座用謊言困了他兩世的府邸,他一刻也不想待了。
不想誤觸機關,側麵一座暗室彈開。
他一眼望去,裏麵的東西,如同最鋒利的冰錐,分外紮心。
兩件屬於薑國的繁複婚服,鮮紅如血,旁邊還擺著顧宿風最鐘情的那把名琴“蕉尾”。
牆上,悄然卷著三幅畫軸。
他顫抖著手展開,顧宿風的音容笑貌躍然紙上,縱馬玩樂,栩栩如生。
畫中題詩十八首,句句是憎恨,字字卻是相思。
他恍然大悟。
與其說她恨顧宿風,不如說她恨的是顧宿風不愛她。
而在這一片屬於顧宿風的濃墨重彩中。
他終於看到了唯一屬於自己的東西——那卷賜婚聖旨,被隨意地壓在最低下。
原來他所謂重生一世的情深意重,都是一場他的自欺欺人。
他自嘲地笑出了聲,淚水終於斷了線......
蘇頌音。
見過你愛他的模樣。
我才發現。
你好像......從未愛過我。
賀雲州枯坐了一夜,第二日還是要強顏歡笑。
穿上繁複的駙馬禮服,獨自進宮,給貴妃賀壽。
禦花園千鯉池畔燈火如晝,貴妃聖眷正濃,宴席極盡奢華,玩樂花樣繁多。
他無心應酬,隻想一人去池邊透透氣,卻突然發現前方一陣混亂。
冷不防被人從後狠狠一推!
他踉蹌轉身,正對上顧宿風那雙淬了毒的眼睛。
還未來得及驚呼,便被對方拽著衣袖,一同跌入冰冷的池水中!
刺骨的寒意瞬間裹挾全身,沉重的吉服如鉛塊般拖著他下墜。
他自小怕水,不免慌張。
池水沒過口鼻,帶著腥氣灌入胸腔,窒息感撕扯著意識。
混亂中,他看見蘇頌音焦急的身影奔至池邊。
他以為得救了。
卻發現他的妻子,毫不猶豫地縱身躍下,奮力遊向了顧宿風。
賀雲州的心徹底沉入冰冷的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