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曾經，我擁有整整一個衣櫃的公主裙。

每一件，都來自市中心那家最昂貴的童裝店——“天使之翼”。

媽媽常說，她的婷婷，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皮膚嬌嫩，隻有“天使之翼”的純棉才不會過敏.

爸爸是成功的商人，他會仔細記下我的身高體重，去“天使之翼”找那位溫柔的老板娘——柳姨，挑選最新上市的款式。

柳姨總是笑盈盈的，她會摸著料子說：“許先生，您對女兒可真上心。這款式，這麵料，也就您家小公主襯得起。”

我曾以為，這是幸福的標準配置。

直到那個下午，我提前放學，跑去他公司。

卻看見他的車裏，坐著柳姨。

1.

爸爸正小心翼翼地為她拂去肩頭的一片落葉。

世界在那瞬間崩塌了一角。

戰火最終燒到了家裏。

媽媽歇斯底裏地砸碎了所有能砸的東西，包括爸爸給我買的那座精致音樂盒。

“林歆然！你鬧夠了沒有！”爸爸臉色鐵青。

“我鬧？許成林，你對得起我嗎？我為你操心這個家，操心婷婷，你卻在外麵養狐狸精！”

“要不是婷婷！要不是她非要穿‘天使之翼’的衣服，我怎麼會認識柳絮？！”爸爸情急之下，口不擇言。

那句話，瞬間凍僵了角落裏的我。

媽媽猛地轉過頭，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我，那裏麵滔天的恨意讓我渾身發抖。

“對......對啊......”

她聲音顫抖，一步步向我走來。

那雙為我學習縫紉改衣服留下滿細小針孔和燙傷疤痕的手，指向我。

“都怪你！要不是你嬌氣，非‘天使之翼’不穿！要不是你長得這麼快，每個季度都要換新衣服！你爸怎麼會成了那家店的常客？怎麼會給那個賤人機會勾引他！”

她抓起沙發上一條嶄新的、還沒拆標簽的“天使之翼”公主裙，狠狠抽在我身上。布

“都是為了你！都是為了滿足你那點可笑的虛榮心！你們父女倆，一樣的下賤！”

我蜷縮在地上，眼淚模糊了視線。

我想說，媽媽，我沒有非要穿......

我想說，媽媽，我錯了，我以後穿最便宜的就好......

可我說不出口，喉嚨像是被棉花堵住，隻能發出嗚咽。

爸爸看著媽媽將所有的怒火都傾瀉在我身上，他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

有愧疚，或許也有一絲解脫？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不再躲避。

“林歆然，你鬧夠了沒有？是，我是對不起你。可你想想你自己！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整天疑神疑鬼，咄咄逼人，把這個家管得像牢房一樣！我在這個家裏有一點溫暖嗎？有一點尊嚴嗎？”

媽媽被他這番話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許成林！你還有臉說我？！我為你操心這個家，操心孩子，我落下什麼好了？你現在倒打一耙？！”

“是！我就是受夠了！”

爸爸像是被點燃的炮仗，聲音也揚了起來，他指著滿地狼藉，“這就是你操心的結果？這就是你給我的溫暖？我告訴你，柳絮她就是比你好！比她溫柔！比她善解人意！至少在她麵前，我是個男人，不是你的附屬品！”

爸爸的這番話，比任何打砸都更具毀滅性。

媽媽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後退了一步，臉色慘白如紙。

她看著爸爸，眼神裏是徹底的絕望和冰封的恨意。

“好......好......很好......”

她點著頭，淚水終於決堤，卻混合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冷笑，“許成林，你終於說出心裏話了。我林歆然在你眼裏，就是個潑婦，就是個笑話！”

她猛地指向門口，用盡全身力氣嘶吼：“滾！你給我滾！去找你那個溫柔善解人意的賤人！明天民政局見！這婚，離定了！”

爸爸什麼也沒再說，整了整被扯亂的衣領，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媽媽沒有像之前那樣崩潰大哭。

她隻是僵直地站在那裏，像一尊瞬間被風幹的雕塑。

然後，她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那雙空洞又燃燒著餘燼的眼睛，再次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知道，爸爸走了，而他的攤牌，將所有的過錯，都牢牢地釘死在了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