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靜的話像是一把刀子,精準的捅進我的心窩,反複翻攪。
我看著這個從小疼到大的女兒。
如今卻用這種眼神,這種語氣來對我。
親家母像是找到了理由,拔高音調:“對,兒媳婦說得對!這叫以小見大!”
“從這一毛錢就能看出一個人的人品和道德!”
“今天貪一毛,明天就敢貪一塊,後天就敢貪一百!”
“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個道理懂不懂?虧你還是個教書的。”
陳勇也立馬附和,他雙手環胸,下巴微抬。
“可不是嗎,而且媽,我說句實在的,最近這夥食是不是也太差了點?”
“都好幾天沒見著大蝦了。”
“媽,你說對吧?”
親家母點頭如搗蒜。
“對對對,我家小勇最愛吃蝦了,以前隔三差五就有。”
“現在倒好,連影子都見不著!這每天可是幾百的菜錢,都花哪去了?”
我聽著他們一唱一和,胸膛不斷上下起伏,差點上不來氣。
幾百號人,一天的夥食費隻有五百塊。
以現在的菜價,吃飽都難。
我怕工人們幹活沒力氣,經常自掏腰包賣肉。
張靜說陳勇愛吃蝦,所以哪怕蝦再貴,我也隔三差五買一次,挑最新鮮的。
就這幾天,市麵上的蝦看著都不太精神,所以我沒買。
沒想到,這倒成了他們汙蔑我貪錢的證據了。
我深吸一口氣。
聲音不大,說出的話卻異常清晰。
“既然你們覺得我手腳不幹淨,那就別找我幹。”
“這活兒,誰愛幹誰幹!”
“反正我不幹了,明天一早我就回老家。”
說完,我直接離開。
回到那間住了幾個月的雜物間,我剛把幾件衣服塞進舊旅行箱,手機就響了起來。
屏幕亮起,是家庭群裏彈出來的消息。
點開一看,最新一條是張靜發的。
“唉,真是沒法說。”
“我媽因為一點小事,就吵著要回老家,不幫我們了。”
“我老公和婆婆就是說了兩句實話,嫌她買醋貪了一毛錢零頭,說最近夥食不太好。”
“我媽就受不了了,覺得我們冤枉她,甩手不幹了。”
“這麼大的年紀了,怎麼心眼比針還小?”
“現在廠裏正是艱難的時候,我媽她怎麼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們?”
這話像是一滴水進了油鍋裏,瞬間沸騰了起來。
先是二姐,也就是張靜的二姑,立馬跳了出來。
“靜靜她媽,不是我說你,跟孩子置什麼氣?”
“女婿說兩句就說兩句唄,多大點事,你當長輩的多擔待點。”
“現在生意多難做啊,靜靜開個廠子每天起早貪黑,容易嗎?”
“你不幫她誰幫?”
緊接著,堂弟也說話了。
“姐,你這事幹的是不太妥當。”
“一毛錢的事,確實不該計較,但孩子在困難時期,你這個當媽的,出錢出力都是應該的,怎麼還能貪錢呢?”
“這讓靜靜對你多寒心啊。”
三嬸的消息緊接而來,一連發了十幾條。
點開是她那慣有的,帶著點說教意味的聲音。
“聽嬸子一句勸,別那麼倔。”
“一家人哪有什麼隔夜仇?”
“你退休了反正也沒事幹,幫女兒天經地義,而且她還給你發工資,夠體貼了。”
“你現在鬧著走,讓外人看了鬧笑話,以後靜靜在她婆家還怎麼待?”
“別人不得笑話咱們老張家不和氣?”
我看著這些不分青紅皂白的“勸說”,心底漸漸涼了下來。
這時,那個常年不聯係,據說自己兒子沒能耐,卻總愛看別人笑話的遠房表舅發話了。
他字裏行間透著股酸味。
“哎呦,要我說,還是靜靜她媽有福氣。”
“女兒女婿開了廠當老板,把你接過去當廚師享清福,輕輕鬆鬆拿錢。”
“不像我家那個,沒出息。”
“不過你連這點小事都計較,是不是女兒供著太久了,氣性也變大了?”
另一個跟我家關係比較淡的侄子也跟著幫腔:
“小嬸,靜靜姐給你開工資,不就是想著你有點事做,還能有點收入?”
“總比你在家坐吃山空的好。”
“女婿精打細算也是為了廠裏好,你貪那一毛錢確實不對,說你幾句怎麼了?”
“又不會少塊肉,何必跟小輩置氣?”
“就是。”有一個親戚插話,“姐,不是我說你,你就是脾氣太大了!”
“你老了,不還得靠女兒女婿養老?”
“現在把他們得罪了,以後誰管你?”
“要我說,你趕緊給他們道個歉,把貪的錢都還回去。”
“一家人,計較這麼多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