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祁鈺的眼神從楊溥等人臉上掃過,將麵露笑容的人,一一記在心底。
“楊閣老所言有理,這件事就交給您老去辦。”
傳閱捷報的於謙等人,完全沒有注意到,朱祁鈺眼神中深藏的陰翳。
深夜,郕王府。
朱祁鈺站在書桌前,看著自己親筆寫下的四個大字。
能者居之!
“王爺,這四個字寫得真好!”
太監舒良站在朱祁鈺身旁,神色誠懇地誇獎。
朱祁鈺的目光從字上掃過,落在舒良身上。
“舒良,你跟著本王,多長時間了?”
舒良神色一怔,沉思片刻後回答。
“奴婢十三歲被宮中派來伺候王爺,如今已有十五年。”
朱祁鈺深吸一口氣,麵龐被跳動的燭火,映得忽明忽暗。
“你是我的心腹,本王辦事從來沒瞞過你。”
“有些母妃不知道的事,你也一清二楚。”
聽到王爺突然跟自己推心置腹,舒良有些慌亂,不明白王爺要幹什麼。
“如今,本王有件牽涉江山社稷的大事讓你去做,你可敢去?”
朱祁鈺目光沉凝,定定看著舒良。
舒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神色中帶著幾分惶恐,不安。
“王爺如此相信奴婢,奴婢必當肝腦塗地,回報王爺!”
“隻是奴婢才疏學淺,怕壞了王爺的大事!”
朱祁鈺緩步走到舒良麵前,令他把頭抬起。
“這件事,對你來說很簡單。”
“皇兄把王振殺了,身邊缺個服侍的人。”
“本王準備把你派去,伺候皇兄。”
舒良疑惑地看著朱祁鈺,宮中那麼多太監,為什麼王爺要把自己送到陛下身邊?
朱祁鈺緩緩蹲下,用隻有舒良能聽見的聲音,小聲囑咐。
“等到皇兄信任你之後,就讓他暴病而亡!”
王爺要謀害陛下?
舒良腦子裏一片空白。
朱祁鈺十分親近地拍拍舒良的肩膀,柔和的聲音中,帶著一縷隱藏極深的寒意。
“事成之後,本王絕不會虧待你。”
“就是你汝州的父母,以及兩個哥哥,三個妹妹,本王也會厚賞。”
此時舒良終於回過神來,他毫不猶豫地重重叩頭。
“奴婢,定會盡心竭力!”
四天之後,京城之外。
以鬆柏枝幹為骨,彩綢彩紙為表的彩棚,足足搭了十裏,煞是好看。
三千名身著盛裝,塗脂抹粉的舞伎,樂師,安靜地候在路旁。
滿朝文武大臣,以郕王為首,站在彩棚盡頭,遙望北方。
直到日上三竿,一騎快馬飛奔而來。
煙塵滾滾中,馬上騎士翻身而下,跪在郕王麵前。
“陛下已到京郊,再有一刻便至!”
郕王點點頭,又等了一刻鐘,果然見到一麵高高飄揚的龍旗,出現在官道上!
龍旗出現的瞬間,郕王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徹底消散。
皇兄,真的從土木堡大勝而歸!
“奏樂,起舞!”
梁淵騎在一匹渾身雪白的駿馬上,踩著樂師奏響的雅樂,緩緩來到彩棚之前。
郕王和一眾官員,齊齊躬身行禮。
“臣等,恭迎陛下回朝!”
看著行禮的眾人,還有他們身後賣力跳舞的舞伎,以及一眼望不到頭的彩棚。
馬上的梁淵,第一次有了睥睨天下的感覺!
大丈夫,當如是!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豪情壯誌,下馬將郕王扶起,笑容中帶著幾分歉疚。
“朕出京這些日子,辛苦皇弟了。”
郕王看著明顯黑瘦的皇帝,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假笑。
“陛下此次禦駕親征,才是真的辛苦。”
回到紫禁城,進了金鑾殿,梁淵坐在龍椅上俯視群臣,威嚴十足的開口。
“此次出征,我軍反敗為勝,全賴上下一心,將士用命。”
“有功者,當賞;有罪者,當罰!”
“宣旨!”
在回京的路上,梁淵已經和英國公張輔,內閣次輔曹鼐,兵部尚書鄺埜等朝廷大員,把封賞的聖旨都擬好了。
宣旨這個差事應該是王振的,可他死了,隻能由另一個太監曹吉祥暫時頂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英國公張輔,世代忠良,忠勇可嘉,於危難之際力挽狂瀾,加授太師,賞黃金萬兩...”
“郕王朱祁鈺,坐鎮京師,臨危不亂,特享雙親王俸祿,上朝議政,賜座論事!”
“奸宦王振,欺君罔上,禍亂三軍,令樊忠將其斬首祭旗!另削去官職,抄沒家產!”
“其餘將士,各按功勞封官賜爵;陣亡者,加倍撫恤!”
一封聖旨,將出征將士,留守官員封賞的恰到好處,群臣大呼皇上聖明!
梁淵趕了好幾天路,回京後又直接到金鑾殿開會,早就累的不行。
“各位回府好好慶祝吧,退朝!”
這段日子,出征將士跟在皇帝身邊,出生入死。
留在京城的官員,也因為前線一封接著一封的壞消息,提心吊膽。
現在陛下回京,所有人都能放鬆一下。
跟英國公相熟的楊溥,王直等朝廷大員,紛紛上前道喜,還說要去國公府討一杯酒喝。
張輔當年隨父親,參加永樂帝靖難之役;如今又在土木堡力挽狂瀾,救了陛下。
如此潑天大功,足以保張家三代榮寵不衰!
楊溥等人當然要好好結交張家,以後說不定就有用到他們的地方。
其他小官,夠不著英國公,便圍在井源,樊忠身邊,滿臉笑容的恭維。
梁淵回到後宮,立刻吩咐曹吉祥燒水洗澡。
這些天風餐露宿,連洗澡的功夫都沒有,梁淵身上都快餿了。
用熱氣騰騰的水好好洗了一遍,梁淵這才感覺舒服點。
剛準備讓禦膳房上一桌大餐,曹吉祥小心地走進來。
“陛下,皇後娘娘求見。”
皇後?
梁淵心中一緊,本想拒絕,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隻能讓她進來。
片刻之後,一個身著宮裝,端莊秀麗,二十歲左右的女子,出現在梁淵麵前。
看到皇後的瞬間,梁淵微微愣了一下。
這女人也太漂亮了!
前世做銷售總監,梁淵也是高端會所,俱樂部的常客。
形形色色的嫩模,各種各樣的伴遊,還有娛樂圈的女明星,他都試過!
但這些女人,沒有一個能比得上麵前的女人!
美中不足的是,這女人眼睛微微紅腫,看起來好像哭過!
“臣妾,拜見陛下。”
女子來到梁淵麵前,飄飄下拜,聲音宛如黃鶯出穀,清脆甜美。
“愛妃快快請起!”
梁淵知道這女人是自己的正宮皇後錢氏,將她拉到身邊,眼中滿是關切。
“你這眼睛是怎麼了?”
錢皇後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羞於啟齒。
旁邊的曹吉祥,十分懂事地替錢皇後解釋。
“陛下,您被困土木堡後,皇後娘娘十分憂心,整日以淚洗麵。”
“後來陛下反敗為勝,皇後娘娘這才放心,但這腫,卻一時半會消不下去。”
聽到錢皇後這麼擔心自己,梁淵伸手握住她的手,臉上帶著幾分自責。
“皇後受驚了。”
曹吉祥識趣地退出寢宮,留下梁淵和錢皇後說體己話。
梁淵是花叢老手,沒一會便將錢皇後哄得眉開眼笑,抱著她上了龍床。
第二天,梁淵來到上書房,看見桌上堆積如山的奏章,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這麼多?”
被郕王連夜送進宮的舒良,小心答道。
“陛下出京多日,故此奏章積壓。”
梁淵頭疼地坐上龍椅,慢慢看了起來。
這些奏章五花八門,戶部催征邊餉,刑部清算王振餘黨,都察院彈劾官吏…
梁淵本來就不擅長這些,耐著性子處理了十幾份,最後實在忍不住了。
“煩死了!”
“朕餓了,先去吃點東西。”
“這些奏章…隨後再說!”
看著梁淵氣呼呼的離開上書房,舒良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用過午膳,氣消了不少的梁淵,硬著頭皮又來處理政事。
剛打開第一份奏章,發現裏麵夾著一張細長紙條,上麵寫著奏章摘要,以及事情原委,牽扯人員。
隻要稍微考慮,梁淵就能做出最合適的決定。
“這是誰做的?”
梁淵心中大喜,這是給自己配了個頂級秘書!
舒良慌忙跪倒在地,誠惶誠恐地請罪。
“奴婢有罪,請陛下責罰!”
梁淵笑嗬嗬的讓舒良起身,問了他的名字,職位。
“替朕分憂,何罪之有?”
“舒良,從今日起,朕升你為司禮監錄事太監,替朕摘錄奏章!”
舒良口呼萬歲,跪下謝恩,心中卻想著郕王的囑托。
王爺,奴婢定然不讓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