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打完第三份工,剛推開家門。
我媽開口罵道:“家裏就你最沒用,還不趕緊去掙錢?你妹妹馬上要參加米蘭時裝周,你男朋友辦畫展也等著用錢!”
我妹沈薇是坐擁百萬粉絲的網紅,此刻正一邊對著鏡子搔首弄姿,一邊朝我翻白眼。
“姐,不是我說你,你好歹也是名牌大學畢業的,怎麼混成這樣?我這幾個包就頂你一年工資了。”
男朋友江澈在一旁打圓場,語氣卻帶著理所當然。
“晚晚,薇薇也是為了你好。這次的畫展對我真的很重要,等我出名了,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看著他們三個,隻覺得喘不過氣。
為了他們口中的“好日子”,我接下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工作。
給一個剛死的富豪,當三天他生前最愛的狗。
1.
這份工作的合同,條款清晰,字字都是羞辱。
抵達半山腰那座莊園時,迎接我的是一個麵無表情的中年女人,張姨。
她領我穿過空曠得能聽見回聲的大廳,停在一幅巨大的黑白遺像前。
“陸先生喜歡清靜。”
“從現在開始,你的名字叫Lucky。”
“一日三餐會準時送到門口的食盆裏。”
“活動範圍僅限一樓和花園。”
“你的住處在那邊。”
她指了指花園裏一棟比我出租屋還大的精致木屋,“那是Lucky的家。”
最後,她拿出一個鑲著水鑽的皮質項圈。
“戴上它,直到三天後合同結束。”
我接過項圈,冰冷的金屬搭扣硌得我手心生疼。
在張姨的注視下,我親手將它扣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哢噠”一聲,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第一頓“晚餐”很快就送來了。
一個銀質的狗食盆,裏麵裝著切得細碎的頂級和牛,旁邊還有一碗用骨瓷碗裝著的鬆茸濃湯。
比我平時吃的好太多了。
也比我活得有尊嚴。
我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正要伸手去拿那個碗,張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Lucky是用嘴吃飯的。”
我的手僵在半空。
大廳裏死寂一片,牆上掛鐘的秒針一下下敲打著我的神經。
我低下頭,湊近那個冰冷的銀盆。
屈辱感和牛肉的香氣混在一起,讓我幾欲作嘔。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
是江澈。
我走到角落,用最快的速度接通,聲音壓得極低。
“喂?”
“錢呢?第一天的錢還沒到賬?”
他的聲音很不耐煩。
“合同說三天後一起結算。”
“搞什麼?你跟他們說,我們這邊急用!畫展的場地定金今天就得付!”
電話那頭傳來沈薇的嗤笑:“姐,你不會是被騙了吧?什麼工作三天給一百萬,我看是進了什麼傳銷窩點吧?”
“跟她說那麼多幹嘛。”
江澈的語氣變得冰冷,“沈晚,我告訴你,這個畫展要是出了任何岔子,我們倆就完了。”
電話被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聽著裏麵的忙音,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那碗和牛,我一口也沒吃。
深夜,我躺在花園的木屋裏。
說是狗屋,裏麵卻鋪著柔軟的天鵝絨地毯,還有一張小小的單人床。
我蜷縮在床上,眼睛死死盯著合同上“一百萬”的數字。
突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我警惕地從床上坐起,透過木屋的窗戶向外看。
一個男人。
他很高,穿著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裝,身形挺拔。
他停在主宅門口,沒有進去,而是偏過頭,目光精準地落在了我所在的木屋上。
夜色很暗,我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視線的重量,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
他就那麼站著,看了足足一分鐘。
然後,我聽見他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嗤笑。
那聲音不大,卻精準地紮進我的耳朵。
“我叔叔的品味,真是越來越別致了。”
說完,他轉身,毫不留戀地走進了那棟黑漆漆的別墅。
2.
第二天,羞辱升級了。
張姨交給我一個任務,把花園裏散落的“玩具”撿回來。
那是一些鑲著各色寶石的橡膠球,被故意扔得到處都是。
“Lucky最喜歡玩尋回遊戲了。”
張姨麵無表情地站在台階上,盯著我。
我沉默地跪下,在濕冷的草地上爬行,一個一個地尋找那些在晨光下閃著光的東西。
當我用嘴叼起第三個、鑲著藍寶石的球時,莊園的鐵門外傳來了一陣刺耳的鳴笛聲。
一輛火紅的跑車停在門口。
江澈和沈薇從車上下來了。
他們竟然找到了這裏。
沈薇舉著手機,鏡頭正對著我,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震驚和扭曲的興奮。
“我操!姐!你玩真的啊?”
江澈的臉則是青白交加,他衝到鐵門前,用力搖晃著冰冷的欄杆。
“沈晚!你瘋了!你還要不要臉!”
他壓低了聲音,卻掩不住語氣裏的暴怒。
“快把錢拿出來!你以為我願意來這種鬼地方找你嗎?畫展的錢!立刻!”
我跪在草地上,嘴裏還叼著那顆冰冷的寶石球,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所有的尊嚴都被踩在腳下。
沈薇還在一旁咯咯地笑,手機鏡頭上下晃動。
“可以啊姐,這視頻要是發到網上,你比我火得都快!標題我都想好了,就叫《名牌大學畢業生為錢當狗,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我的血瞬間衝上了頭頂。
就在這時,張姨冷漠的聲音響起。
“私人領地,禁止喧嘩。再不離開,我就叫保安了。”
江澈根本不理她,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沈晚,你聽見沒有!錢!”
主宅的門,悄無聲息地開了。
昨天夜裏那個男人走了出來。
白天,我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俊美,但冷漠,沒有一絲多餘的溫度。
他叫陸凜,是那個死去的富豪陸承業唯一的侄子。
他隻是站在那裏,甚至沒有開口,強大的氣場就讓江澈和沈薇的聲音戛然而止。
兩個保安迅速出現,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江澈。
“把他們扔出去。”
陸凜淡淡地吩咐。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他們身上停留超過一秒,而是落在了依然跪在地上的我身上。
那目光裏,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審視。
江澈被拖走時還在瘋狂地咒罵:“沈晚!你給我等著!你別想拿到一分錢!”
沈薇尖叫著,手機掉在了地上。
世界終於清靜了。
隻剩下我和陸凜。
還有我嘴裏那顆可笑的寶石球。
他緩緩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然後,他蹲了下來,視線與我持平。
“看來,想給你套上項圈的人,不止我叔叔一個。”
他的聲音很輕,卻比江澈的咒罵更讓我感到刺骨的寒冷。
我渾身僵硬,一動不動。
他伸出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
“告訴我,當狗的滋味,怎麼樣?”
3.
我沒有回答他。
我隻是看著他的眼睛,然後張開嘴,讓那顆沾著口水和草屑的寶石球,“啪”的一聲掉在他昂貴的手工皮鞋上。
陸凜的眼神驟然變冷。
但他沒有發怒,隻是緩緩站起身,用一方潔白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被我弄臟的鞋尖。
“有骨氣。”
他輕聲說,“就是不知道能撐多久。”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仿佛我隻是一隻不會說話的動物。
那一天剩下的時間,再沒有人來打擾我。
傍晚,我收到了銀行的轉賬短信。
一百萬。
分文不差。
我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將這筆錢全數轉給了江澈。
幾秒鐘後,他回了一條信息。
“收到了。”
緊接著,是沈薇發來的一張照片。
照片裏,她和江澈依偎在一起,麵前是米蘭大教堂的夜景。
他們手裏舉著香檳,笑得燦爛又諷刺。
江澈的另一隻手,親密地攬在沈薇的腰上。
他們用我的賣身錢,去國外逍遙快活了。
我的心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狠狠扔進了冰水裏。
屋外,毫無征兆地開始下起暴雨。
豆大的雨點砸在木屋的屋頂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很快,屋頂開始漏水。
一滴,兩滴,冰冷的雨水滴在我的臉上。
我抱著膝蓋,坐在黑暗裏,感覺自己隨時都會垮塌。
就在這時,主宅的大門開了。
陸凜站在門口的光影裏,冷冷地注視著狼狽的我。
他沒有說“進來吧”,也沒有說“過來”。
他隻是用一種呼喚寵物的語氣,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Lucky,進來。”
他的聲音穿透雨幕,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這是我在這裏的最後一晚。
隻要我爬進去,明天一早,我就可以拿著錢離開這個地獄。
隻要再忍最後一次。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張刺眼的照片,江澈和沈薇幸福的笑臉,和我脖子上的項圈,構成了一個巨大的笑話。
我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冰冷刺骨。
我一步一步地,朝著那扇為我敞開的大門走去。
雨水順著我的頭發流下來,模糊了我的視線。
陸凜就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我。
看著我走向他,眼神裏是馴服獵物後的滿意。
4.
我走到了陸凜麵前。
在他以為我會低下頭,等待他的撫摸時,我站直了身體。
積攢了三天的屈辱和憤怒,在這一刻盡數化為冰冷的平靜。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我的合同,是扮演陸承業先生的狗,不是你的。”
陸凜的眼中閃過訝異,隨即被一種更深的、饒有興味的笑意取代。
“有意思。”
他微微勾起嘴角,“但你沒搞清楚狀況。現在,這座莊園,我說了算。”
他沒有再強迫我,而是側身讓開了一條路。
“進來。我不想我叔叔的遺產,在正式交接前就因為淋雨感冒而貶值。”
他的話裏全是商人的算計和嘲諷。
我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徑直走了進去。
溫暖幹燥的空氣包裹住我,但我感覺比在雨裏還要冷。
他隨手扔給我一條浴巾。
“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明天還有一場重要的表演,你最好保持最佳狀態。”
我這才發現,客廳的沙發上,放著一套幹淨的女士衣裙。
那是一條黑色的、款式保守的連衣裙。
“這是......”
“明天律師要來宣讀我叔叔的遺囑。”
陸凜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靠在沙發上,姿態慵懶又危險。
“按照他的遺願,Lucky必須在場。我總不能讓你穿著這身去見律師吧?”
他晃了晃酒杯,猩紅的液體在杯壁上劃出優美的弧線。
“畢竟,你可是他最重要的客人。”
最後一晚,我睡在了客房。
柔軟的大床讓我徹夜難眠。
第二天一早,我換上了那條黑色連衣裙,摘掉了脖子上的項圈。
當我走出房間時,張姨已經在門口等候。
她的眼神比之前多了一絲複雜。
“沈小姐,律師已經到了。”
客廳裏,坐著幾個神色各異的人。
他們是陸承業的遠房親戚,此刻都用一種貪婪又警惕的目光打量著彼此,以及站在客廳中央的我。
我的出現,讓客廳瞬間炸開了鍋。
“她是誰?”
一個珠光寶氣的女人尖聲問道。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陸凜從樓上走下來,語氣淡漠地替我回答。
他示意我坐在一個靠近壁爐的單人沙發上,那個位置,正好對著遺像,也正對著在場的所有人。
我成了被圍觀的展品。
律師是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表情嚴肅。
他清了清嗓子,打開了手裏的文件。
“現在,我開始宣讀陸承業先生的遺囑。”
5.
遺囑的前半部分,冗長且乏味。
無非是將一些不動產和藝術品,零零碎碎地分給了幾個慈善基金會和遠房親戚。
那些分到一星半點好處的親戚,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而沒被念到名字的人,臉色越來越難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律師身上,等待著最關鍵的部分——陸氏集團股份的歸屬。
陸凜坐在主位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沙發的扶手,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終於,律師念到了最核心的部分。
他頓了一下,推了推眼鏡,目光在房間裏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我的身上。
“關於我名下所持有的陸氏集團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以及我全部的現金、債券和信托基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個珠光寶氣的女人,身體緊張得微微前傾。
律師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我決定,將以上全部財產,贈予在我離世之後,願意放下人的尊嚴,以我此生摯愛Lucky的身份,陪伴我走完最後塵世旅程的沈晚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