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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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夜坐在派出所的等候椅上，天光未明，天花板的燈卻亮得晃眼。

我捧著林琦琦的粉色平板，雙手冰涼，像是捧著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平板有六位數密碼。

我試了她的生日、我的生日、她爸的手機號、她最喜歡的動畫片名。

全錯。

我試著輸了一串數字：520520。

屏幕一亮。

開鎖成功。

我深吸一口氣，點開了第一個App。

【短影】賬號名：@被鎖在家的小女孩

頭像是她紮著雙馬尾的照片，笑得一臉乖巧。

粉絲：125.7w

點讚：1893.6w

直播收益餘額：¥14,837.45

我頭皮瞬間發麻。

我往下滑，看到了那個衝上熱搜的視頻——

她自稱“常年被媽媽鎖在陽台、冰箱、衛生間”，鏡頭裏瘦小、發紅、傷口明顯。

背景音是網友二次剪輯的BGM，配上了“令人心碎的淚水”和“我隻是想要一個擁抱”。

她甚至打上了標簽：

#媽媽不給我吃飯

#我要逃出去

#誰能帶我離開這個地獄

評論下方一片哭天搶地。

【“我就是被家暴長大的，這個媽媽真的太狠了！”】

【“她才幾歲？說這些話的時候手都在抖。”】

【“我要報警！我要捐款！我要帶她離開！”】

我整個人發冷。鼻尖都是血腥味。

我繼續翻，翻到了她一個“未發布”的草稿箱。

裏頭有一段錄音，開始前她壓低聲音說：

“演練第七版，感情不要太滿，記住：‘淚是等警察進門之後再掉’，前麵要是太慘就沒人信了。”

她......她在演戲。

她知道控訴得太狠會穿幫，所以要“留力”演。她知道警察進門才是最佳“哭點”。

她知道所有節奏點在哪裏。

十歲。

才十歲。

我眼前一黑，險些砸倒在地。

我靠在椅背上，渾身出汗，臉上的神經都在抽。

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怕了。

怕她不是“變壞”，而是“天生”。

我點開她的“素材相冊”。

裏麵是整整齊齊的文件夾，每個文件夾都命名得一清二楚：

【眼淚收割一號】

【被打證據合集】

【練習表情包】

【血液拍攝素材】

我點開最後一個。

那是一段她在廚房蹲著的畫麵。

她從冰箱裏拿出雞翅，剁斷，用湯匙勺血，小心倒入一個迷你試管。

她還用棉簽點了點，抹在自己手臂上，又用創可貼貼住。

“演得太真會嚇到人，得留一點空間。”她嘴裏念著。

像一個導演，在給自己安排鏡頭。

我盯著屏幕，腦子已經炸了。

我不敢想她是怎麼計劃這一切的。

誰教她的？

還是說，她一直在看、在學、在琢磨？

我按亮屏幕，再次點進主界麵，看見一個名為【劇本集】的文檔。

我點進去。

開頭是手寫的文字：

【當你受夠了她不給你奶茶和炸雞時，請打開這個計劃】

下麵，是整整六頁紙的細節安排：

①拍視頻：燈光、哭腔、表情訓練；

②製證據：雞血、泡麵汁、瘀青筆記；

③清理現場：用抹布擦掉媽媽做的飯、藏掉零食；

④關鍵詞寫法：必須寫“媽媽”、“我怕”、“我餓”......

⑤發布計劃：周五晚高峰流量最大，避開周一冷流期。

我忍不住伸手捂住臉，牙齒狠狠咬住了舌頭，才沒有哭出來。

那不是我的孩子。

那是一個披著童稚皮囊的控製者，是利用公眾善意的導演。

而我，是她最成功的“反派設定”。

一個任她踩著登天的“背景”。

手機震動了一下。

民警走進來，遞給我一張紙：“林女士，這是林琦琦在學校提交的‘家庭成長日記’副本。”

我手指僵硬地接過，展開。

上麵用娟秀的字體寫著：

媽媽說我是多餘的。

媽媽每天打我，還說不打我我就學壞了。

媽媽很愛喝酒，有一次還吐在我書包上。

她罵我賤，說我是賠錢貨。

我很怕她。

如果可以，我想找一個新的媽媽。

——林琦琦，寫於三天前

我愣住了。

這篇日記，是她在老師麵前“親筆”寫的。

而三天前......我正好在她生日那天請假陪她。

我記得我做了三菜一湯，還有她最愛的草莓奶油蛋糕。

我甚至在下班時繞遠路去買她想要的盲盒。

她笑著吹蠟燭、說“謝謝媽媽”，還親了我一下。

那天晚上，她趁我睡著了，寫下這篇“日記”。

她一邊拍照做素材，一邊籌備她的劇本計劃。

而我，還以為我們母女之間終於融化了那點隔閡。

原來，我從來都不在她的計劃裏。

我隻是個工具，一個可利用、可演繹、可丟棄的角色。

我握著紙，手抖得像瘋了一樣。

“林女士？”民警察覺到不對，聲音一頓。

我抬頭，聲音冰冷：

“我要報警。”

“我要起訴我女兒。”

“我要讓所有人知道，她做了什麼。”

警察怔了一下：“她還是個未成年，你要......？”

“她未成年，那我呢？我就活該這樣被釘死在恥辱柱上？”

“我一個月做三份工，吃泡麵、撿剩飯，她卻在說我‘不給她奶茶’？”

“她拿著流量打賞在學校買香奈兒發箍，你知道嗎？”

我嗓音撕裂，聲音都啞了。

警察低聲說：“你可以起訴她監護權爭議，但短期內她還是你女兒......”

我閉上眼：“我會送她走的。”

“這次，我親手。”

我打開通訊錄，點開那個已經三年沒聯係的名字——

【林誌業（前夫）】

輸入了一行字：

【把你女兒接走。她演完了，也該謝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