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流產了,孩子剛滿八周。
我木然地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醫生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低聲囑咐了幾句注意休息,便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病房的門並未完全關嚴,門外隱隱約約傳來傅老爺子壓抑著怒火的聲音,正在嚴厲地訓斥著傅時宴。
“孽障!這麼低劣的把戲你竟然也分不清嗎?你那一腳,把我們傅家的骨肉都踹掉了!”
傅時宴的聲音裏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爺爺,事關薇薇的安危,我當時根本沒法冷靜思考真假。這次......的確是我莽撞了。”
“莽撞?上次你把小慈推進鯊魚池,差點讓她沒命!這次又害死了你們的孩子!你把小慈對你的救命之恩,對你的愛意,全都一點點消耗完了!我告訴你,等她真的心死了,要離開你,我看你怎麼辦!”
傅老爺子的聲音因激動而拔高,帶著痛心疾首的意味。
回應他的,卻是傅時宴那慣有的一切盡在掌控的自信。
“不會的,薑慈愛我愛得要死,她離不開我的。之前說離婚,都是她為了爭寵的小女人把戲。”
“滾!我不想看見你這個不孝子孫!”
傅老爺子氣得怒吼。
片刻後,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傅老爺子略顯佝僂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重重地歎息一聲,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我的床邊。
“孩子,委屈你了。是我們傅家對不住你。”
他蒼老的聲音裏帶著深深的愧疚與疲憊。
“如今......你也不必再想著還最後一次恩情了,我做主,放你離開。”
說罷,他將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遞到我麵前,眼神複雜。
“這裏麵是給你準備的新身份和一筆錢,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過兩天,我會安排人送你離開這個城市,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重新開始。”
我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接過那份沉甸甸的文件袋,緊緊地抱在懷裏,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
“謝謝爺爺。”
我的聲音幹澀,卻帶著一絲解脫。
知道可以離開後,我開始默默收拾自己的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我嫁入傅家時,孑然一身,如今離開,也不過是多了些傷痕和破碎的心。
或許是傅時宴心裏存了一絲微不足道的愧疚,這幾天他對我的態度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雖然人沒怎麼出現,卻時不時讓助理送來一些昂貴的珠寶首飾,這些堆滿了床頭櫃,仿佛這樣就能彌補些什麼。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傅時宴難得地踏進了我的臥室。
他穿著一身深色的家居服,少了幾分平日的淩厲,卻依舊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摸摸鼻子,眼神有些閃躲,似乎有些不自在,將一個精致的絲絨盒子扔進我懷裏。
我愣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盒子,隨即又繼續整理著箱子裏為數不多的衣物。
男人見我毫無反應,語氣不禁拔高:
“我送給你的東西,你連打開看一眼都不願意?”
這可是他特意去拍賣行親自挑選了好久,最後擲下數億,與人幾番競價才拍回來的稀世粉鑽,這個女人竟然看都不看一眼?真是越來越不知好歹!
“哦。”我淡淡地應了一聲,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換作以前,別說是他花費心思拍下的珠寶,哪怕隻是他隨手丟給我的一件不值錢的小玩意兒,我都會像得了糖的孩子一樣,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珍藏起來。
可現在,經曆了這麼多背叛和傷害,所有與他有關的東西,我都覺得沉重而諷刺,一點也不想沾染。
傅時宴被我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氣得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
但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強行壓下了心頭的怒火,語氣生硬地開口:
“明天是你生日,我特地空出了一天時間陪你。說吧,想去哪裏?”
生日?
我愣了片刻,隨後苦笑出聲。
我的生日早就過了,明天是我爸爸的忌日。
果然不愛一個人,連她的事情都不上心。
不過如今馬上要離開我也不計較。
如今,我也要離開了。
我想在離開前,去看看爸爸,告訴他,女兒不孝,不能再在他身邊盡孝了。
我抬起頭,迎上他複雜的目光,輕聲說道:
“我想去看看我爸。”
男人聞言一怔,似乎沒想到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好,明天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