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為救暗戀十年的陸淮,死於一場特大洪水。
死後我才知道,他早已和我閨蜜廝混在一起,還哄著我掏空積蓄給他們買婚房。
我的屍骨未寒,他們就用我的死亡賠償金,在我的新房裏夜夜笙歌。
再睜眼,我重回洪水席卷的那一刻。
渾濁的洪水沒過我的胸口,而陸淮就在不遠處,像上一世那樣對我伸出手。
理所當然地喊:“快來救我!你不是最愛我嗎?”
上一世,我拚了命遊過去。
這一世,我隻覺得吵鬧。
我冷漠地調轉方向,救下了旁邊被他擠開、快要淹死的女孩。
1
醫院裏。
我躺在病床上,看著牆上掛著的電視,裏麵正播放著這次洪災的後續新聞。
記者將話筒遞到隔壁病房的陸淮嘴邊,他半躺著臉色蒼白,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我們......我們快結婚了,新房是她堅持要全款買的,說是給我一個驚喜。”
“我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那麼恨我,為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眼睜睜地看著我去死......”
他身旁,我最好的閨蜜青檀,正溫柔地替他擦拭眼淚,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對記者低語。
“晚晚她......她最近情緒一直不太好。”
“可能......可能是怪我跟阿淮走得太近了吧,都是我的錯,我不該......”
她欲言又止,剩下的話全留給觀眾去腦補。
他們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無縫。
一個扮演受害者,一個扮演為閨蜜和男友著想的聖母。
而我,慕晚,被他們輕而易舉地釘在了“因妒生恨、見死不救”的恥辱柱上。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電視屏幕裏那兩張令人作嘔的臉。
插著針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的嫩肉裏,直到滲出血絲。
病房門被“砰”地一聲推開。
我爸媽麵色鐵青地衝了進來,我爸的食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上。
“女兒你瘋了!陸淮哪裏對不起你?十年的感情,你怎麼做得出這種事!”他氣得渾身發抖,仿佛我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我媽則撲到床邊,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淚說來就來。
“現在街坊鄰居都在背後指指點點,你讓我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你怎麼這麼狠心啊!”
“人家陸淮都上電視了,你這是要毀了自己一輩子啊!”
辱罵和指責像潮水一樣湧來,比前世的洪水更令人窒息。
他們不問我身體好壞,不問我經曆了什麼。
他們隻關心自己的麵子,隻相信電視上演出來的謊言。
就在我被這親情的巨浪拍得快要喘不過氣時,隔壁病床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叔叔......阿姨,你們別罵她。”
我轉過頭,是那個被我救下的女孩,張瑤。
她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臉色和我一樣蒼白。
她看著我爸媽,一字一句地說。
“我看見了,是那個男人,為了搶走我腳下踩著的那個漂浮的木箱子,一把把我推開了。”
“是慕晚姐......救了我。”
2
張瑤的話音剛落。
他們還沒來得及開口,醫院樓下就傳來一陣喧嘩。
我走到窗邊撩開一角。
隻見一個穿著考究的中年女人,在樓下那片小小的空地上,被記者和網紅主播包圍著,做出了驚人之舉。
她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那是我第一次見陸淮的母親,劉美。
平日裏朋友圈裏精致優雅的她,此刻披頭散發,妝容哭花,對著我們這棟樓嚎啕。
“慕晚啊!你行行好,放過我們家陸淮吧!”
“他肺嗆壞了,醫生說可能會影響一輩子!你這是要他的命啊!”
她邊哭邊捶胸頓足,額頭重重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砰砰”作響。
鄰居們圍觀指點,閃光燈密集閃爍,記錄下這出苦情大戲。
劉美這一跪,將我們全家釘在道德審判席上。
我爸臉漲成豬肝色。
他猛地回頭,將所有怒火傾泄到我身上。
“你看看!人家媽都跪下了!你到底還想怎樣?”
他嘶吼著,仿佛我才是那個逼人下跪的惡霸。
我媽崩潰了,衝過來拉住我的手,淚如雨下。
“晚晚,求你了,快下去服個軟吧。”
“就說房子先讓他們住著,等風頭過去再說......你愛了他十年,不能這麼絕情,會被戳一輩子脊梁骨的!”
親情在此刻,變成了最鋒利的刀。
他們不在乎真相,不在乎我的委屈,隻在乎那點可憐的麵子,怕被鄰裏唾沫星子淹死。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青檀。
她沒發信息給我,而是在朋友圈和微博同步更新了動態。
九張照片,滿滿當當,全是我和她十年來的親密合照。
從大學宿舍自拍,到海邊旅行的比基尼照,每一張都在炫耀我們曾經的“友情”。
配文更是綠茶巔峰。
“晚晚,我知道你心裏苦。但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是真的,我不信你會變成這樣。無論如何,我都永遠把你當最好的姐妹。”
“求你別因為我和阿淮之間的小誤會,毀了你們的感情,也毀了我們三人的友誼。我真的好難過。”
字字誅心,句句暗示我是那個無理取鬧、妒火中燒的瘋子。
她把自己塑造成被遷怒的無辜聖母,將我的反抗扭曲成對“三人友誼”的背叛。
網上已有人罵我,說我連這麼善良的閨蜜都要傷害,簡直變態。
我關掉手機,父母的哭罵,樓下的喧囂,網絡的惡評,像三麵牆將我擠在中間頭
張瑤的證詞,在劉美“苦肉計”和青檀的“友情刀”下,顯得蒼白無力。
甚至有人議論,說張瑤是我花錢請的托。
父母走出房間,說要我“好好反省”。
我摔在床上,用被子蒙頭,世界終於安靜。
我沒哭,隻覺得疲憊和寒冷。
就在這片窒息的黑暗裏,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是張瑤發來的信息。
“姐,你還好嗎?別信他們的鬼話!”
緊接著,她發來一張照片,是醫院化驗單的局部截圖。
她用紅筆圈出了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化學名詞,下麵附了一行字。
“姐,我剛才去幫我媽拿病例,借口說你的單子拿錯了,就讓護士多打印了份陸淮的肺部灌洗物化驗單。”
“我查了,這個被圈出來的東西叫'速凝劑添加物',是種廉價工業材料,一般隻會出現在偷工減料的不合規建築工地上。洪水裏......怎麼會有這個?”
3
劉美見下跪這套苦肉計沒能讓我立刻就範,立即轉變策略,瞄準了我爸這個軟肋。
她太懂我爸了——愛麵子如命,虛榮好賭的典型。
沒親自出麵,而是收買了我爸牌桌上幾個所謂“老友”。
我出院後,那幾人天天來電,熱情邀他打牌散心。
我勸過,但他覺得我讓他丟臉,根本不聽,摔門而去。
那晚,他徹夜未歸。
次日清晨,刺鼻油漆味將全家驚醒。
防盜門被潑滿鮮紅油漆,如凝固的血,中間黑字寫著“欠債還錢”,鎖眼裏滿是502膠水。
我媽癱倒在地,手機隨即響起,是陌生號碼。
她顫抖按下免提,聽筒傳來粗暴男聲:
“五十萬,三天內還清!否則等著給你家老頭子收手指吧!”
我爸麵如死灰,靠牆滑坐,不停念叨:“我沒有…我是被騙了…”
我媽瘋狂撲過去捶打他:“你這廢物!毀了這個家!”
家裏徹底崩潰,哭罵聲、物品碎裂聲交織,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爸輸紅了眼,被那幾個“老友”設局,簽下了五十萬欠條。
一場精心設計的殺豬盤,目標就是逼我們走投無路。
我媽抱住我的腿,滿臉淚水:“賣房子!晚晚,隻能賣房子了!不然全家都完了!求你了!”
她嘶吼著,仿佛我才是罪魁禍首。
就在此時,門鈴響了。
像是算準了我們最絕望的時刻,“救世主”登門了。
我媽透過貓眼,如抓救命稻草般衝去開門。
門外站著陸淮和青檀。
陸淮裝出痛心模樣,徑直走到我爸麵前:“叔叔,阿姨,別急。這事我聽說了。晚晚跟我好了十年,我不能見死不救。”
青檀緊隨其後,扶起我媽,聲音甜得發膩:“是啊阿姨,我們不能眼看你們被逼到這步。”
她停頓片刻,目光掃過狼藉客廳,最後落在我身上,帶著假意憐憫:
“這套婚房,我們來接手最合適。按市價七折買下,錢直接給你們還債。”
“這樣,既解你們燃眉之急,也了我和阿淮一樁心願,畢竟…這本來就是給我們結婚用的。”
他們話說得滴水不漏。
我爸媽渾濁眼中立刻燃起希望,完全忘了眼前這兩人才是將我們推入深淵的元凶。
我看著他們扭曲偽善的嘴臉,胃裏翻湧。
我被爸媽按在飯桌前,那份房產買賣合同攤在我麵前。
門外,追債人砸門聲越來越響。
我媽的哭聲和爸壓抑的哀求交織。
“晚晚,簽吧!快簽啊!”
“難道你真要看著我去死嗎?”
陸淮站在我身後,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噴在頸後。
他嘴角掩不住得意,壓低聲音道:
“晚晚,簽了吧,我們之間,沒必要鬧成這樣。”
“你鬥不過我的。”
青檀站在對麵,眼中是赤裸的勝利者憐憫。她假惺惺地遞上筆:
“晚晚,別強了,為了叔叔阿姨,簽了吧。”
我的手劇烈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滔天恨意無處宣泄,隻能從指尖傳遞出來。
4
我拿起那支筆,廉價塑料在顫抖的手裏重如千斤。
筆尖懸在紙麵上方,一厘米的距離,便是地獄。
身後陸淮屏住呼吸,很是得意。
世界凝固在極致屈辱裏,等著我簽下這份賣身契。
手機屏幕突兀地亮了。
“嗡——”
張瑤發來的信息,在混亂中成了唯一異響。
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屏幕上是一張模糊照片,匆忙搶拍下來的。
水泡得發皺的文件殘頁,邊緣爛了,但中間一個建築公司Logo異常清晰。
扭曲的字母“Z”,下麵“振國建設”四個字殘存可見。
我心臟猛縮,這Logo......前世陸淮給我看過他父親公司的宣傳冊。
緊接著跳出一行字。
很短,卻如黑色閃電,瞬間劈開混沌腦海,照亮前世今生所有黑暗。
“慕晚姐,洪災那天,潰堤的水利改造區,是陸淮父親陸振國公司負責的豆腐渣工程!陸淮不是去避難,他是去銷毀項目資料的!”
腦子裏有什麼徹底炸開了。
前世所有被忽略的細節,此刻如無數碎片凶狠拚湊,形成血淋淋的真相。
洪水為什麼來得那麼急那麼凶?
家住市中心別墅區的陸淮,為什麼偏偏出現在最危險的偏遠河堤改造區?
為什麼他在洪水裏掙紮,那件白襯衫卻幹淨得像剛從辦公室出來?
為什麼前世死前,我看見他頻繁看手機,臉上不是恐懼,而是焦躁和任務失敗的懊惱?
原來如此。
我的死,根本不是天災,不是意外。
那場吞噬上百條人命的洪水,是徹頭徹尾的人禍!
而我,隻是他銷毀罪證時一個礙事的、可以隨時犧牲的道具!
十年掏心掏肺的愛戀,在他眼裏,甚至不如一箱冰冷項目資料重要。
滔天恨意混合著冰冷殺意,瞬間衝刷全身血液。
顫抖的手,奇跡般地停住了。
那支筆被我穩穩握住,再無顫動。
我緩緩抬頭。
迎上陸淮和青檀那兩張錯愕的臉。
他們奇怪我為什麼突然停下。
我嘴角控製不住地向上揚起,勾起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冰冷微笑。
陸淮瞳孔猛縮,青檀臉上憐憫瞬間凝固。
在他們驚疑目光中,在父母哭喊和門外砸門聲中,我當著所有人的麵,拿起桌上那份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