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繼父強奸我未遂。

警察局裏，媽媽卻拿命威脅我不許告發他。

我因此說了謊。

沒想到，在我生日那天。

她親手將我送進了繼父的房間。

1、

「 方桐，你還差三天滿18歲，若你剛才說的話屬實。你的繼父曾仕強則觸犯了刑法。即便他強女幹未遂，也即將麵臨3年以下的刑期。」

「你確認嗎？」

白熾燈很亮，警察在文件夾上落下最後一筆，抬頭看向我。指尖的圓子筆輕輕敲擊在文件簽名欄的空白處。

他胸上掛著藍色的胸牌，上麵有他的名字，蔣培英。

我低下頭，手指反複撚著衣角。

曾仕強就是意圖強女幹我，他趁我睡著的時候，偷偷爬上我的床。我醒來時，他粗糲厚重的手正胡亂在我身上徘徊。

厚重的呼吸打在我的臉上，噴出的熱氣又臭又熏。

「警察同誌，我女兒還這麼小，她什麼都不知道。」我媽上前兩步，拉了拉我的胳膊，衝蔣警官笑得一臉諂媚。

「我老公他就是晚上多喝了兩杯，根本不是故意的。就為這麼點兒事兒，就判他坐牢，是不是也太嚴重了些。」

旁邊走過來一個女警，扶著我媽的肩膀將她往一旁帶：「阿姨，您在邊上坐一下。我們在問你女兒話，這些問題得她自己來回答。」

我媽被拉了兩把，都還是站那一動不動。

她衝著曾警官，正打算開口，女警又說了：「你說了不算。」

眼淚盈滿了眼眶，恥辱又委屈。我抬起頭，緩緩開口：「我繼父......」

「他沒有——」尖銳的厲吼給打斷了我即將說的話，剩下的字被堵在了喉嚨。

我又氣又急，心裏泛起一陣一陣的酸。

她是我媽啊！我是她親生的女兒！她為什麼......為什麼要護著那個畜生？！

我轉頭看像她，看她的嘴不停的一張一合。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她好陌生。

「你們非要逼一個孩子做什麼？這些事兒我都知道，當時我就在場，我來回答就好。」

「還有你！」

她突然就轉向我，用她堅硬的指甲尖尖戳我的腦袋，刺痛感傳來，我整個腦袋被戳得往後仰了幾分。

「一個小孩子家家，在警察局亂講什麼話？！這有你講話的份嗎？！」

「你別忘了，是誰養著你！！是誰供你讀書！！」

「你知不知道，你瞎說話是會逼得我們家破人亡的！」

「若你爸沒了，我也死給你看！！！」

話音剛落，她就一把拿起了桌上的剪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2、

所人的視線唰的都落到了我們身上。

警察局裏頓時一片兵荒馬亂，周圍的人都站了起來，慢慢圍了過來。

「你先別急，把剪刀放下來，慢慢說。」

「楊春菊是吧？！你這是在警察局裏，你這樣，按妨礙公務我們是可以把你抓起來的。」

「你可千萬別犯傻啊，為了個男人，孩子都不要啦？」

勸解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我媽卻仍然固執的將剪刀抵得更深了些，隻是眼睛，一直死死的盯著我。

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攥緊，呼吸似乎越來越困難。

我被困在了黑暗裏，找不到出去的路。

我聽到自己的心裂開了一條縫，接著碎成了片，被她碾壓成齏粉。

「方桐，這次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才讓你受委屈。你相信媽媽，以後媽媽會好好保護你，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的。」

「你原諒媽媽，好嗎？」

好。

終於，我哽咽著答應，說出了這輩子最大的謊言：「他......可能是喝醉了吧。」

哐當當......

剪刀清脆的落地聲，紮向了我，千瘡百孔。

一個溫暖的身體將我擁進了懷裏，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

我的身體卻越來越冷，身上瑟瑟發抖，顫得厲害。

3、

「呸——晦氣！」

剛進家門，繼父就朝我呸了一口唾液。

我默默拿紙巾將衣服上的臟汙擦幹淨，回到了房間。

我本以為，這件事過後，他將不敢再對我動歪心思，隻要能平安熬到畢業，我就能擺脫他們，擺脫這個家庭。等我考上大學，我就會離他們越遠越好，永遠不再回來！

門外傳來我媽的嬌嗔和繼父猥瑣的笑。

「你那個閨女兒真晦氣，還是不如你懂得體貼人。」

「死丫頭哪有我好？我這就給你消消火...」

他們一如既往的在客廳裏放肆起來，完全不顧及家裏還有個女兒。

我照例帶上了耳機，放起了英文歌。

我以為日子就這樣過著，沒想到噩夢來得那麼快。

三天後，我的生日。

從來不過生日的我，第一次收到了來自媽媽的生日禮物——一個草莓味道的生日蛋糕。

雖然我吃草莓會過敏，但是我並不想破壞這一刻的喜悅。

我偶爾會恍惚，覺得我媽還是愛我的。隻是因為她不太會表達，所以我才會羨慕別人的媽媽。

「方桐，生日快樂！」

「媽媽愛你。」

她第一次親口說愛我，我漲紅了臉，手足無措，想要回應，又不知道要如何讓她知道，我也愛她。

「來，過來吹蠟燭。」

我欣喜的走了過去，十指交握，想要許下生日願望。

隻同學說，過生日的時候許願，會靈驗。

我希望自己能平安長大，希望我的媽媽能幸福詳和。

呼——

蠟燭吹滅，四周陷入黑暗。

「媽媽？」我試探性的問。

回答我的，是一雙有力的臂膀，和熟悉的惡臭味。

我拚命掙紮，瘋狂呼救，卻敵不過男人的力量，被捂住嘴拖入了房間。

啪噠——

我聽到了清脆的落鎖聲。

眼淚噴湧而出，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我的反抗如同以卵擊石，毫無用處。

「媽——媽——」

淒厲的喊叫震破喉嚨。

我像溺水的人，發出絕望的呼救。

回應我的，卻是門外電視機逐漸增大的聲音。新聞的主持人，人美聲甜，淹沒了我所有的呼喊。

心一點一點的沉到穀底。

沒用的。

一切反抗都是沒用的。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身上被摔得骨頭每一寸都是痛的。

就像沉入深海，海水一點點漫過脖子、口鼻，直至頭頂。像被扼住了喉嚨，無法動彈，無法呼吸。

媽......媽......

你......怎麼舍得？！

4、

許久，重重的黑影才從我身上離開。

門被打開，黑暗中終於透出了一絲光，刺痛我的眼睛。

媽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老公，怎麼樣？」

她的聲音怎麼也在顫抖呢？！

我側過頭，透過門的縫隙，看到我的繼父，將500塊錢扔到我我媽手裏。

「嘖......像條死魚，沒意思！」

他勾了勾我媽的下巴：「還是你有味兒些......」

「錢給你，主意出得不錯。」他提了褲子，點了根煙，就打開門走了。

心，明明碎了很久，可為什麼還是會覺得痛得快要死掉。

原來所謂的過生日，不過是我媽的計謀......

為的，不過是讓曾仕強更容易得到我。上一次曾仕強摸進我房間，就是因為我反抗的聲音太大，吵醒鄰居，所以他們才幫我報了警。

而這一次，我的親生母親，為了防止同樣的事情發生，她策劃了這個生日，並在門外用電視機的聲音來掩蓋我的求救聲。

她，是主謀！也是幫凶！

媽媽......你好狠的心啊！

眼睛酸脹幹澀，我伸手摸了摸臉。嗬，眼淚都幹了呢。

她就站在客廳中間，細細數了數手上的錢，然後將它們一把塞進衣服裏。

等她再進來時，手裏拿著一小塊切好的生日蛋糕。

「桐桐，媽媽給你拿蛋糕來了。」她笑著推開門，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從床上坐起來，狠狠的瞪著她。

「桐桐，媽媽也是為了你好。你爸天天惦記著你，也不是什麼好事。」她邊說，邊拉起床單蓋住了我的下半身。

「他不是爸！他是禽獸！」

你也是——

「你怎麼就想不通呢？！你已經18歲了。你以後早晚都要被男人霍霍的，還不如讓你爸高興高興。」

「你看，你爸一高興，還給了500塊呢！」她邊說邊笑，臉上洋溢著喜氣。

啪！

我再也沒忍住，一巴掌扇在了她臉上。

「你不配做我媽！你真令我惡心！」這一刻，我真想活剮了她。

可能是我的眼睛太過狠毒，她往後縮了縮，身子瞬間矮了下來。

一瞬間，就仰起頭來，氣勢洶洶衝我吼：「你以為是我願意的嗎？！」

「為了你這個拖油瓶，我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過！」

「上次你報了警，他回來就說要把你趕出去。你被趕出去了，你能去哪兒？！還不是要被別的男人欺負？！」

「我也是為了你好。」

我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她麵目可憎，醜陋無比。

「 你是我女兒，我不會害你。給你50塊，自己去藥店買個事後藥。」

「別給我整出個孽種，惹些幺蛾子。」

她的臉在我的麵前分離，重疊。

她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懂得。但連成句子，每一句我都聽不懂。

50塊錢被重重的砸到我臉上，又落在了床上。

我將它緊緊攥進手裏，指甲陷入皮肉，被掐出血來。

5、

藥店門口，我躊躇半天也沒能邁進去半步。

「這不是方桐嗎？！你怎麼站這兒？怎麼不進去？」

三連問問得我頭皮發麻。

轉過身是隔壁蘇阿姨。

「我......」我紅著臉，說不出來話。

本想著說沒什麼，然後再換個藥店試試，人就已經被她拉進了門。

「要什麼？說吧，店裏就我，沒別人。」

我環顧四周，果然隻有她。原來，她在這裏上班。

往玻璃櫥櫃裏環顧一圈，目光停在「毓婷」上，臉漲得通紅，卻不敢說。

「這個嗎？」蘇阿姨將它拿了出來。

我看著她，眼眶瞬間又紅了，眼淚盈得快要溢出來。

「跟我來。」蘇阿姨將店門掛了鎖，一路拉著我的手，將我帶到她家裏。

她家就在我家隔壁。

我媽說她是碎嘴子，旦凡是我家裏有點兒什麼事，都會往外說。自己沒老公沒孩子，天天和周圍的老太太們聊別人家的醜事。

我媽曾一再同我說，要離她遠一點兒，家裏的事也不要跟她說。

可我現在已經坐在她家裏。

她家的沙發軟軟的，鋪著好看的墊子，上麵繡著極漂亮的牡丹。

「來，先把藥喝了。」

眼前遞過來一個透明的玻璃杯，我接過來。水還是溫的，我看了看她，一口把藥吞了。

水汽又氤氳了我的眼。

她抱起家裏的貓，放在了我懷裏。

軟軟的小家夥，伸出舌頭輕輕舔拭我的手，酥酥麻麻的，癢癢的。

我短暫的忘了一切的悲傷。

十分鐘後，我的麵前出現了一碗麵，上麵還臥個蛋。

淚水再也不受控製的往下掉，一顆接著一顆，串成了珠子。

我哭得抽抽噎噎：「我媽說，你會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別人......」

她輕歎一聲，在我旁邊坐下，輕輕拉過我的手。

她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很多人都笑我不結婚不生孩子，可她們不知道，其實我是不敢結婚。」

「我小時候呀，上學的時候，總有一個男孩子喜歡欺負我。他會扯我的辮子，在我桌子裏放死掉的蟑螂。

他喜歡看我被嚇得尖叫。

有一回，我媽給我買了條新裙子，我本來高高興興的去學校。在學校裏，那個男孩子把我拉進廁所，試圖脫掉我的裙子，。

我回家後告訴了媽媽。

你知道我媽媽怎麼說嗎？

她說，為什麼他不欺負別人隻欺負你？

我後來去學校告訴老師，老師請了男孩子的家長。那個家長倒打一耙，說是我勾引了她兒子，因為我穿了花連衣裙。

老師又把我媽叫到學校，我媽則當場用剪刀剪碎了我身上的新連衣裙，她當著所有師生的麵，大聲音罵我不要臉。

那天後，學校就讓我退了學。

我不滿16歲，我爸就把我賣給了一個跛腳的鰥夫，他還有個傻兒子。

我才16歲啊！

那一年，我偷偷從家裏跑了，隨著村裏來務工的人一起來了到了新鄉。」

我錯愕的看著她，眼裏裝滿心疼。

為什麼會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

既然她們不愛自己的小孩，為什麼又要將他們生出來？

世界很殘酷，破碎的原生家庭更殘忍。

最痛的傷害，竟然會來自最親的父母。

蘇阿姨，就像一束光照在我身上，暖暖的。我似乎感受到了一些力量，憑空生出了些勇氣。撕碎他們的勇氣。

若原生家庭是一座牢囚，那我就打破這牢囚！

若他們想用黑暗埋葬我，那我就拉著他們共赴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