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短暫的死寂之後,刺耳的鐘聲響徹雲霄。
整個皇宮仿佛一個被捅了的馬蜂窩,瞬間活了過來。
無數人影從四麵八方湧來,帶著嘈雜的腳步聲和怒吼聲。
有禁軍,有侍衛,還有一些氣息駁雜的術士。
箭矢像一場黑色的暴雨,鋪天蓋地朝我射來。
其中還夾雜著火球,冰錐,以及各種顏色的符籙法光。
我沒有理會,繼續向前,識海中的劍意自動護主。
所有的攻擊,無論是物理的還是法術的,在靠近我身體三尺範圍的瞬間,都無聲無息地化為了粉末。
我走過的路,被鋪成了一條猩紅的地毯。
直至到了一座獨立的院子前,門口的守衛更多。
我能感覺到大師兄的氣息,就在這院子下麵,微弱,飄忽,像隨時都會熄滅的燭火。
我抬起右腳,對著腳下的青石板地麵,輕輕一跺。
轟!
一聲悶響。
整個院子,連同地麵塌陷了下去,一個巨大的深坑出現在我麵前,下麵是陰暗潮濕的囚牢。
濃烈的腥臭和血腥味撲麵而來,令人作嘔。
我沒有猶豫,縱身飄落下去,一眼就看到了大師兄。
他被釘在最深處的一麵石牆上。
四根嬰兒手臂粗的黑色釘子,穿透了他的琵琶骨和膝蓋骨,將他牢牢地釘在那裏。
那是鎖妖釘,專門用來對付妖族的歹毒法器。
他無力地低著頭,亂糟糟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臉。
身上的衣服已經變成了破布條,混雜著血汙和泥垢。
他已經虛弱到感覺不到我的到來。
我一步步走到他麵前。
我的手在發抖。
這是我修了千年無情道以來,第一次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
我伸出手,對著那四根鎖妖釘,隔空虛虛一握。
那四根黑色的釘子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嘯,像是活物一般劇烈地掙紮起來。
然後,它們被一股無形而又無可抗拒的力量,硬生生地從石牆裏、從大師兄的身體裏拔了出來。
在半空中,它們扭曲,熔化,最終變成了一灘滾燙的鐵水,滴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
大師兄的身體無力地向下滑落。
我立刻上前,伸手將他扶住。
他很瘦,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我將一股精純至極的仙力,小心翼翼地渡入他的體內。
他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
他蒼白如紙的臉上,也漸漸有了一絲血色。
他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很空洞,充滿了茫然,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聚焦在我的臉上。
“十......十七?”
他不敢相信地開口,赤紅的眼眶中,淚水無聲滑落,在他滿是汙垢的臉頰上衝刷出兩道清晰的痕跡。
我看著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
“師兄,是我,我回來了,師父讓我來接你回家。”
他苦笑了一聲:“人快死了,竟連這種美夢都做得出來......”
我伸出手,用幹淨的袖子,輕輕幫他擦掉臉上的淚痕和血汙:“不是夢,真的是我。”
被我扶著的大師兄身子一僵,忽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我,仿佛要把我盯穿。
他伸出手,顫抖著撫摸上了我的臉:“熱的......真的,真的是十七......”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將頭埋在我的肩上,壓抑的哭聲變成了痛苦的嗚咽,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這哭聲落在我心口,泛起一股陌生的酸澀,我咬牙忍下,將他打橫抱起:
“別怕師兄,我們回家。”
就在這時,水牢的廢墟上方,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和憤怒的嗬斥聲。
“在下麵!他們在那!”
“快!把他們圍起來!別讓他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