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
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林承婉似是極厭惡皇上,她對我說的話若傳出去,足夠她死一萬次。
她不求皇上寵愛,即便皇上封她為貴妃,她依舊冷淡,裝病不見。
但她又極其了解皇上,知曉他的一切習慣,喜好,甚至教我床上的每一個動作和細節,佯裝癱軟地趴在皇上身上時,要喘出什麼聲調。
幾月過去,入冬花謝之時,我竟真的得了寵。
林承婉依舊是貴妃,可是皇上卻極少翻她的牌子了。
我爹又回到京城,卻沒有將我娘帶出來,依舊是要我當上貴妃,他再不懼林相時,才肯幫我娘贖身。
宮裏傳,再過些時日,我興許真的能封妃。
那些欺辱過我的人,紛紛來認罪討好,林承婉也不再騎我了,甚至有做夢都想上位的白癡,主動和我結營對抗林承婉。
惹得林承婉笑得合不攏嘴:“她們竟以為你真的能取代我?笑死個人,我哥在左相的位子上一天,貴妃就隻可能是我的,待皇上拖不下去要封後時,怕是皇後也得是我。”
“那個兵部尚書家的嫡女叫什麼來著?今天在我麵前可是出盡了風頭。不過明日她就會墜河感染風寒,漸漸病入膏肓。”
“你可記好了她的下場,莫以為皇上寵幾天,就能負我了。”
我連忙跪地,如過去般溫順乖巧,表明忠心。
當然,心底則一直似防著殷思敏那般防著她。
可我卻不知該如何防,該防什麼?
除了取悅皇上,她沒有叫我做其他的任何事。
若她僅僅是厭惡皇上,需要一個人分皇上的心,任何有姿色的女人都能做到,而宮裏最不缺的就是姿色。
如滿院的鮮花一般繁盛。
可為何,她偏偏要捧我這個仇家之女?
轉眼冬去春來,爹官複三品,皇上對我寵愛更甚,院子裏的花再次開了,林承婉頻繁地來看。
她依舊絕美又慵懶,眯著眼看花,寫信都要我代筆:
“這封信是我給相兄的。”
“你就寫,你何春薇頗有手段,已然拿下皇上,我的地位岌岌可危,許是再過些時日,在皇上麵前就半句話也說不上了。”
“讓我相兄務必在宮外使些手段,設法幫我除去你,除去何家威脅。”
話很好懂,可握著筆,我許久寫不出一個字。
我努力猜測林承婉的意思。
她要做什麼?
捧上我,就是為了除去我,這有什麼意義?
我預感太多疑惑,今日都到了解答的時候,放下筆抬眸看她。
她的目光也瞧過來。
“春薇,你覺得,我可曾恨你?”
我搖了搖頭。
我沒有感知到恨,甚至沒有感知到惡意。
爹看我的目光如同工具,充滿了貪婪。
殷思敏那些語調甜膩的好妹妹,聽得我遍體生寒。
可是林承婉,她坐著我賞花時,目光都在花和蜂蝶上,似乎真的將我當成了凳子,一個無關緊要的器物。
好似,我並不值得她恨。
“我不恨你,自然不會害你。”
“寫吧。我相兄收到信,斷然會想方設法對你爹下手。他如今害不得你爹,便隻能收買你爹。”
“你爹為了權力,妻子和親生女兒都能賣,更何況你這個養女?”
“屆時他入宮見你,用你娘威脅你給我讓位,我便替你除去這個狼心狗肺的仇人,如何?”
話落,我渾身一下子冷透。
眼前林承婉分明滿是慵懶,那目光卻如同一把刀,剜出了我的心徹底將我看透。
她竟知曉我的全部家事。
知曉我恨透了我爹,想殺了他。
我在她眼裏,從來都是一個盲目的棋子。
我再也克製不住心頭驚懼,沙啞出聲:“殺了我爹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究竟想幹什麼?”
林承婉如第一次見到我那般,眯著眼笑:
“何春薇,我和你一樣,都是可憐人。”
“被送進宮,用身體取悅那頭肥膩的豬啊。”
“你恨送你進來的人,我又何嘗不恨?”
“我幫你殺了你爹,才好叫你,幫我弄死我相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