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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我未曾料到，他的反擊來得如此迅猛，如此無情。

聽著密探的奏報，我麵無表情地擦拭著一枚兵符。

“沈指揮使查封了我們通往南境的全部三條糧道。”

“沈指揮使說動了內閣的兩位閣老，彈劾您幹預朝政。”

“沈指揮使......”密探的聲音微顫，不敢繼續。

我的動作猛地停住，兵符的尖角刺入掌心，傳來一陣鈍痛。

“說下去。”我的聲音平穩，卻讓殿內的氣溫驟降。

密探跪伏在地：“沈指揮使下令......下令推平了城郊的英靈碑......說那地方礙眼，要平整了......為柳小姐建一座聞鶯閣！工部的人已經過去了！”

“哐當！”

我將手中的紫檀木盒砸在金磚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密探立刻叩首：“屬下這就帶人去阻止！”

我站起身，周身的氣場冰冷得駭人：“本宮親自去。”

等我抵達時，那片承載著無數忠魂與我舊夢的碑林，已被夷為平地。

石屑的粉塵混雜著新翻的泥土氣息，嗆得人喉嚨發緊。

柳青青正坐在一片狼藉中撫琴，拿著一張草圖興致勃勃地指點。

“這邊要種上江南運來的奇花，那邊要搭個戲台子，堰哥，我想聽最好的班子唱戲！”

沈堰就站在一旁，眼神始終追隨著她，默許著她的一切。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他們腳下踩的是承安和我數萬將士的英靈！

他們要在這英雄埋忠骨的地方建一座尋花問柳之地！

我心中的怒氣翻湧。

柳青青看見我，臉上掠過驚懼，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杆。

我抬手抽出長刀。

柳青青麵前的古琴應聲碎裂。

“啊——！”她尖叫著躲進沈堰的懷裏。

“李長樂！你發什麼瘋？！”沈堰將她護在身後，怒聲嗬斥。

我沒有看他，刀鋒一轉。

第二刀直接劈斷了旁邊一座尚未拆除的石燈籠。

現場所有工匠嚇得跪倒在地，鴉雀無聲。

“滾！”我驟然怒喝，這麼多年，已極少有事物能讓我心緒波動。

所有人噤若寒蟬。

柳青青卻從沈堰身後探出頭，眼神帶著愚蠢的得意。

“殿下，一堆枯骨占著這麼好的地方有何用？人活著，才應該盡享風光，不是嗎？”

沈堰聽到這話，猛地將她按回身後，眼神複雜地投向我。

“李長樂，承安已經死了許多年，你我都該往前看了。”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或許，從一開始，就不值得我們如此。”

我握著刀柄的手指微微發白。

“沈堰，你此話何意？”

沈堰凝視我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幾乎無法掩飾的快意。

是的，是報複的快意。

他說：“是你這個做母親的，殺孽太重，命中帶煞，這才克得他無法來到人世。”

他在說我為穩固江山，在戰場上沾染的那些鮮血。

“青青與你不同，”沈堰的聲音毫無波瀾，“她幹淨、純粹。所以素素願意投胎，選擇她做母親，我的未來，需要的是這樣的人，而不是一個背負著罪孽的幽魂。”

這麼多年，沈堰最是知道如何用言語將我淩遲。

他有恃無恐。

他甚至上前一步，從我手中奪過長刀，反手將刀柄塞回我掌心，劍尖對準自己的心口。

“動手啊，李長樂，當著承安和這些將士的英靈，讓他們看看自己誓死追隨的統領凶神惡煞的樣子。”

我的指尖一片冰涼，刀身微微顫抖。

侍女上前想攙扶我，我抬手揮開，“不必。”

不必，沈堰。

我教你殺伐決斷，你教我無心無情。

我會學得比你更好。

娘對不住你，這就接你回家。

碑林的守墓人抱著一個黑漆木牌位走了出來，將承安的靈位親手交還給我。

我接過牌位，就像那個風雪之夜，抱著那個逐漸冰冷的嬰孩，在呼嘯的北風中發不出一絲聲音。

如果他還活著，現在已經能騎馬射箭了。

沈堰看著我轉身，忽然出聲。

“李長樂，這裏很快會變成京城最美的樓閣......”

柳青青插話，聲音嬌媚而尖酸。

“是呀殿下，日後我和阿堰有了孩子，他這個做弟弟的，也能在這繁華地的底下，護佑著兄長。”

我沒有停步。

沈堰卻快步上前，試圖抓住我的手臂。

我側身避開，聲音嘶啞。

“沈堰，我教你的第一課，是心要狠。”

“我總以為你天性仁厚，學得不夠好。”

“如今看來，你已經出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