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送走伊公子，李承勖轉身就往鬥盆裏看，見大將軍還在動彈，忙讓柳玉娘取來幹淨的陶罐，小心翼翼地把它挪進去："去，找些幹淨的沙土換上，再弄點甘草水給它擦擦傷口。"

柳玉娘應著，捧著陶罐往柴房走去。那裏放著各種治蟲傷的藥膏和草藥。她剛把沙土換好，就見李承勖跟了進來，蹲在她身邊看她給大將軍擦傷口。

"你說，是不是我太慣著它了？"少年的聲音低低的，帶著點懊惱，"每日給它喂最好的，反倒讓它沒了鬥誌。"

柳玉娘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輕聲道："大將軍性子躁，小黑卻很沉穩。或許不是吃的不好，是少了些磨練。"

李承勖抬頭看她，夕陽從柴房的窗欞照進來，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他突然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沒想到你還懂這些，那以後養蛐蛐的事，就交給你了。"

柳玉娘的臉"騰"地紅了，猛地站起身："二郎君別胡鬧！"她轉身想走，卻被李承勖拉住了手腕。

少年的手指溫熱，帶著陽光的暖意。他仰頭看著她，眼底的促狹散去，多了些認真："玉娘，等我贏了伊兄，就把他那隻小黑贏過來，咱們一起養，好不好？"

柳玉娘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有隻小蛐蛐在裏麵蹦躂。她掙了掙，沒掙開，隻好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二郎君說了算。"

李承勖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嘴角彎起個好看的弧度，慢慢鬆開了手。他知道玉娘麵嫩，逗得狠了會惱，卻總忍不住想看看她害羞的樣子，像顆熟透的石榴，看著就讓人心頭發甜。

暮色漸濃，晉王宮的燈籠一盞盞亮了起來，柳玉娘端著重新換好沙土的陶罐走進李承勖的書房時，見他正坐在書案前，手裏拿著本《論語》，眉頭卻微微皺著，顯然是沒看進去。

"二郎君，大將軍安頓好了。"她把陶罐放在窗邊的小幾上。

李承勖放下書，朝她招招手："過來，我教你認蛐蛐的品種。"

他從書架上取下個小冊子，上麵是他自己畫的蛐蛐圖譜，旁邊還歪歪扭扭寫著注解，"你看，這是青頭蟲，最是勇猛；這是黃麻頭，擅長持久戰；還有這黑翅蟲，動作快如閃電......"

柳玉娘湊過去看，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肩膀，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皂角味。

她偷偷抬眼，見少年正專注地指著圖譜講解，側臉的輪廓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偶爾眨一下，能掃起人心頭的癢意。

"......所以說，選蛐蛐不能隻看大小，得看這幾處地方。"李承勖講得興起，轉頭想問問她聽懂了沒，卻正好對上她的目光。

李承勖強作鎮定地咳嗽一聲："明日我帶你去西市逛逛，你來太原這麼久了，都沒出過王宮吧？"

柳玉娘低著頭"嗯"了一聲，聲音裏還帶著點發顫。她知道自己不該跟世子走這麼近，身份有別，規矩森嚴，可每次看到李承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聽到他帶著笑意的調侃，她就忍不住想靠近，想陪著他玩，陪著他鬧，哪怕隻是站在一旁看著也好。

窗外的月光越發明亮，透過窗欞灑在書頁上，照亮了那一頁頁栩栩如生的蛐蛐圖譜。李承勖重新拿起筆，在旁邊添了隻小小的、正在偷看蛐蛐的女童，筆尖頓了頓，又在旁邊畫了朵小小的石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