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越過天地玄門，穿過深澤瘴林，便可以看見高聳入雲的天瀾山。

自山腳至山頂，入目皆是皚皚白意，靠著寒冬冰雪堆積出來的冷意飄渺縈繞。高懸於天際的明月，一如既往的流瀉下皎潔銀光，殘光餘暉落到茫茫雪麵，泛著微弱帶著清冷的寒芒。

走入山裏，月華消逝，清輝不在，便隻剩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與魔域疆土別處不同，天瀾山處在天地玄門之後，乃是魔域跟凡土第一道天險，也是第一道防線。縱使魔域雪山連綿，卻也沒有哪一出能比天瀾山更讓人覺得寒冷，連普照著魔域萬裏山河的明月，也不曾眷顧於此。

因此，天瀾山中，常年籠罩著黑暗。

往山裏走去，攀上山腰，若是掌著火把便可以看到一個巍峨偉闊的洞口。此處乃是潛入魔域的仙都中人尋到的隱秘落腳之地，有著黑暗的庇護，又懸在天瀾山的半山腰，極難被人察覺。

山洞深處，熊熊篝火被撐起，不時傳出木炭燒爆開的“滋滋”聲，凜冽火光將周圍四處照的一片明耀。幾個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正圍繞著火堆，席地而坐。

“公子，喝口水。”沙啞低沉略顯稚嫩的男音醞著暖暖火光，慢慢鋪開。站在最外圍的一個身形稍顯清瘦的少年，緩緩靠近過來，彎腰低身在坐在眾人中間的男子跟前，拿出盛滿水的水袋，雙手奉上。

接過少年遞過來的水袋，男子稍稍頷了頷首，低低回應一句，

“辛苦。”一句話落，好不容易有些聲響的洞裏再次陷入沉寂，隻聽的木炭燒開的聲音。

也不知道是誰，於這默然寂靜間猛然低聲抱怨一句，

“你說那綿隱也是，不好好在仙都呆著，闖入這魔域作甚。”

此話一出，仿佛打開圍坐的幾個人的話匣子，紛紛就有人接上話來，

“綿隱是周國的皇子，據說在風周兩國簽定停戰協議之後，風國皇帝臨出周國邊境時突然遇刺了。好像是中了什麼毒，眾所周知風周兩國端的不過是表麵的平靜，如今風國上下可都在猜測是周國下的毒手。”

“這事兒在九國間傳的沸沸揚揚，誰人不知。可縱是如此，跟綿隱入魔域又有何關聯？”

“你想想，如果坐實了風國皇帝乃是周國人所傷，那停戰協議必定已然無用，兩國戰亂又將再起。綿隱師從咱們仙都，素來主和不主戰，想來他是想來魔域找什麼證據吧。”

“魔域能有什麼證據？”似被前番談話挑的越發糊塗，席間又有一人穿插問一句，

“神魔大戰之後，人仙魔三界簽定三界契約，魔族從此不得踏入凡土一步，而我們也不能駐足魔域。再說了，天地玄門早被神主封印，魔族根本無從進入人間，他們又能在凡土翻出什麼浪來。”

“這個，可就真說不準了。”緊接著前端那人的話，立馬有人似笑非笑的回答，

“若真讓綿隱在魔域找到什麼證據，那麼周國的嫌隙可就能洗的幹幹淨淨。這些年來，凡土諸子九國的那些門門道道，可還少麼。”字裏行間帶著的諷刺顯而易見，話到末尾，餘音稍微高昂，露出清晰的鄙夷跟冷哼。

對於這番言語，席間的眾人皆是心知肚明。當下沒有人敢再接下話柄，不禁抬頭看向中間為首的男子。

已將手中的水袋遞回到身後的少年手裏，男子鬆鬆握著手中的瓷白折扇，並不著急著開口，反而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扣著冰涼的扇骨。過了很久，男子才是擰開眉，抿起唇，

“這些日子風餐露宿的，想必大家都累了，好生歇著吧。接下來，可多的是麻煩。”

“是。”聽出男子話裏意思，眾人不敢再多言，齊齊開口應和。

過後，男子仿佛想起什麼，轉頭看了身後的少年一眼，才回頭望向眼前的眾人，又道，

“我們此番潛入魔域，已是違反三界契約，為免生出枝節，大家都服下易容丹吧。它可以將我們的容貌變的跟魔族無異，也能助我們免受魔域濁氣的侵蝕，方便我們在魔域行走。”

“是。”明白男子的意示，少年已經拿出藏在袖子裏的瓷瓶，倒出丸藥送到眾人跟前。在眾人都服下後，才是退回到男子身邊。

看著眼前所有人的樣貌都顯現出魔族才有的瑩藍膚色及犄角後，男子安心的歎下口氣。正欲點頭示意眾人下去歇息，空曠的山洞中冷不丁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

“哈哈哈哈，既然知道違反三界契約，你們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既然你們這般想死，那我們就成全你們。哈哈哈哈。”根本看不見來人的蹤影，隻聽見的餘音落盡，跟前的篝火也一同熄滅在落盡的餘音中。

陷入黑暗的眾人難以避免的落入恐慌。鏗鏗鏘鏘的拔出隨身攜帶的寶劍，都沒等的寶劍見血，慘叫聲已經先行傳來。神誌像是被什麼蠱惑住一樣，逐漸陷入一片血腥的殺戮裏。

“不要慌，屏氣凝神念清心咒，穩住心神，一切皆是虛幻。”清冽遲緩的嗓音恍如黑暗中的一盞明燈，讓眾人慌亂的心思平靜少許。靜默幾秒之後，有風從眾人耳邊拂過，“嗖”的一聲，熄滅的火堆再次被點燃。

為首的黑衣男子早已站起身，握在手中的瓷白折扇也被撐開，淨白的扇骨捏在他修長的長指間，翻騰出尖銳的利刃。眾人來不及看清他的動作，隱約見的眼前有數道光刃漂浮而過，伴隨著幾聲慘叫傳來，每個人腳下都被勾勒出一道妖嬈的人影。

“影舞魅。”清朗的俊眉抿開一絲孤傲的弧度，男子幾乎是從鼻端哼出的呢音，

“既然都現了身，姑娘還不願意以真實麵目相待，莫非，這就是魔域的待客之道？”

“哈哈哈，公子真會說笑。”嬌俏酥靡的鈴音徐徐緩進，嵌入風情萬種，聽一句，定力不足的人都好似在骨子被勾起一陣酥軟。欲罷又不能。流連在篝火明明滅滅的光影裏，豔麗無雙，傾城絕世的姿容恍如畫中仙子款款走出。

一襲薄紫色的輕紗漫在身際，玲瓏身段若隱若現。魅惑容顏裹在輕盈薄紗裏，唯遺出一對清澈眸子泛著柔和春水，看一眼，都能讓人心神蕩漾。緩步踱到黑衣男子跟前，旁若無人一般，似雪皓腕柔若無骨往男子頷下勾去，被男子輕巧躲開，又是惹的女子嬌笑連連，

“傳言倒是一句都不假，都說仙都公子盛世無雙，今個兒一看，果真讓奴家芳心微漾呢。不知道，奴家這待客之道，夜......”

未等的及女子把話說完，退開的男子雙手抱拳，在女子跟前彎腰下了一禮，

“在下仙都墨城非，驚擾之處，還望姑娘高抬貴手。”

“哈哈哈哈。”即刻就明白眼前這個自稱墨城非的男子話裏之意，女子也不糾纏，斂去神色間的輕佻，揮了揮手。見意，女子折在墨城非手裏的一眾下屬匆忙起身退下去，場上頓時就剩下女子及墨城非一行。

倒也不害怕，女子尋著一塊幹淨的石頭，屈身坐下去。漫不經心的瞟過墨城非一眼，淡然開口，

“公子隻管放心便是，我此番前來不是要公子的命的。不過是受人所托，將公子勸回仙都去，畢竟魔域可不是你們仙都的人該來的地兒。不過，我那方法在公子這兒似乎行不通，隻是話我已經帶到，還請公子好好斟酌。”

“受人之托，不知姑娘受何人之托呢？”眼前的女子一身媚態，剛剛施展出來的魅術斷然是魔域八部魅族的絕學無疑。但墨城非從來都不知道，仙都在魔域還有這樣的暗樁。不免覺得奇怪，追問下去。

“那可不能告訴你。”素來所向披靡的魅惑之術在墨城非這兒栽了跟頭，女子臉上呈現出怏怏的不耐，

“好了，話我也帶到了，我該走了。”說完，也不等的墨城非回應，女子的身影翩然消失在虛空之中。隻留下空氣間一縷若有若無的淡淡隱香。

直到時間過去許久，沉陷在女子魅惑裏的眾人才是晃過心神，

“就這樣走了？”話裏行間，帶著依依不舍的意猶未盡。

讓墨城非甚是不滿，忍不住擰起眉頭，

“難不成你們還要隨她而去？”

“屬下不敢。”許是墨城非語氣過重，唬的眾人一下子低下腰身。

“罷了。”擺了擺手，墨城非無奈歎出一句，

“收拾收拾，這兒不能呆了，我們要即刻入閻都去。”剛剛那女子，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特別是她對墨城非的身份，一清二楚，讓墨城非心中甚是不安。

以往，對於天地玄門之後的這片世界，墨城非也隻是在典籍中見過，現下真正涉足，心中極為沉重。因為墨城非心下明白，他們此舉，是為了將私自潛入魔域的青龍淵弟子綿隱帶回仙都，避免魔域以此為借口，撕毀三界契約，挑起仙魔之戰。

而如今四分五裂的凡土已經禁不起再一次的神魔大戰。所以，不得不多加小心。不單是要找到綿隱將其帶回，還要隱匿好一行人的行蹤，不得讓魔族中人發現，落下把柄。

“是。”領下墨城非的指令，眾人不敢多問，轉身下去收拾起自己的細軟，準備啟程前往魔域王都閻都。

臨出洞口時，墨城非從跟在自己身後的少年手中接過裝著易容丹的瓷瓶，倒出一顆易容丹，喂入自己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