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婚禮當天，我在化妝室門口撿到了妻子的貼身衣物。

她推門而出時，紅唇斑駁，淚眼婆娑。

我知道，化妝室裏，是她始終念念不忘的前任。

我也知道。

半小時後，我的新娘會跟前任跑掉。

而我在追新娘的過程中，會被大車碾碎。

我的新娘也會在前任的懷中。

眼睜睜看著我。

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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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前的白欣然還在言笑晏晏。

可我依舊沉浸在全身上下骨骼和肌肉，被寸寸碾碎的感覺之中。

我按著有些眩暈的額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是重生了。

此刻，我應該是正和白欣然在酒店大堂的門口，一起迎接婚禮賓客的到來。

隻是......白欣然的心思已經不在這裏。

她時不時的低頭看著手機，眼神飄忽，神情焦慮。

明顯的心神不定。

而我看著她看向化妝師室飄忽的眼神，和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指，驀然冷靜了下來。

不多時，她像是突然下定了什麼決心。

白欣然抬起頭，帶著幾分不自然的神色對我說，“我臉上好像有點脫妝，我去找化妝室補個妝。”

不等我回答，她提著婚紗裙擺就要向裏走去。

我心頭一痛，下意識拉住了她的手腕，“等下，我跟你一起去。”

她急切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不自覺地咬了下唇。

“笨蛋，我去補妝，你跟來做什麼？賓客不接了？親戚不迎了？”

真的是補妝嗎？

我心裏心知肚明，卻還是強撐著揚起一抹笑，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

“我老婆就是不化妝也是最漂亮的。”

“一會兒長輩就要來了，咱們迎賓結束不是還要再換一套妝造麼？到時候再補也來得及。”

白欣然想說什麼，卻又沒有開口。

隻能急的雙眼通紅，感覺著手裏的震動，愈發的不耐。

她匆匆掃了一眼手機上的信息，臉色一白。

最後甚至都顧不上解釋，用力的掙脫了我的手，向外麵奔去。

而我低著頭，看著五星級酒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磚，無聲苦笑。

我知道，那條信息，來自她念念不忘的前男友。

他們會在我禮堂隔壁的化妝間裏，互訴衷腸，吻的難舍難分。

而我那還未舉行婚禮的妻子，也會忘情到，將自己的貼身衣物遺落在門口。

上輩子的我會崩潰，會不可置信。

會想要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這一次，我隻想成全他們。

渣男，渣女。

祝福，鎖死。

白欣然是我追了三年才追到的。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淩晨的7-11。

她作為收銀的店員，正被一個大媽指著鼻子罵。

“你哪隻眼睛看到這瓶飲料是我開的了，還想讓我賠錢？一個窮打工的，是不是想讓我把你們老板叫出來啊！”

她圓圓的杏眼裏含著淚，臉漲得通紅。

聲音微弱，卻態度堅定，“我看到了......這瓶飲料就是你開的......”

大媽瞟了眼監控，飲料區有個明顯的盲區，她更加篤定，嗓門又大了三分。

“你有證據嗎！我告訴你，誹謗是要負法律責任的知不知道？！我要投訴你！”

眼看著大媽的手指快要戳到她的鼻子，我想也沒想就站到了她的麵前，朝大媽晃了晃手裏的手機。

“阿姨，我剛剛正好在拍vlog，正好拍到你擰開飲料蓋子，還喝了半瓶的一幕。”

“我勸你還是想好了再說話哦。”

大媽臉上陣紅陣白地變換了片刻，終於還是往收銀台丟下五塊錢，罵罵咧咧的奪門而出。

而她低頭抹了抹眼淚，對我露出一個帶著酒窩的淺笑。

“謝謝你。我叫白欣然，我請你吃東西吧。”

在看見她展露笑容的那一刻，我承認，我徹底淪陷了。

漸漸地，我們開始熟悉。

我追了她整整三年，她才鬆了口，我們的感情也一直很穩定。

這種錯覺一直持續到剛剛，她跑去化妝室的前一刻。

她從一開始就和我坦誠過，她上一段感情，是因為很多外在因素，才不得不分手的。

我也並不介意她的上一段感情，反而因此更加心疼她。

在交往過程中，我將自己所有的耐心、溫柔、細致都給了她。

這五年的時間裏，我看著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眉眼間的沉鬱也被嬌俏和依賴取代，心裏很是滿足。

直到此時此刻。

婚禮前半小時，我眼看著她頭也不回地丟下我，滿懷急切地朝著化妝間奔去。

我也在此時，下定了決心。

我平靜地看著白欣然跑去化妝間裏。

化妝間的門沒關嚴，透過門隙我還能看到她正撲在男人的懷裏輕聲啜泣。

哪怕已經做了決定，我的心卻依然在寸寸下沉。

我竟從沒意識到，跟我結婚......會讓她覺得那麼委屈難過？

那一對身影緊緊擁抱在一起。

情到深處，門口處還掉落了一件她的貼身衣物。

我沒有撿起，而是靜靜地轉身離開。

二十分鐘後，白欣然鼻尖微紅地來大堂找我，“我補好妝了。”

我深深地看著她眼尾的一絲紅痕，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她卻似乎有些心虛，將手指插入我的指縫，十指相扣地放在身前，認真地看著我。

“成策，我愛你。”

她清澈的杏眼裏帶著我熟悉的依戀。

隻是......已經激不起我心底的任何漣漪。

我垂眸微笑，借著迎客的姿勢，輕輕掙脫了她的手。

“嗯。”

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卻又不好詢問，隻能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我身邊，鼓著臉撒嬌。

“成策你怎麼了？怎麼感覺你有點怪怪的，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而我心不在焉地移開了目光。

“沒什麼，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禮物。等儀式開始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她略微安下心來，眉眼彎起，對我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而十分鐘後，婚禮現場。

婚禮司儀問：“新郎成策先生，你是否願意娶白欣然小姐為妻，尊重她，愛護她，不論貧窮與富貴，不論健康或疾病，不論順境或逆境，你都願意照顧她直到永遠，你願意嗎？”

在白欣然近乎哀求的目光中，我微笑著垂下眼，一字一頓，溫柔而堅定地回答。

“不願意。”

我平靜地看著她臉上幸福的微笑驀然凝固，血色寸寸退去，整個人在聚燈光下幾乎搖搖欲墜。

全場賓客一片嘩然。

白欣然的父親和弟弟更是拍案而起，卻被我事先打過招呼的幾個朋友死死按在了原地。

而幾個伴郎將沈艾澤推上了台，牢牢地按住他似乎想要掙紮的肩膀。

在白欣然驚慌失措的注視中，我對她微微一笑。

“欣然，你的新郎，不是我吧。”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中，我接過司儀手中的話筒，對著台下的賓客致歉，“抱歉讓大家看了一場鬧劇。”

“這位......是新娘的前男友。不過......從他們戀戀不舍的表現來看，也許我才是應該退場的那位。”

“欣然，你也不必在婚禮前，和他偷偷見麵，互訴衷腸了。更不必在他麵前做出一副傷心難過、難舍難分的樣子。”

“交往的這五年來，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想方設法的送到你手裏。”

“我有哪裏虧待過你嗎？”

“我自認為是沒有的。”

“今天的婚禮，我甚至可以送給你。”

白欣然渾身顫抖著，幾乎站立不住。

她強撐著想要來拉我的手，臉上滿是淚水，“成策，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隻是，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想好好跟他告個別......我心裏是有你的！我是真的想你結婚，跟你過一輩子的！”

“你不是最包容我的麼？是你說的，我可以在你麵前肆無忌憚，我可以有恃無恐，我可以做我自己！我做什麼你都會包容我！”

“這次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而我漠然地看著她那張滿是悲傷和無措的臉，心裏平靜地連自己都有些訝異。

要知道，以前的我從來舍不得白欣然流一滴淚。

哪怕是她稍微紅一紅眼眶，我也會慌得幾乎想把心捧給她看。

原來......她哭起來是這副模樣啊。

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餘光裏瞥見沈艾澤漲紅的臉和咬緊的腮幫，我微微一笑，溫柔地低頭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白欣然的眼底燃起一絲希望，淚眼朦朧地看著我。

她總是知道，該怎麼讓我心軟。

交往五年，我甚至比她自己都了解她的心思。

她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後悔了。

我相信她在丟下我走進那間化妝間的時候，並沒有想過要真的離開我。

也相信上一世，她在下意識將我推到車輪下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後果。

隻是......那又如何？

下意識的反應才是最真實的。

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總該從那次死亡裏學到些什麼。

覆水難收。

我成策的真心，也沒有那麼不值錢。

我輕輕嗤笑了一聲，看向她。

“白欣然，我不是傻子，你們剛才在化妝間都幹了什麼，以為我沒有發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