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隻因奶奶提出想學習智能手機，我便每天抽出時間，回家手把手教奶奶。

可這天當我因著急回家而刮蹭到別人的車時，我給前幾分鐘剛轉五千元的奶奶求救。

“奶奶，你先轉我兩千塊錢救急......這個人說我如果不把錢賠給他，他就打斷我的腿！”

電話那邊的奶奶支支吾吾：

“圓圓，我，我不會轉賬啊......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你才教的就給忘了......”

我給花臂司機大哥跪下求了二十分鐘，他才放我回家取錢。

可等我火急火燎地跑到家，拿起奶奶的手機給自己轉賬時，屏幕上卻顯示餘額不足。

1.

‘餘額不足’四個大字跳出，我腦袋轟的一聲炸了，一片空白，最先想到肯定是遇到電信詐騙了。

我顫抖著掏出手機準備報警，邊返回頁麵查看可疑線索。

微信支付隻有零星幾條的小額付款，零錢錢包裏我才轉給奶奶的五千塊錢，的確沒有了。

可讓我撥打110手一頓的是，零錢錢包裏居然還留下了八塊八毛八。

騙子什麼時候起，良心發現了？

死死盯著八塊八毛八，我退出了報警頁麵，又點進零錢明細。

在看到清一色轉賬信息，名為寶貝孫和寶貝大兒的那刻，心臟猛然一抽。

11：40，轉給寶貝大兒。

11：41，轉給寶貝大孫。

而前一分鐘呢？

2.

我清楚的記得，在刮蹭到別人的車，發現餘額兩百塊錢時，慌忙打電話求救奶奶的時間正是11：39.

她聽到我困境，第一句便是。

“哎呦，圓圓，奶奶這......這又給忘了。”

那時的車主，是花臂紋身的彪悍大漢。

見我遲遲不拿錢，捏緊了拳頭，恐嚇我。

“再不拿錢，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我嚇得哭腔都出來了，免不了一陣埋怨：

“奶奶，我不是才教你了嗎？你怎麼就給忘了呢。”

配合著我的哭訴和彪悍大漢不停的恐嚇，奶奶依舊是那一句話：

“圓圓，奶奶真忘了，完全不會啊。你說奶奶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啊。”

這如出一撤的回答，讓我恍然想起，自從教奶奶學習智能手機後，每次遇急事需要用錢時，奶奶都是用這句話搪塞我。

那時我還能發過來安慰她，並每天抽出時間回家教她。

可現在我受到了生命威脅，她還是這樣無動於衷。

我才意識到，她對我，似乎冷漠到了無情的地步。

3.

‘叮咚！’

等我意識回籠時，已經點進了聊天界麵。

目光所及，是一麵白屏，唯二跳出來的兩條信息是二千五的轉賬被接收。

還有一條引用：‘乖孫，奶奶給你轉的錢收到了吧。你多久回來啊，奶奶今天中午做你喜歡吃的辣子雞’的回複：

“中午陪女朋友吃，不回來了，你自個吃吧。”

看到明顯被刪除的聊天記錄，我的心臟像是壓著一塊石頭那般沉重，眼淚直接飆了出來。

原來從始至終她不是不會轉賬，她隻是不給我轉錢。

她不愛我，所以欺騙我。

4.

我自認對奶奶問心無愧。

奶奶有糖尿病，每個月需要去複查再加打胰島素。

經濟富足的我，再加上爸媽和奶奶常常跟我哭訴壓力大，大不了不活了。

我不忍他們辛苦，更不願奶奶放任自己的身體。

於是自然承擔起她的醫用費。

可我這樣的付出，在麵對被刪的聊天記錄，和千篇一律冷漠無情的‘不會’後，成了一擊最致命的笑話。

“有望，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你先玩會兒，奶奶馬上就炒菜。”

話音剛落，就聽到屋外傳來拖鞋的趿拉聲，再然後，我跟奶奶大眼瞪小眼。

“你怎麼回來？”她目瞪口呆，眼底爬滿疑惑。

我眼睜睜看著她將提著雞的手下意識背在身後，生怕我看見的小動作展現的淋漓盡致。

我又想起，每次回家教奶奶智能手機，一臨到飯點，她就說會了。

我當時沒多想什麼，甚至還打趣她，“奶奶你真會了？不要等會又搞忘了。”

她擺擺手，推著我往門口走，“會了會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一而再再而三的操作，直到現在我才恍然大悟。

她連飯都舍不得留我吃。

“你拿我的手機幹什麼？”

奶奶尖銳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

手機被她搶過去，一臉警惕又慌張的看著我。

5.

她的手機？

我笑了笑，眼底卻是一片冷意。

她手上的蘋果十三，是弟弟的。

而我給她買的蘋果17，如今在弟弟手上。

蘋果17發布那天，她指著最頂配的17999元的手機說想要學習使用智能手機。

手機剛到貨，她卻是拿著弟弟的手機讓我教他。

當時她還說：“這手機一萬多，拿來給我這個老太婆學習多可惜。還是你弟弟貼心，不讓我有心理壓力，主動把他手機給我用。”

原來，不被愛的人，付出再多都比不了被愛的人。

......

看著奶奶遮遮掩掩的動作和譴責我碰她手機的行為。

我忍無可忍直接將滿腔的委屈吼了出來：

“這手機本來都是我買給你的，我碰一下怎麼了！”

“你這麼緊張，是不是怕我看到你把我給你的錢都轉給別人了？”

“奶奶，我是你的親孫女，我遇到了危險，你一點兒都不擔心，還騙我不會轉賬！既然這樣，以後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我不會再來這裏一次！”

我一把搶過手機，走出屋子。

奶奶沒想到一向對她有求必應且從不頂撞的我，會突然嗆她，或許還有被揭穿後，抓不住我這棵搖錢樹的破罐子破摔。

因此在我走到門口那刻，她撒潑打滾，身子一趴，拍著大腿，哭天嚎叫：

“哎呦不活了，孫女頂撞親奶奶哦，一個手機都舍不得給奶奶用啊，不就給個破手機嗎？有必要天天記掛在嘴邊嗎？”

她嗓門大，我們家又在一樓，看熱鬧的領居們，很快圍了過來。

奶奶繼續拍著大腿，哭聲連連，顛倒黑白的將所有過錯推到我身上。

“哎呦，你都這麼大了，還問著奶奶要錢。奶奶這把歲數哪裏有錢啊～不給錢，連手機都要收回去啊～”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親奶奶居然無恥到損害我的名聲。

我目眥欲裂，衝她嘶鳴著：

“你還是人嗎？睜眼說瞎話，我有問你要過一分錢嗎？你有一分錢花在我身上過嗎？嗯？說話啊。”

這滿腔的委屈和質問，讓大家質疑我的聲音少了幾分。

奶奶瞧著，頓時轉了話題，“哎呦，我命真慘啊，親孫女對著奶奶大吼大叫啊......”

煽風點火下，大家瞧我的眼神瞬間變了：

“蘇圓圓這孩子小時候看著挺好的啊，沒想到良心被狗吃了。”

“拿不到錢，就氣親奶奶，太不要臉了。”

“就是，一點都不知道尊重長輩，對著親奶奶魯莽無禮，簡直就是個白眼狼。”

我氣得眼淚都要流出來，正想給自己解釋，忽然一個粗獷的男音傳進屋內。

“蘇圓圓呢？你給老子出來，再不拿錢，老子一磚頭拍死你！”

接著，被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迅速為這道聲音讓開一條道路。

領居們倒吸一口冷氣，紛紛大氣不敢出。

“誰惹到這位煞神了......不要命了麼？”

“好像是蘇圓圓。”

“那她可慘了，這黃剛前幾天才從局子裏出來。”

5.

我猛地抬頭，看向拎著磚頭的黃剛，他手臂上的紋身像是猙獰的惡神。

一張口，泄露了我的膽怯和恐懼。

“你稍等，我打個電話，一定把錢......”

“啪！”

話音未落，黃剛一巴掌猛地扇了過來，凶神惡煞的怒斥：

“別跟老子玩陰的，你當老子好騙？老子把話摞在這，你報警也沒用，給我老實點。”

我被扇的撲倒在地，耳鳴嗡鳴。

即使這樣，沒人來扶我，沒人來幫我，那些不堪入耳的臟穢話語由我奶率先挑起。

“圓圓，咱們蘇家怎麼有你這個爛人，你說你怎麼跟他搞在一起的！”

“哎呦，造孽啊，簡直有辱你列祖列宗啊，好好的不學，還學他們借高利貸了是吧！”

這話一出，人群直接沸騰，所有的輕蔑，嫌棄，看落街老鼠厭惡的眼神排山倒海的襲來。

我踉踉蹌蹌站起身，忍著痛意，怒瞪眾人。

“我沒有借高利貸，我是......”

話沒說完，眾人癟嘴。

“人都找上門來了，還死裝呢？要沒問題，你奶奶會這麼說你，你她親孫女，會汙蔑你不成？”

“要說還是你做的齷蹉事，家人都看不下去了，嘖嘖。”

是啊，他們說的不錯，哪會有親人害自己不成，可事實就在眼前。

親奶奶無動於衷我被打，將我赤裸裸的釘在恥辱柱上，成了人人唾棄的‘敗類’、‘不孝子。’

看著大家對我唾沫橫飛，奶奶非但沒阻止，還加油拱火的言語。

心臟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揪攥，心碎又委屈。

我強忍痛意開口解釋：“我跟這位先生隻是因為......”

還沒說完，頭發自後被用力拉扯，我整個人帶在了黃剛麵前。

“快特麼還錢！！”

他聲音寒森，臉上陰雲密布，看人的眼神凶狠又猙獰。

頭發傳來密密麻麻的刺痛，我痛的痙攣，攀上黃剛的手，試圖讓他冷靜。

“先生，我有錢會還你錢的，在原有基礎上多加一倍。不過你先給我點時間去取錢......”

“曹尼瑪！玩老子呢！”黃剛根本不聽我如何說，殺人般的眼神死死盯著我，忍不住再甩了一巴掌。

“老子給過你機會！你當老子還會信你？”

“老子今天是不會放過你的，要麼你現在！立刻！馬上給錢，不然老子真的一巴掌拍死你。”

隨著他話音落下，他將我扔垃圾那般，狠狠丟了出去。

這一次，我再度跌在冰冷的地麵，身體的五臟六腑都痛的叫囂，痛意使得感官被無限放大。

嘈雜的聲音中，我聽到一道熟悉的說話聲。

“爸媽，今晚上我要吃鐵鍋燉大鵝。”

趨於自救，我猛地抬頭。

看到爸媽和弟弟站在人群中，我麵露竊喜。

“爸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