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國慶連續加班八天，隻是複工早上堵車遲到了兩分鐘，就被工賊同事抓著不放。

“胡靜，今天可是複工第一天，你怎麼能遲到呢？”

我忙不迭解釋：

“堵車......”

她卻不聽我解釋。

“堵車能是原因嗎？公司這麼多同事，要是都像你一樣，公司還辦不辦下去了？老板虧錢以後，公司倒閉怎麼辦？”

“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萬一公司真的倒閉了，你來負這個責？”

我直接一個無語住了，公司是老板的，用她一個人事操這種心？

結果當天我就被通知裁員。

到最後不僅一分賠償沒有，還要扣掉我當月的獎金。

我一句話沒說，當即就收拾東西回了家。

結果第二天，公司總裁就親自來我家求我回去。

1

節後複工第一天，早高峰的車流堵得水泄不通，我緊趕慢趕，終於在九點整的前一秒衝進了公司大門。

結果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一個尖銳的聲音攔了下來。

“胡工，今天可是複工第一天，你怎麼能遲到呢？”

人事王雨像是抓到了我的把柄，笑得得意，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幾個同事聽見。

“我沒遲到吧，這不是才......”

我打開手機給她看，結果眼睜睜地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從九點整跳到了九點零一。

我的話卡在喉嚨裏，看著時間，有點哭笑不得。

“就晚了一分鐘，我昨天加班太晚，到家都淩晨了，今天就起晚了一點。”

“加班能是理由嗎？”

王雨立刻拔高了音量。

“公司這麼多同事，人家也有加班的，怎麼就你遲到？再說了，國慶加班又不是沒付你加班費，怎麼能拿出來做借口？”

“咱們做技術的雖然不用天天坐班打卡，但規矩就是規矩。你說你晚一分鐘，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今天晚一分鐘，明天晚十分鐘，公司還辦得下去嗎？”

“老板要是因為管理鬆散虧錢了，公司倒閉了怎麼辦？”

這話越說越離譜，我忍不住皺起眉：

“王雨，我這是第一次遲到，而且就一分鐘，你至於上升到公司倒閉的高度嗎？”

“怎麼不至於？”

王雨像是被點燃的炮仗，聲音又揚了起來，引來更多同事的目光。

“你負責的那個係統維護，全公司上下都指著它轉呢，你要是天天散漫慣了，哪天係統出問題沒人及時處理，損失算誰的？”

“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萬一公司真受影響，誰來保證大家的飯碗？你負得起這個責嗎？”

我被她這番強詞奪理的話堵得說不出話，明明是一件小事，怎麼都被她上升到失職，影響全公司的層麵了？

周圍的同事要麼低頭假裝整理文件，要麼偷偷用餘光打量，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我多說一句。

爭執間，我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是公司大群的消息提示。

點開一看，果然是王雨，她發了條陰陽怪氣的消息：

“節後複工第一天就有人踩點遲到，還找借口說加班，真當公司規矩是擺設？某些技術崗是不是覺得自己掌握核心就可以散漫了？要是影響了公司業務，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消息下麵，附和的消息一條接一條跳出來：

“是啊，規矩就是規矩，遲到了就是遲到了，哪來那麼多理由。”

“要是她遲到沒事，那我以後也天天遲到了！”

“胡工平時是挺忙，但再忙也得守時間吧，萬一真耽誤事就麻煩了。”

“之前就聽說有人卡點上班，現在看來是真的......”

我一條一條看著那些熟悉的頭像發來的消息，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節前公司要找人留守，他們一個推一個，最後還是我接下了全部的工作，國慶留在公司值守八天。

結果到了他們嘴裏，就成了不守規矩，害得公司倒閉的罪人。

這煽動人心，傳播是非的能力。

隻能說不愧是人事，真的是一點人事都不幹。

2

我從公司初創就來了這裏，陪公司風風雨雨幾十年。

這些年裏，公司的核心業務係統從最基礎的版本，一步步迭代成支撐全公司運轉、對接所有客戶的關鍵架構，每一次係統升級、每一次故障修複、每一個核心功能搭建，幾乎都是我牽頭完成的。

公司上下都清楚，我手裏握著的是公司的“命脈”，要是我這邊出了岔子，整個業務鏈都可能停擺，所以平時不管是技術部還是其他部門，遇到係統相關的問題，第一個找的總是我。

國慶八天假期，別人要麼帶著家人去旅遊，要麼窩在家裏補覺追劇，我卻從十月一號清晨開始，就守在公司的機房裏。

九月底的時候，技術部總監在群裏發消息，說公司核心業務係統需要有人留守維護，避免假期突發故障影響客戶數據，問誰願意留下來。

消息發出去半個多小時，群裏安靜得像沒人在線一樣。

老張說要帶孫子去外地探親，小李說早就訂好了蜜月機票，就連平時最積極的實習生，都找借口說要回老家陪生病的父母。

最後還是我歎了口氣，在群裏回了句：

“我來吧。”

總監當時還私聊我：

“辛苦你了胡工，節後給你補休，再申請筆額外補貼。”

結果呢？

這八天裏，我每天早上八點準時到崗，晚上要等所有夜間自動運維任務跑完，確認沒有報錯才敢離開，到家往往都是淩晨一點多。

為了讓他們能安心過節，我甚至提前把節後可能用到的技術文檔整理好，把常見問題的解決方案寫成手冊，發到部門群裏。

可現在，就因為複工第一天堵車晚了一分鐘，就說我不守規矩，說我散漫。

再想想群裏那些附和的人：

有節前找我幫他改代碼bug的老吳，也有上個月讓我替他值了三天夜班的小林......

他們大概早就忘了，是誰在國慶期間幫他們處理突發的客戶需求。

是誰在他們休假時替他們盯著項目進度。

又是誰明明自己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還得回複他們發來的問題。

“胡工？胡工您在嗎？”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傳來，我的助理小周抱著筆記本跑過來，額頭上還沾著汗，神色看起來有些慌張。

“怎麼了？”

我收起手機，努力壓下心頭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

小周喘了口氣，壓低聲音說：

“剛才總監辦公室打電話過來，說......說李總找您，讓您現在過去一趟。”

3

我剛走到李總辦公室門口，就看到幾個同事用異樣的眼神掃視著我。

“就是她啊，複工第一天就遲到，還跟人事嗆聲。”

“聽說國慶她留守了？可再怎麼說規矩不能破吧，王姐也是按製度來。”

“話是這麼說，但她平時幫咱們擦了多少屁股啊......上次老吳那代碼崩了，不還是她熬夜救回來的？”

“小聲點！沒看見王姐剛從辦公室出來又進去了？別被聽見。”

那些細碎的聲音鑽進我的耳朵裏，我攥了攥手心，壓下翻湧的情緒。

抬手敲了敲辦公室門，裏麵傳來李總不耐煩的聲音：

“進。”

推開門的瞬間，我果然看見王雨站在辦公桌旁，臉上滿是得意。

李總坐在老板椅上，皺著眉頭，見我進來，把手裏的鋼筆往桌上一摔：

“胡靜，你自己說說，節後複工第一天就遲到，像話嗎？”

我深吸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解釋，王雨就搶先開口：

“李總，您看，我早上就跟她說過遲到的問題，可她不僅不認錯，還覺得自己有理。咱們公司向來強調紀律，要是技術崗都像她這樣仗著自己懂核心業務就散漫，以後其他部門怎麼管？”

“我沒有不認錯。”

我終於忍不住打斷她。

“我遲到一分鐘是事實，但我國慶連續八天在公司值守，每天淩晨才下班，今天早高峰堵車，我已經盡力往這邊趕了。而且這是我入職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遲到。”

“值守是你應該做的！”

李總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水杯都晃了晃。

“公司給你發工資，給你補貼，難道不是讓你承擔這些責任？別拿國慶值守當借口，遲到就是遲到，規矩麵前沒有例外！”

王雨在一旁添油加醋：

“就是啊胡工，李總說得對。您負責的係統那麼重要，要是因為您這種散漫的態度出了問題，公司的損失誰來賠？咱們得為全公司的人負責，不能因為個人影響集體。”

“負責？”

我看著眼前這兩個人，隻覺得一股火氣從腳底直竄頭頂。

“我國慶八天沒回家，守著機房處理突發故障，幫同事解決了十幾個緊急需求，提前整理好技術文檔發給大家，就怕節後出問題。現在就因為一分鐘的遲到，你們就把我所有的付出都抹掉了？”

李總臉色更沉：

“胡靜，你這是什麼態度？公司跟你談紀律，你跟公司談付出？我告訴你，今天這事必須嚴肅處理。扣除你這個月的績效獎金，寫一份三千字的檢討，在部門大會上公開道歉！”

“扣除獎金？公開道歉？”

我看著他，突然笑了出來。

“李總，我入職十五年，從公司初創到現在，陪公司熬過資金鏈斷裂的難關，也幫公司拿下過千萬的項目。我以為我的付出至少能換一點尊重，結果呢？就因為一分鐘的遲到，就要被這樣對待？”

王雨還想再說什麼，我卻沒再看她一眼，目光直直地盯著李總：

“這份工作，我不幹了。”

李總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會突然提離職，語氣頓了頓，又擺出上司的架子：

“胡靜，你別衝動。現在就業市場不好，你再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

我打斷他，聲音異常平靜。

“我明天會把離職申請交上來，手頭的工作我會整理好交接文檔，至於係統維護的注意事項，我也會寫清楚。從現在起，我不再負責公司任何事務。”

李總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像是在權衡利弊，卻又拉不下臉服軟，隻硬邦邦地說：

“你要走可以，但工作交接必須到位，要是係統出了問題，你也脫不了幹係！”

我沒再跟他爭辯，轉身走出辦公室時，正好撞見站在門口偷聽的王雨。

她眼神閃爍了一下，嘴角那抹得意卻還沒來得及收回去，見我看她，又立刻擺出一臉虛偽的表情：

“胡工，何必跟李總置氣呢？認個錯、寫個檢討，這事不就過去了？”

我沒搭理她，徑直走回工位。

周圍的同事還在偷偷議論，有人惋惜，有人幸災樂禍，但沒人敢過來跟我多說一句話。

我用了一個小時整理好個人物品，把需要交接的工作列成清單。

隻是那些藏在代碼注釋裏的“應急後門”、隻有我知道的係統漏洞修複捷徑，還有每年雨季機房避雷裝置的隱秘調試技巧，我一個字都沒提。

這些年，公司從一個隻有五個人的小作坊做到如今的規模，核心業務係統從最初的簡易版迭代到現在的分布式架構，每一行關鍵代碼、每一次重大升級，幾乎都是我手把手敲出來的。

可以說，我手裏攥著的不是代碼，是公司的“生命線”。

可他們好像早就忘了。

卸磨殺驢，不外如此。

我倒要看看，離了我，這個公司的係統，到底還能不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