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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沈修辭是我見過最禁欲的男人。

結婚五年,他以“塵世汙濁,需靜心養性”為由,與我分房而睡。

我們之間最親密的接觸,是他用檀香手串輕碰我的手腕,提醒我該抄寫心經了。

他為我製定了嚴苛到變態的作息表,飲食清淡,衣著素雅,隔絕一切現代娛樂。

這是他的規矩,也是我身為沈太太必須遵守的“修行”。

直到那天,為了給我體弱多病的奶奶送她最愛吃的燒雞,我破例在暴雨天深夜駕車回鄉下。

卻看見沈修辭撐著一把油紙傘,將懷裏冒著熱氣的肯德基全家桶,遞給了門口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

我突然醒悟。

修行也可以破戒,隻是看為誰。

而我蘇晚,名義上的沈太太,本就不該用他的經文禁錮自己。

我自己,就是紅塵。

1

沈修辭是個活在現代的古代人。

他永遠一身素色棉麻唐裝,腕間纏著一串百年老山檀,眉眼清冷,不染纖塵。

他也要求我,必須洗去身上所有的“俗氣”。

不許化妝,不許噴香水,不許穿高跟鞋和任何緊身衣物。

每日清晨聞香,午後品茶,入夜抄經。

他說,這是為了我們好,滌蕩身心,方能福澤綿長。

可現在,他那雙連碰觸現代紙幣都嫌沾染銅臭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撕開一個香辣雞腿堡的包裝紙,遞給對麵那個叫白月靈的女孩。

“慢點吃,剛出鍋的,燙。”

他的聲音,是我五年婚姻裏從未聽過的溫柔。

我將車鑰匙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屬硌得掌心生疼。

我踩著滿是泥水的布鞋,一步步走了過去。

“沈修辭,原來這就是你的‘辟穀清修’?”

沈修辭聞聲回頭,看到狼狽不堪的我,清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慌亂。

他身邊的白月靈也看到了我,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怯生生地往他身後縮了縮。

“修辭哥,這位姐姐是?”

沈修辭下意識地將白月靈護在身後,才對我解釋:“晚晚,你怎麼來了?這是月靈,我故友的妹妹,身體不好,在這邊靜養。”

白月靈從他身後探出小臉,蒼白得幾乎透明,聲音細若蚊蚋:“蘇姐姐,你好。我......我聽修辭哥說過你。”

我當然知道她。

沈修辭那個早逝的“白月光”的親妹妹。

他每年以“慈善”的名義,給她打過去上千萬,讓她在全球最好的療養院治病。

我以為那是他念及舊情,現在看來,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純粹了。

我沒有理會白月靈,目光落在那份全家桶上。

沈修辭曾說,這些油炸食品是“穿腸毒藥”,是欲念的化身,碰一下都會臟了他的輪回。

我曾經有一次低血糖,差點暈倒,想喝一口可樂,他卻端來一杯溫水,說糖分會擾亂心性。

可現在,他親手為另一個女人奉上“穿腸毒藥”。

我走過去,拿起一個上校雞塊,咬了一口,然後當著他們的麵,盡數吐在了地上。

“一股子俗氣,果然是垃圾食品。”

白月靈的眼眶瞬間就紅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蘇姐姐,對不起,都怪我......我不該纏著修辭哥讓他給我買這個的,讓你誤會了......”

誤會?

我拿出手機,對著他們和那堆“垃圾食品”拍了一張照片。

特意將白月靈那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拍得清清楚楚。

她驚慌地想來擋我的鏡頭,卻被我冷漠的眼神嚇得停住了腳步。

“拍張照而已,你心虛什麼?”

我打開微信,當著他們的麵,將照片發給了沈家的大家長,沈老夫人。

配文:【奶奶,修辭的修行,又精進了。】

沈修辭的眉頭緊緊鎖起,想來搶我的手機,卻又顧及著他那“不與人爭”的君子風度。

他壓抑著怒氣,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晚晚,別鬧了,月靈她身體不好,不能受刺激。”

白月靈立刻捂著胸口,孱弱地咳嗽起來:“蘇姐姐......你別怪修辭哥,都是我的錯......”

我冷笑著打斷她:“我和我先生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沈家沒有這個規矩。”

白月靈的眼淚流得更凶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身體搖搖欲墜,倒在了沈修辭的懷裏。

我轉身就走,沈修辭卻追了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蘇晚!你太無理取鬧了!身為沈太太,你的寬容和德行呢?”

又是這句話。

“好了,別發脾氣。”他的語氣充滿了不耐,“月靈的病需要人照顧,她要搬到我們家暫住,你開車,我們一起回去。”

人在憤怒到極致的時候,真的會笑出聲來。

我回頭,看著他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眼睛:“沈修辭,你是在通知我,還是在命令我?”

“什麼?”

沈修辭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反問,一時竟有些語塞。

他鬆開了我的手,恢複了那副清風明月的姿態:“晚晚,我是在與你商量。月靈的情況,你也看到了。”

“我看到了。”我指著他懷裏那個柔弱無骨的白月靈,“我看到她很有精神吃完一整個全家桶,還能精準地在你麵前暈倒。”

“五年了,我為了遵守你的規矩,把自己活成了一尊廟裏的泥塑,可你轉頭就為了她,破了你所有的戒。”

“晚晚,你太偏激了。”

多說無益,我轉過身,不再看他。

身後傳來白月靈虛弱的聲音:“修辭哥,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那聲音,像是浸了最甜的毒,能毒死人的那種。

我開著車,在暴雨裏狂奔。

鄉下的路燈昏暗,雨刷器瘋狂地擺動,也刮不盡我眼前的模糊。

五年前,沈家老夫人親自登門,為沈修辭求娶。

她說,我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八字相合,能助他安穩度過命裏的劫數。

沈修辭站在老夫人身後,對我許諾:“蘇晚,嫁給我,我會護你一生安寧。”

我本不信這些命理之說,但看著他那雙清澈如山泉的眼眸,我動了心。

我以為,嫁給這樣一個不染塵埃的男人,會是一場靈魂的淨化。

現在看來,我不是嫁給了他,是嫁給了他的規矩,他的執念,和他心裏的那座牌坊。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小晚,需要我派個空投箱,給你送點人間煙火嗎?”

是陸昭,我的大學學長,現在是市一院最年輕的心外科主任。

他的聲音永遠帶著一股痞氣,和沈修辭是兩個極端。

“回頭看看我行不行?再晚,你連後悔藥都沒得吃。”

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一個拿手術刀的,還會配後悔藥?”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嘈雜,似乎是他急著起身撞到了什麼:“等著,我馬上殺過去接你!”

我沒有回那個所謂的“家”,而是直接去了奶奶那裏。

燒雞已經冷了,奶奶卻吃得津津有味。

“傻孩子,怎麼哭喪著一張臉?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奶奶拉著我的手,輕輕拍著,“過日子,就像這鄉下的路,坑坑窪窪是常事,填一填,就平了。”

我多想告訴她,有的坑,是填不平的,隻會越陷越深。

深夜,我才回到那棟名為“靜心苑”的別墅。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鬱的中藥味,混合著檀香,讓我幾欲作嘔。

客廳裏,沈修辭正端著一碗湯藥,一口一口地喂給坐在沙發上的白月靈。

而白月靈身上穿著的,是我的一件素色棉麻長裙。

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是沈修辭從不離身的那串百年老山檀。

他說,這串佛珠有靈性,能靜心安神,是他最珍視的東西。

此刻,這串佛珠正安然地掛在另一個女人的脖子上。

家裏的老傭人王媽看到我,有些尷尬地走過來。

“太太,您回來了。白小姐她......她的行李還沒送來,先生就讓我找了您一件衣服給她換上。”

“蘇姐姐,”白月靈柔柔弱弱地開口,“你別生氣,修辭哥也是怕我著涼。這佛珠......也是修辭哥說我心緒不寧,暫時借我安神的。”

她說得那麼自然,仿佛這一切都理所應當。

沈修辭放下藥碗,站起身,走到我麵前。

“晚晚,你回來了。我正要打電話給你。”

“打電話給我做什麼?”我看著他,又看向他身後的白月靈,“通知我這個家的女主人換人了?”

“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他皺起眉,“月靈剛搬來,很多東西需要添置,我是想讓你明天陪她去買些日用品。”

他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好像我天生就該為他的“妹妹”當牛做馬。

我笑了,“讓我去?我怕我身上的‘俗氣’,熏著你這位冰清玉潔的妹妹。”

“蘇晚!”

白月靈趁機走到我身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蘇姐姐,你看,你越是這樣,修辭哥就離你越遠。”

“從今天起,所有人都會知道,我才是那個能讓修辭哥破戒的人。”

我上下打量著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你就這麼喜歡撿別人不要的東西?”

“修辭哥才不是你不要的東西。”白月靈的眼神裏閃過一絲狠戾,但隨即又被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掩蓋,“姐姐,不被愛的人,才是多餘的。”

啪!

我沒打她。

我打翻了她麵前那碗價值不菲的湯藥。

褐色的藥汁濺了她一身,也濺在了沈修辭雪白的唐裝下擺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

空氣裏隻剩下瓷碗碎裂的脆響和濃重的中藥味。

“你瘋了嗎?!”

沈修辭快步上前,抽出紙巾,緊張地擦拭著白月靈身上的藥漬,那眼神裏的心疼和怒火,像硫酸澆滿我的心臟。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淩亂的衣角,笑得雲淡風輕。

“手滑罷了。”

我走到白月靈麵前,一把扯下她脖子上的那串老山檀佛珠。

力道之大,讓她脖子上都勒出了一道紅痕。

在沈修辭和王媽震驚的目光中,我走到客廳正中的香爐前,舉起這串他視若性命的佛珠。

“沈修辭,你不是說它有靈性,能驅邪避穢嗎?”

我笑容明豔,眼神卻冰冷。

“我看它沾了不幹淨的東西,需要淨化一下。”

說完,我鬆開手,那串佛珠直直地掉進了燃燒著頂級沉香的香爐裏。

香爐裏發出一陣“滋啦”的輕響,隨即冒起一股黑煙,帶著木頭燒焦的古怪味道。

滿室的清雅,瞬間被這股味道玷汙。

“蘇晚!你!”

沈修辭的臉瞬間變得煞白,他衝過來,想從香爐裏撈出那串佛珠,卻被燙得猛地縮回了手。

他的眼睛紅了,死死地瞪著我,那樣子,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

“你這是在毀我沈家的根!”

我看著他,這個與我同床共枕五年的男人,此刻為了一個外人,為了一個死物,對我怒目而視。

“是它臟了我的眼,還是你們臟了我的家?”

我不想再與他爭辯,轉身想上樓。

“你到底想怎麼樣?”

沈修辭追著我進了臥室,他扯了扯自己被弄臟的衣領,眼中滿是失望和疲憊。

我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那個素麵朝天,毫無生氣的自己。

“晚晚,你聽我解釋。”

他的聲音軟了下來,走到我身後,“月靈的姐姐......她臨終前,把月靈托付給了我。我不能不管。”

“月靈從小身體就不好,心思單純,如果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惹你不高興了,你告訴我,我會說她。”

這話說得,好像我才是那個不懂事,需要被遷就的。

我轉過身,直視著他的眼睛:“你會說她什麼?說她不該覬覦有婦之夫,還是不該穿著別人的衣服,戴著別人的東西,登堂入室?”

“蘇晚!”

他一拳砸在梳妝台上,震得那些瓶瓶罐罐叮當作響。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麼咄咄逼逼?月靈隻是我的妹妹!你非要讓我背上一個背信棄義的罵名才甘心嗎?”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沈修辭,你知道嗎?你為了你的好妹妹,已經把你那些引以為傲的清規戒律,全都踩在了腳下。”

我站起身,走到衣櫃前,拉開櫃門,裏麵清一色的棉麻素衣,像一排排的孝服。

“你說,紅塵萬丈,皆是虛妄,要我陪你一起修行。”

“你說,口腹之欲,最是傷身,要我戒斷一切葷腥。”

“你說,夫妻之實,亦是色相,待到心淨之時,方可行之。”

我一件件數著,聲音越來越冷,帶著壓抑了五年的委屈和不甘。

“可你為了她,全都破戒了。”

“沈修辭,你的修行,修的是哪門子的道,修得哪門子心?”

沈修辭的臉色變了又變,從憤怒到錯愕,最終歸於沉默。

我拿起房間的分機電話:“王媽,把先生的所有東西,都搬到書房去。靜心苑,該靜心了。”

電話那頭的王媽遲疑著不敢答應。

沈修辭的臉色鐵青,他死死地盯著我,仿佛要在我身上盯出兩個洞來。

“你先冷靜一下吧。”

他丟下這句冰冷的話,摔門而去。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終於忍不住,將臉埋在膝蓋裏,放聲大哭。

這五年的時光,就像一場漫長而荒唐的夢。

現在,夢該醒了。

第二天清晨,我破天荒地為自己畫了一個精致的淡妝,換上了一件壓在箱底的真絲連衣裙。

廚房裏傳來白月靈柔柔的哼歌聲。

她穿著一件寬大的男士唐裝襯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襯衫的下擺堪堪遮住大腿,兩條又細又白的腿在廚房裏晃來晃去,格外刺眼。

那件襯衫,是沈修辭最常穿的一件。

她看到我,連忙放下手裏的牛奶杯,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襯衫下擺。

“蘇姐姐,你別誤會......我昨晚的衣服被藥汁弄臟了,還沒幹,就、就借了修辭哥一件襯衫穿。”

她眨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好像一切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

“你快坐下,我給你熱了牛奶,還做了養胃的小米粥。”

說著,她自然而然地拉開主位的椅子,像個女主人一樣招待我。

我嗤笑一聲,“那是先生的座位。”

沈修辭正坐在餐桌旁的茶台前閉目品茗,聽到我的話,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月靈不懂家裏的規矩,你多擔待一些。”

白月靈立刻朝我低下頭,一副做錯事的模樣:“對不起,蘇姐姐,我不知道......”

我冷哼一聲,轉身就走,懶得再看這幅令人作嘔的畫麵。

身後傳來沈修辭略帶不悅的呼喊,我置若罔聞。

我開車去了市中心最大的律師事務所。

“張律師,我需要一份離婚協議。”

“另外,請幫我評估一下,這段婚姻裏我應該獲得的財產分割,我要我們婚後所有共同財產的一半。”

律師點頭:“明白,沈太太。我們會為您爭取最大權益。”

手機震動了無數次,全是沈修辭發來的微信。

【晚晚,你在哪?】

【不要任性,快回來。】

【月靈今天要去醫院複查,你回來送她一下。】

我一條都懶得回。

晚上,我故意很晚才回家。

推開主臥的門,眼前的景象讓我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

我的床上,被褥淩亂。

床頭櫃上,放著一個打開的藥瓶和一杯喝了一半的水。

空氣中,除了檀香,還彌漫著一股腥臭味和......和白月靈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病氣’。

我的腿一軟,扶著門框才勉強站穩。

“沈修辭!”

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

他從書房匆忙走出來,看到我煞白的臉,也愣了一下。

“我讓你解釋。”我指著那張床,“為什麼她會睡在我的床上?”

“月靈今天複查回來,身體很不舒服,一直在發低燒。”他避開我的眼神,“客房的床太硬了,我就讓她在主臥歇了半天。”

這時,白月靈穿著睡衣,披著外套從客房跑了出來,臉頰帶著病態的潮紅,含羞帶怯地看著我們。

“蘇姐姐,都是我的錯。”她咬著下唇,眼淚汪汪,“我燒得迷迷糊糊的,是修辭哥抱我到主臥休息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說得那麼坦然,好像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修辭如釋重負地看著我:“你看,事情就是這樣,隻是個誤會,別再多想了。”

別再多想了?

我看著他們一唱一和,心中的怒火燒得我五臟六腑都在疼。

“是不是哪天我看到你們兩個不穿衣服躺在一張床上,也可以解釋成你在用你的‘陽氣’為她治病?”

“蘇晚!”沈修辭惱羞成怒,“你變了!你以前從來不會說出這麼粗鄙不堪的話!”

粗鄙不堪?

是啊,婚後這五年,我被他調教得無悲無喜,無嗔無怒,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可是,我蘇晚,生來就不是吃齋念佛的命。

我從手提包裏,拿出那份還散著墨香的離婚協議。

“簽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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