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沒有死。
而是更痛苦地活了下來。
有鎮痛劑,才在沈沐風來看望我時,還能體麵的跟他說話。
“你到底怎麼了?”
若真說出來,他定會以為我又在求他。
然後換來更深的鄙夷,和微信裏那些我拉黑了五年,才勉強忘記的嘲諷。
反正都要死了,又何必自找難堪。
“我說了,隻是胃病。”
沈沐風緊繃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鬆了下去。
語氣也帶上一絲輕慢:
“還以為多大事呢。就這樣,年年還在等我。”
“別忘了下周的同學聚會。”
我其實不想去。
但想到,他們或許是這世上,最後還能記得我鮮活存在過的人了。
我還是到場了。
大家基本都帶著家屬。
見我進來,喧鬧的空氣滯了一瞬,無數目光在我和那對牽著手的璧人之間流轉。
方雅站起來,一掌拍在我肩頭:“落落!”
“我有個大表哥,介紹給你吧......雖然沒有沈沐風帥,也沒有沈沐風對你那麼......”
我用力拉她,卻被她一把掙開。
“我就要說!”
“沈沐風!你根本不知道落落的苦衷!你這個負心漢......嘔......你的人品就比不上我大表哥......”
包廂裏瞬間死寂。
沈沐風的眉頭狠狠擰緊,唇線抿起。
似乎要說什麼。
“砰——”
一聲脆響炸開。
林稚年把一瓶烈酒砸在桌上。
“沈沐風!我今天要給你表白!”
“你必須答應!”
沈沐風明顯一怔,然後,下意識轉眸看我。
我一直低著頭。
他的下頜動了動:“好。”
同學們如夢初醒。
排著隊,祝他們長長久久。
輪到我了。
可我的身體,早已沾不得一滴酒。
“落落,你不祝福我嗎?”林稚年失去了笑容。
沈沐風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想從我臉上看出點什麼情緒。
可我隻是疲憊。
“我不能喝酒。”
“我先祝你們以後百年好合,相伴到老。”
林稚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酒杯捏在她手裏,摩擦作響。
“喝了”沈沐風把一杯斟滿的酒遞給我,“既然祝福,那就真誠些。”
“當年你能陪那個老男人喝到酒精中毒,那今天,一杯酒對你算什麼?”
“還是說,你覺得我們不夠格?”
我沒有動。
想到一些不好的回憶,牙關開始忍不住顫。
落在沈沐風眼裏,卻成了默認。
那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結。
提不得,碰不得。
他卻自虐似的又翻了出來。
“沈沐風,你別無理取鬧”我提起包就要走。
“站住!”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度大到幾乎要捏碎骨頭,“被我說中了?”
“你那點所謂的自尊不早就出賣幹淨了嗎,楚落,你裝什麼?”
“你要是有種,你就應該站出來告訴大家,你到底做了些什麼!”
“說一說,你是怎麼把我當成傻子玩,怎麼踐踏我的真心!然後!你!楚落!你這個肮臟的人!是怎麼踹了我,爬上那個老男人的床!”
“你不是人,你沒有人的感情,你是怪物!”
沈沐風的眼睛紅到快滴血。
“你變成今天這副德行純粹是報應!”
報應......
我慘淡地笑了笑。
他怎麼,能說得出這種話......
那些刻意塵封的,不被我說出來的往事,怎麼落在沈沐風嘴裏,如此刺耳又難聽。
化作利刃,一刀刀剜下我的心頭肉。
是,我被老男人拉上床,然後我殺了他,被判正當防衛坐了兩年牢。
“我解釋過,你信了嗎?”我哭著,“沈沐風!你隻是讓我滾!你說我再敢來找你,你就會殺了我!”
“是你不信!是你罵我!詆毀我!”
“我太痛了!沈沐風,我隻想遠離你,我一個人活......我有錯嗎?我有什麼錯!”
我奪過他手裏的酒,一飲而盡。
方雅想來搶已經遲了。
灼燒從喉管一路蔓延至胃部。
“祝!沈沐風先生!林稚年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夠了嗎?!”
“還想聽什麼好話?!”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方雅瞪著眼,驚恐望向我:“落落......你流血了......落落!”
唇角、鼻子、眼睛、耳朵,都在往外滲血。
越來越多。
可我已經感覺不到疼。
身體往下墜,我張了張嘴,隻冒出幾個血咕嚕。
沈沐風把我接住。
他緊緊抱著我,在哭,在吼叫,我從沒見過他這麼害怕的模樣。
他不是一直希望我死嗎?
又為何,眼淚大顆,讓我不要閉上眼睛。
話已經說不出口。
這一天,來得可真倉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