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月十八,黃道吉日,高梁抬.....”
“帶上紅妝,一眨眼,匆匆且......”
一道詭異卻又極致誘惑的女聲在耳邊響起,飄飄蕩蕩,纏繞不休。
陳醒猛地睜開眼睛,環顧四周,他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無垠的荒野。
白茫茫的濃霧籠罩著一切,陰冷的寒風陣陣吹拂,帶來刺骨的涼意。
“這是哪裏?”
“什麼人唱歌?”
他四下張望,荒無人煙,隻有那詭異的女聲在夜色中飄蕩。
心中更覺狐疑。
陳醒壯起膽子,朝著聲音的源頭走去,想看看究竟是誰深更半夜在此吟唱。
越往前走,那語調越發古怪,如泣如訴,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貼著他耳廓低語。
周遭濃鬱的霧氣隨著他的腳步自動向兩側散開。
陳醒忽然一怔,猛地停住腳步。
迷霧之中,一雙猩紅似血的繡花鞋,正輕輕踏過青草,緩步走來。
那紅色刺眼得厲害。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向上移,順著繡花鞋往上看去,是一身大紅喜服,霧氣滾動,是一個頭戴紅蓋頭的新娘。
那詭異的歌聲,正是從這新娘口中發出的。
深更半夜,荒郊野外,一身新娘裝扮,唱著這樣不祥的歌謠。
陳醒心裏發毛,第一反應是見了鬼。
但他旋即定了定神,不信這些鬼神之說。
估計是誰家新娘在這大霧裏走散了吧?
“你好,”他開口問道,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請問這裏是哪裏?”
新娘的歌聲戛然而止。
她緩緩抬起頭,紅蓋頭微微晃動,似乎正透過蓋頭看向陳醒。
“郎君,你來了。”她的聲音輕柔,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
“嗯?”這沒頭沒腦的話讓陳醒一愣,“你......你認識我?”
“怎麼不認識?你可是奴家的相公啊。今天是我們成婚的日子,你不記得了?”新娘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哀怨。
“成婚?我什麼時候要成婚了?我還在上學啊。”陳醒心中一愣,不明所以,一股強烈的不對勁的感覺湧上心頭,卻又說不出具體哪裏不對。
“而且,我根本不認識你。”陳醒補充道。
“你是不是把奴家忘了......”新娘的哀怨更濃了,“不信,你看你身上穿著什麼。”
陳醒下意識低頭。
不知何時,他竟也穿上了一身大紅的新郎喜袍。
“真是我結婚?”他頓時愕然。
“當然。”
“請新郎官上轎。”新娘話音剛落,陳醒隻覺得眼前一花,瞬間就坐在了一頂大紅花轎裏。
“不對啊,不都是新娘坐轎嗎?怎麼新郎也......”他剛一扭頭,就見新娘已然端坐在他身旁。
“夫君,我們一同坐轎。”酥麻入骨的聲音鑽進耳朵,陳醒頓時覺得渾身無力,腦子也有些昏沉。
“好......好......”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應和。
“起轎——”外麵的轎夫大喊一聲。
霎時間,轎外鑼鼓喧天,吹拉彈唱,一派喜氣洋洋。
轎子行進得異常平穩,絲毫沒有預料中的顛簸。
“娘子,你從哪裏找來的轎夫?抬得真穩當。”陳醒說著,下意識地輕輕挑開旁邊的轎簾,想往外看。
“都是奴家的下人。”新娘輕聲回應。
轎外,送親的下人們也都穿著大紅喜袍,吹打著樂器,熱鬧非凡。
陳醒探出腦袋,想看看前麵的轎夫長什麼模樣。
他能看到的轎夫穿著一身黑衣,走路輕飄飄的,腳不沾地似的。
“好腳力。”他喃喃誇讚了一句,正準備縮回頭,卻猛地感覺哪裏不對。
結婚的轎夫,怎麼會穿黑色的衣服?
不都該是紅色的嗎?
那衣服的樣式......分明像是死人入殮時穿的壽衣。
自己明明應該在房間裏睡覺,怎麼莫名其妙就要結婚了?
他才十八歲,根本沒到結婚年齡!
越想,越是毛骨悚然。
越不對勁。
他猛地再次伸出頭,仔細看去,哪裏是什麼活人轎夫,那分明是四個紙紮的人。
慘白的臉上塗著兩坨猩紅的圓暈,嘴角咧開僵硬的弧度,其中一個像是紙人媒婆的家夥,正扭頭向他看來,對著他露出了一個極其瘮人的笑容。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媽呀!鬼啊!”陳醒失聲尖叫。
轎外的樂聲瞬間停止,所有的熱鬧喜慶頃刻間凝固,被一種無比凝重和詭異的氣氛所取代。
“相公,”新娘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輕柔,卻透出冰冷的寒意,“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不!我沒有結婚!這不是真的!”陳醒大聲嘶吼,身下的轎子在他眼中瞬間變回了紙紮的模樣。
他雙手瘋狂地撕扯轎壁,脆弱的紙糊的轎廂被他輕易撕開一個大口子。
他連滾帶爬地從轎子裏逃了出來,踉蹌地摔在草地上。
四周所有的紙紮人都靜止不動,腦袋齊刷刷地以一個極其扭曲的角度轉向他,用那雙描畫出來的、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相公,你這是要去哪裏?”
一個紙人丫鬟機械地掀開轎簾,新娘蓮步輕移,姿態優雅地走下了那頂紙紮的花轎。
“不......不是......”
“你不是人!你......你是鬼!”陳醒驚恐萬狀地向後退去。
“相公,我們都是鬼,你怎麼能這樣的胡話?”新娘的聲音依舊充滿誘惑,周圍的白霧繚繞在她身邊,更添十分詭異。
“快上來,不要耽擱了我們的好事。”
“我不是鬼,你才是!我也不會和你結婚。”
陳醒再也受不了了,他轉身頭也不回地向著濃霧深處拚命跑去。
在他身後,所有紙紮人的臉上,那描畫出的笑容瞬間轉變為清晰的憤恨表情。
“哼!”新娘一把扯下頭上的紅蓋頭,死死盯著陳醒逃跑的方向,露出一張蒼白卻美豔的臉,以及一雙充滿怨恨的眼睛。
“走。”她飄然回到花轎上。
身穿黑色壽衣的紙人轎夫無聲地抬起轎子,飄離地麵,向著茫茫霧氣快速追去。
“三月十八,黃道吉日,高梁抬,帶上紅妝,一眨眼,匆匆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