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老師,大衛石膏像上周已經畫過兩節課了!”
一個清脆的聲音將我從洶湧的回憶中拽回現實。
我眨了眨眼,壓下眼底的濕意,看向眼前畫室裏一群朝氣蓬勃的學生。是的,重生的時間點,我還在田教授的畫室裏做助教兼職。
在一次校際藝術競賽中,我的繪畫天賦被德高望重的田威元教授發現,他憐我家境困難,特意為我提供了這個兼職機會,不僅讓我賺取生活費,更悉心指導我專業技巧。
上一世,不雅視頻曝光後,我最覺無顏麵對的就是恩師田教授。他傾注心血栽培我,我卻“鬧出如此醜聞”,玷汙了畫室和學校的聲譽,讓他老人家蒙羞9。
“小林啊,今天怎麼有點心神不寧?”沉穩溫和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我猛地轉身,看到田教授慈祥關切的麵容,鼻尖一酸,幾乎克製不住想要像孩子一樣撲進他懷裏痛哭的衝動。
但我忍住了。我隻是用力抿了抿唇,深深鞠了一躬:“田教授,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田教授愣了一下,隨即失笑,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傻孩子,說什麼胡話呢?是不是最近兼職太累,壓力太大了?要注意休息啊。”
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與關懷,像一道暖流,稍稍融化了我冰封的心。我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教授,我沒事。對了,您知道世界藝術大賽主辦方的官方報名渠道嗎?或者有沒有推薦的鏈接?”
田教授眼睛頓時一亮,臉上漾開欣慰的笑容:“怎麼?終於想通了,打算去試試水了?早就該去了!以你的天賦和努力,早就該在更大的舞台上嶄露頭角了!”
我堅定地點點頭。這個比賽,將是這一世我破局的關鍵第一步。
上一世,宋彤用各種借口哄騙我,阻止我報名參賽,因為她心知肚明,一旦我參賽,她獲獎的可能性將微乎其微。而我,竟也傻乎乎地因為所謂的“閨蜜情誼”而放棄了。
這一世,我不僅要參賽,還要碾壓性地奪魁!
結束一天的兼職,已是晚上九點多。我提交了詳細的報名信息,看著屏幕上“提交成功”的提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手機屏幕亮起,又是宋彤發來的信息。
“椏椏,考慮得怎麼樣啦?(づ ̄ 3 ̄)づ”
“真的全靠你啦!我的未來就掌握在你手裏了!”
“等你哦,寶貝!”
看著那些撒嬌賣萌的文字,我隻覺得胃裏一陣翻騰。曾經的溫暖情誼,如今看來全是淬毒的蜜糖。
我咬著便利店買的冷飯團,指尖冰冷地在屏幕上回複:“好吧,我答應你。明天下午畫室見。”
消息剛發出去,幾乎秒回:“啊啊啊!太好了!椏椏我愛你!明天見!”
我冷笑著收起手機。魚餌已經撒下,就等著獵物上鉤了。
“椏椏?真是你啊?”
一個熟悉的男聲從便利店角落傳來。
我身體幾不可查地一僵,透過玻璃窗的反光,看到了那個身影——周延,我上一世的男友,或者說,是宋彤安排在我身邊的棋子。
我緩緩轉過身,臉上努力擠出一絲與過去無異的、略帶羞澀的笑容:“周延?好巧啊。”
周延笑著走過來,極其自然地在我身邊坐下,目光掃過我手裏的飯團,語氣親昵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剔:“晚上就吃這個?營養怎麼跟得上?你不是在畫室兼職嗎?收入應該還行吧?”
看,多麼“關切”的問候啊。若不是重生一世,我恐怕還會沉浸在這虛偽的溫柔裏1。
我垂下眼睫,掩飾住眸底翻湧的寒意,聲音輕輕柔柔:“嗯......兼職的錢,大部分都放在和彤彤綁定的親屬卡裏了。她想買什麼也方便些。”
周延聞言,眼底飛快閃過一絲極淡的鄙夷和不屑,雖然轉瞬即逝,但如今的我捕捉得一清二楚。
“哎,你呀,就是太善良,對朋友太好。”周延語氣帶著一種無奈的寵溺,伸手想像往常一樣揉我的頭發。
我下意識地偏頭躲開,低聲道:“剛從畫室出來,身上都是炭筆灰和顏料,臟。”
周延的手僵在半空,臉色微微沉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從善如流地收回手:“我的椏椏怎麼樣都不臟。對了,明天下午彤彤那個......人體繪畫的事,你考慮好了嗎?”
果然來了。
心底冷笑蔓延,我抬起頭,看著他寫滿“關切”的眼睛,不答反問:“你希望我去嗎?”
周延被我問得一怔,隨即語氣更加溫柔,仿佛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我當然希望啊。這對你來說是一次很特別的藝術體驗,對彤彤更是至關重要。你幫了她這次,她就能離夢想更近一步,不是嗎?我們作為她最好的朋友,應該支持她才對。”
看啊,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我推出去犧牲,成全宋彤的夢想?
我幾乎要為他這精湛的演技鼓掌喝彩。
我輕輕笑出了聲。
周延被我這突兀的笑聲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眉頭微蹙:“你笑什麼?”
我在笑自己上一世真是蠢鈍如豬,被這對狗男女玩弄於股掌之間,輸得一敗塗地。
“沒什麼。”我止住笑,目光平靜地看著他,“我隻是在想,周延,既然人體藝術這麼高尚,對比賽這麼有幫助,為什麼你自己不去給宋彤當模特呢?你的身材比例,其實很不錯的。”
周延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像是吞了一隻蒼蠅,張著嘴,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我......我是男的!彤彤是畫女性人體!這怎麼能一樣?!”他半晌才找到借口,語氣有些氣急敗壞,“而且這對彤彤名聲也不好!”
“哦?”我挑眉,慢條斯理地咬了口飯團,“所以,我的名聲就不要緊了,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延急忙辯解,臉色漲紅,“我是說......我們是情侶,我肯定更在乎你啊!但這是藝術,是為了幫助朋友,性質不一樣......”
“行了,”我打斷他蹩腳的解釋,心底一片冰涼,“開個玩笑而已。我答應了,明天下午我會去的。”
周延臉上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真的?太好了!椏椏你真是太懂事了!”
看著他毫不掩飾的興奮,我心裏的恨意與嘲諷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
好戲,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