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分手吧,我要結婚了。”
給男友發完這個消息之後,我就音訊全無了。
所以他恨我也是很正常的。
三年後,終於結束工作回國的陳漾被我妹妹找到:
“這是姐姐的東西,是她想交給你的。”
陳漾冷漠地拒絕了,轉身就走。
他沒聽到妹妹的哭喊:“姐姐她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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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漾下了飛機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鑽進一輛出租車,給司機報了一個我異常熟悉的名字。
“和平路302號。”
這是我生前買的房子,我跟隨他飄上了車。
三年前,隨公司在國外執行安保任務的陳漾終於結束工作回國。
我穿著第一次約會時的連衣裙在機場等他,他瘦了也黑了,臉部棱角更加分明,眉眼也越發犀利。
我朝他跑去,緊緊抱著他,力道大得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
我帶著他去了和平路302號,那是我得知他即將要回來時,花光所有積蓄買的一套房。
我墊腳捂著他的眼睛,想給他一個驚喜,可陳漾的偷笑卻讓我有些泄氣,
“你都知道了?”我瞪著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你的朋友不都是我的朋友?”他把背包往沙發上一甩,坐了上去,拍拍腿順勢將我摟在大腿上,
“我......”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盡數吞進了嘴裏,
那一個多月,我們窩在一起的時間多,出門的時間少。
可一個月後,陳漾的公司又接到安保工作,需要去國外,這次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我有些著急了。
於是當晚,我就向陳漾求了婚。
我穿著偷偷去買的白色婚紗,給自己戴了一個別扭的頭紗。
月光灑下,染了一身寒氣的陳漾剛一打開門,就見到這樣一個我,
他身上的寒氣傳到我的身上,我也跟著顫抖起來,
“我想和你結婚,這樣法律上,你就是我的了。”
眼前的男人眼底逐漸泛紅,他緊緊摟著我,頭埋在我的脖頸處,呼出的氣息讓我輕微戰栗。
“你真的想好了嗎?”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感性而低沉。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晚上,他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張卡,
“這是我所有的錢,本來第一天回來就該給你的。”
我樂滋滋接下卡,寶貝似的緊緊攥在手心。
計劃第二天就去領證,可剛一到登記處,一個月沒響的工作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台裏都知道我請了假,怎麼會給我打電話?
糾結了很久,我還是走到一邊接了電話。電話裏組長語氣不太對,他說台裏有個決定下來了,一定要讓我回台裏一趟。
我看了看等在一邊的陳漾,手裏的電話緊了又緊。
終於我挪到他身邊,“陳漾,我台裏有點事,可能要先回去了。”
陳漾看著隊伍,下一個就到我們了。
他沒說什麼,隻懶懶笑了笑,“好。”
回去一路,相對無言。
他馬上就要走了,我忍住歎氣,握住他的手:“是明天的飛機嗎?”
他點點頭,
“今晚等我。”
他又笑著點了點頭。
他送我到電視台前,我用盡全力朝他揮手,那一刻如果我知道是我這一生最後一次見他, 我應該會用力抱抱他吧。
出租車停下,我的意識回籠,我看著陳漾走進熟悉的大樓,電梯按鍵聲刺得我靈魂都在震顫,似乎有什麼我特別害怕的事情即將發生。
陳漾低沉著眉眼在門口站了很久,這麼冷的天,他隻穿了一件黑色衛衣,似一個冰雕一樣漠然地站著,
他緩緩從兜裏掏出鑰匙,鑰匙的手把處已經模糊不堪,看來他反複把玩了無數次。
他即將打開門,我控製不住地搖頭,
“不要,不要!不要打開......”
我伸手想去攔,可我的手徑直穿過他的身體,我阻止不了他。
我的眼眸通紅,裏麵滿是驚懼。
好在下一秒,陳漾就停下了手,
他的左手搭在門框上,好半晌,他抽出鑰匙,將鑰匙隨意一扔,閃著銀光的鑰匙落在門縫,而他轉身離去。
我長舒一口氣,鼻頭酸澀,想要哭,卻發現怎麼都哭不出來,無邊無際的霧氣彌漫,天更冷了。
我跟著陳漾去到他的公司,是個業內很有名的保鏢公司,他收拾了一下東西之後,沉默地回了家。
他的行李很少,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些日用品依次擺好,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
我伸頭去看,陳漾速度很快,他彎腰撿起,隨意將它扔在抽屜裏。
但我還是看清楚了,那是一張照片,照片裏,我和他笑的燦爛,背景是遊樂園。
我記得,是三年前他回國,我纏著他去過那裏留下了這張照片,隻可惜,他這張照片四分五裂,勉強用膠水粘起來的。
我看著他日複一日的工作,生活也極有規律,和同事們也能打成一片,性格倒是好了不少。
我笑了笑,也好,至少要有一個人幸福。
這天他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看到一個人在那裏等他。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
這次,他終於沒有再無視,直直走到來人麵前:
“我記得我說過,要還東西,就叫盛夏親自來。”
當初他出國後,我就音訊全無。
他瘋了一樣每天無數個電話打給我,都是無人接聽,我想他心裏一定很慌亂,他應該是選擇相信了我。
相信我肯定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
就這樣,大半年後,他終於收到我的信息,信息很短,隻有幾個字,卻將他刺了個遍體鱗傷
——我們分手吧,我要結婚了。
他想要回國,可在安保任務中受了傷,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
麵前的女孩子執著地將盒子捧到他麵前,一雙眼睛裏噙滿了淚,
“姐姐,姐姐真的來不了了。”
有風吹過,男人嗬笑一聲。
“盛夏總是這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點不考慮別人,從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我皺緊眉頭,卻有些附和地點了點頭,確實,站在他的角度看,我當初做的事情真的很不是人,可當初我也有苦衷。
我有些委屈。
妹妹搖了搖頭,淚水從臉頰滑落:“不是的,你誤會姐姐了。”
“有什麼話,就讓她自己來和我說。”
男人轉身就要走,妹妹趕緊朝他跑去,可她的聲音淹沒在一陣高亢的汽車鳴笛中。
陳漾的步子慢了半拍,他似乎聽到死?什麼死?
他頓了頓,但還是沒有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妹妹離開了,她去到很遠的地方讀大學,爸媽膝下隻剩她一個,也跟著離開了這座城市。
我天天守在陳漾的身邊,看著他按時睡,按點醒,偶爾休息日,他會和同事們出去玩,
隻是近來,同事給他介紹了一個女孩子。
雖然他不太願意,但在同事的百般催促下還是跟那個女孩見了一麵。
他們兩個約在遊樂園見麵。
我也看到了那個女孩,確實很好,性格開朗健談,看出陳漾的不情願後也隻是笑著說:“今天就隻當交個朋友,你不用有什麼負擔。”
陳漾似乎覺得這樣對一個女孩確實不好,盡職盡責地陪著女孩在遊樂園玩了一圈。
臨回去前,陳漾來到棉花糖攤位邊“要一個小兔棉花糖。”
我一怔,小兔是我的幸運物,我身邊的很多東西都是小兔,沒想到他還記得。
下一刻,他又突然改口:“算了,普通的就行。”
我長長歎了口氣,看著陳漾把棉花糖遞給女孩,然後兩人客氣地道別。
我心裏有些高興,隨後又是擔憂。陳漾好像還是沒走出我帶來的陰影。
第二天,我發現陳漾的臉色不太好,似乎有些不舒服。
我下意識地勸他休息一下不要去公司了,但話說出口我才想起來他聽不到。
我有些不放心,就一直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果然,臨近中午,陳漾突然臉色慘白暈倒在地上。
同事們趕緊將他送去醫院,醫生診斷是從前的舊傷複發壓迫血管導致暈厥。
我看著睡在病床上的陳漾,他的臉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隻是那身上可真慘不忍睹,處處都是大小不一的傷口,我心疼得恨不得自己替他承受那些病痛。
屋外的風呼嘯,我立在他的麵前,用指尖輕輕點著他的眉眼,鼻尖,
他皺了皺眉,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連夢裏都不安生,我是不是應該離你遠點,或許我走了,你就不會這麼倒黴了。”
我守了他兩天三夜,第三天,一堆聽說他醒了的同事來看他,其中一個手裏還抱著一個盒子,
“公司前台今早收到的,收件人是你,我就給你帶過來了。”
陳漾接過來看了一眼,就隨手一丟,盒子囫圇落在床底。
他在醫院住了三天,臨出院時,他頭也不回地出了院門,身後一個小護士趕緊叫住他,又把盒子塞在他的手上。
陳漾勾唇哂笑,他坐上公交,似乎下定決心一樣打開了盒子。
盒子裏東西很少,幾個筆記本,幾個瓶子,還有一封信。
他翻開筆記本,筆記本前麵幾頁都是我記錄的大學生活,可越往後,慢慢變成記錄他了,每一頁紙,都是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和他第一次參加迎新晚會,和他第一次對視,和他第一次翹課去看電影,和他第一次喝酒,和他第一次去聽音樂會,和他救助小貓,和他一起幻想未來......
“陳漾,畢業了你想做什麼?”我和他穿著學士服,躺在草地上看著蔚藍的天空,
他還沒回答,我就接著說:“我想做記者,去揭露這個世界的不公和黑暗,做對人民有益的事。”
他笑了笑,握著我的手,聲音堅定,“那我就做你的保鏢,保護你的安全。”
窗外的風吹進車廂,他手上的筆記不住翻頁,
“說好和你領證的,怎麼就偏偏這麼巧,陳漾,好想你啊,你不能在外麵看別的女孩子,一眼都不行,你等我啊......”
旁邊還畫了一個冷著臉的寸頭男生。
“陳漾我要走了,給你的電話也沒有回複,你那邊很忙嗎?要記得按時吃飯按時添衣啊。”
“......”
似乎時間很趕,我的筆記越往後越簡短,最後隻剩一句話,
“台裏下任務了,我要去緬北了,陳漾,要是能活著回來,我肯定追著你要嫁給你,要是死了,這些東西也是你的。”
落款日期正是三年前他離開後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