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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賭官賭
丁誌闊

第壹章 陪賭

杜賀在自動麻將機前坐下來就感覺不好,不知道為什麼,他預感到今天要輸錢。跟他在一起打麻將的三個人官都比他大,除了他的主管上司李誌民局長外,另外兩個也都是正局級幹部,一個是審計局的王局長,一個是農牧局的鄭局長,而他自己僅僅是交通局的一個財務處長,雖然跟他們不是太熟悉,但是也不敢下手太狠。今天李局長叫他過來就是陪玩的,說白了就是湊個手而已。杜賀很有感觸,其實最難的就是湊個手,輸不得贏不得,輸了自己會心疼錢,贏了怕惹領導不開心,其實最好的結果是不輸不贏,可那牌桌上的局勢瞬息萬變,這樣的尺度又很難把握,稍不留神就可能把自己搭進去。

還好開局不錯,幾圈下來,略有盈餘,杜賀便在心中暗想,堅持下去,爭取玩到最後也能保持這個水平。正想著,忽然手裏抓來了一把絕好的牌,清一色的條字,杜賀琢磨著,玩麻將這麼久,還很少抓到這樣的牌,如果這把牌和了,能贏到不少錢。又抓了兩張,居然很快上聽,門清對對和,杜賀算計著,這麼大的和,如果自摸,他們三個人每人應該拿6400元,一把牌就能贏到19200元,差不多2萬元了,真的很誘人啊。想到這裏,杜賀的心開始咚咚地狂跳起來。正想著,忽然對家的李局長打出了一個9條,杜賀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和了,但是他很理智地忍了忍,沒有說出來。其他幾個人不明就裏,見杜賀沒有反應,依舊繼續抓牌打牌。杜賀心裏有點後悔,覺得自己不該錯過和牌的機會,但一想到點炮的是李局長,還是算了,怎麼也不能因小失大。同時也在心裏合計著,如果能自摸的話,一定不會錯過機會,好歹將那2萬元贏到手再說。正想著,偏趕上又到了他抓牌的機會,用手一搭,就覺得很像是9條。杜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琢磨著別不是6條吧,如果是6條還好辦些,要是9條將會很為難。拿到手一看,當時就呆了,果真是9條無疑。杜賀心想,難道是天意?一時發起了愣,不住地問自己:“該不該和,該不該和?”其餘的三個人看杜賀僵在那裏半天沒反應,忍不住催促道:“快出牌啊,到你了。”杜賀望了望三人,很快又恢複了理智,心想不能因為一時的貪念影響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咬了咬牙,一狠心將那9條打了出去,那感覺就好像割下自己的一塊肉一樣。沒想到這時下家王局長興奮地喊了一句:“和了,門清六九條。”杜賀的心裏別提多不是滋味了,沒想到自己非但沒和,還點了一個重炮。

杜賀的上家鄭局長也是一把好牌,看到杜賀給別人點炮了,執意想看看杜賀是把什麼牌。杜賀反應倒快,趕緊將餘牌都推進了牌堆裏,說:“今天手氣真背,接連點重炮。”對家李局長似乎明白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衝杜賀使了一個眼色,對他的做法表示欣賞。杜賀還在心裏琢磨著,2萬元錢啊,就這麼不見蹤影了。

接下來的牌就犯起了邪,杜賀一把都不和了,相反下家王局長卻興了起來,不住地和牌,不一會兒杜賀就輸了5000多。杜賀心裏十分後悔,心道還不如剛才和了。麻將這東西就是這麼邪,一把牌出錯,就可能會一直背下去。正琢磨著,王局長又使勁一攤牌說:“和了,莊家自摸門清一色。”杜賀的心裏咯噔一下,心想:“完了,3200元錢又沒了。”心裏這樣想著,卻還得麵帶笑容地說:“王局長手氣真好啊,簡直包和了。”說著,從皮包裏將那百元大鈔一張張點出來,遞給了王局長。那王局長和牌後,自然心情十分不錯,伸手接過錢簡單數了數,然後就放了起來,臉上都笑開了花。正當大家準備開始下一局時,忽然意外情況發生了,房門被嘭地一腳踹開了,接著呼啦啦進來三四個人,其中有兩個穿著警服的來到牌桌旁凶巴巴地說:“都別動啊,我們是警察,你們涉嫌賭博,請接受檢查。”然後就有人開始清點桌上的賭資,還有人開始搜身。

幾個人被突然出現的情況搞懵了,當他們意識到犯賭了以後,轉瞬之間又都冷靜下來。大家都是見過世麵的人,知道處變不驚的道理。李局長率先發了話,說:“我們幾個都是朋友,在一起隻是娛樂一下而已。”那警察卻將賭桌上搜來的近萬元往桌子上一拍,嚴厲地說道:“這也是娛樂?娛樂用得了這麼多錢?”李局長不吭聲了。

杜賀見狀,這時趕緊站了起來,湊到那個看似管事的警察跟前,附在耳邊小聲說道:“兄弟,給個麵子,在座的幾位都是領導,跟你們市局的趙局長是朋友。”

誰知這個警察根本就不買賬,喝斥道:“少來這套,給我坐下。”杜賀被訓得滿臉通紅,還想再說兩句,早被旁邊的人推坐在了凳子上,然後幾個人的皮包被陸續打開,更多的現金和銀行卡被搜了出來。眼看著事情要鬧大,李局長坐不住了,立即拉下臉來問:“你們是哪個派出所的,有證件嗎?”那個管事的警察說:“哪個派出所的要你管?統統給我帶走。”說罷就要帶人。李局長憤怒地說道:“不拿出證件來怎麼證明你們是警察?”這些人看李局長態度很強硬,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把證件拿了出來,給李局長看了看。李局長看他們確實是警察,知道今天遇到了麻煩,便緩和了一下態度說:“既然你們是警察,那好,我打個電話行不行?”為首的那警察聽了之後,語氣強硬地說:“不行!”說罷推推搡搡地又要帶人。正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王局長發話了:“請讓我給你們趙局長打個電話,我是省人大代表,這是我的代表證,我想這點權利還是應該有吧?”

王局長說完,把那代表證遞了過去。那個為首的警察將信將疑地接了過來,仔細地看了一遍,立即就變了臉色,因為確實是省人大代表無疑。

王局長沒有管他,直接拿起電話給公安局的趙局長撥了過去,不一會兒電話接通了,王局長也不客氣,直接衝著話筒說:“奉君啊,你在哪兒呢?”那警察在旁邊一聽,冷汗差點沒下來,因為敢這麼直接稱呼公安局長大名的人,一定跟他的關係很密切。接下來的對話更讓這個警察心裏沒底了。隻聽電話那邊趙局長似乎說了他在哪兒,王局長在電話裏說道:“我說奉君啊,你到底咋個意思啊,我跟誌民他們幾個打會兒麻將娛樂一下,你手底下的幾個人闖進來,非要把我們帶走不可……難道連我的麵子都不給嗎?”趙局長在電話裏似乎說:“不可能的事情,抓誰也不能抓你老兄。”王局長說:“我怎麼可能騙你嘛!嗯,嗯……是真的,不信我把電話給他們。”說著王局長還特意抬眼瞅了那個為首的警察一眼,那警察的臉色都變了。王局長在電話裏說:“好的,那你跟他說吧。”說罷,王局長把電話遞給了那個為首的警察。

那警察戰戰兢兢地接過電話,心裏十分緊張,因為他隻是城區某個派出所的副所長,平時連趙奉君局長的麵都很少見到,更別說親自通電話了。剛接過電話,就聽一個中年男人雄渾有力的聲音傳來:“我是趙奉君,你是哪位?”那個警察趕忙回答道:“你好趙局長,我是朝陽路派出所的,我叫鄧卓。”趙局長在電話那頭停了一下,顯然他在想鄧卓是誰,想來想去感覺不認識他。趙局長繼續說道:“你們幾個趕快撤了吧,這幾個人是我朋友,關照一下。”趙局長的語言雖然比較和藹,但是卻透著一種不容反駁的命令口吻,那警察聽了趕緊連聲應允:“是……是,我們這就走!”說罷把電話遞給了王局長,嘴裏抱歉道:“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了。”然後一招手,幾個人灰溜溜地走了。

警察們剛走,酒店的經理和保安就氣喘籲籲地上來了,一進屋就給幾個人點頭哈腰地道歉,說什麼對不起,不知道警察來找麻煩雲雲。由於這酒店是交通局下屬的一個企業,李局長當時就火冒三丈,拍著桌子訓斥道:“你們是怎麼搞的,連當地派出所都搞不定,這酒店還能不能開了?”那酒店經理哭喪著臉說:“早都打過招呼了,他們從來都不找麻煩的,不知道今天發的什麼瘋,八成是有人舉報吧,否則不能來的。”李局長大手一揮:“別跟我說那沒用的,趕緊出去吧。”那經理和保安挨了一頓臭罵,也灰溜溜地走了。

房間裏終於安靜下來,李局長轉過頭對王局長和鄭局長滿含歉意地說:“實在不好意思,咱們再接著玩吧?”王局長說:“算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時間也不早了,改天再切磋吧。”顯然經過剛才這一驚擾,王局長已經沒有了再玩下去的興致。李局長看實在不好再挽留,就示意讓杜賀幫著收拾東西,杜賀趕緊將桌子上大部分錢款給兩個人裝了起來,然後分別交到了兩個人的手上。李局長說:“這樣吧,今晚我請客,咱們去吃鮑魚,給兩位壓壓驚。”王局長和鄭局長想了一秒鐘,又交換了一下眼神,快人快語道:“好啊,這個建議不錯……”

濱海大酒店是江城市最豪華的酒店之一,以經營海鮮聞名。這裏的海鮮都是從全國各地空運過來的,當然價格也不菲。李局長之所以選擇在這裏,就是因為剛才牌沒有玩好,心想這次一定要吃好。

當所有的美味佳肴全都端上來之後,李誌民舉起了酒杯,衝王局長和鄭局長說道:“剛才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會出這麼一檔子事情,這樣吧,我先敬二位一杯,給二位壓壓驚。”

那王局長和鄭局長也都笑眯眯地端起酒杯,回敬道:“李局長多心了,這點小事算什麼啊,根本沒必要放在心上。”李誌民臉上掛著歉意的微笑,道:“是,是……”鄭局長更是風趣,直接講起了另一樁抓賭的事情:

“有一次,他也是跟朋友一起打麻將,結果不知誰通風報信,直接把他們幾個堵在了屋子裏,然後沒容分說就帶到了派出所,當時都沒來得及托關係,更為惡劣的是,跟他一起玩的一個檢察院的朋友頂撞了那警察幾句,結果被那警察打了一個耳光。”

杜賀驚訝地問:“怎麼他們連檢察官都敢打?”

鄭局長說:“也不怪那警察,我們因為玩得比較大,誰都沒有暴露身份,那位檢察院的朋友平時也牛慣了,都被人抓了說話還那麼衝。”

杜賀問:“那結果怎麼樣?”

鄭局長說:“結果打出事了唄,我那檢察院的朋友抓住對方這個失誤,不依不饒,說警察打人是違法的,非要將那警察開除出隊伍不可。後來這件事不但驚動了檢察院,也驚動了公安局,大家看這麼僵持下去不是辦法,不管怎麼說公檢法還算一家,最後由打人的那個警察賠了1萬元錢算是了事。”

杜賀驚訝地問:“你的意思是,非但沒罰你們款,那個警察還賠了你們1萬元錢?”

鄭局長點點頭:“對啊,本來他打人就是不對的。如果打的是一般的小老百姓也就罷了,可他偏偏打的是檢察院的人,從業務上來說,檢察院可是正管著公安局。這真是一招不慎拍在了老虎屁股上,結果反被咬了一口。”

一句話把在座的所有人都說樂了。大家笑夠了,王局長端起酒杯說:“來吧,我敬各位一杯,跟誌民和紹軍的關係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杜處長雖然今天初次相識,但感覺也是性情中人。我希望咱們不論是老朋友還是新朋友,都能把這種感情繼續延續下去。至於今天打牌過程中出現的小插曲,不值一提,以後咱們再打牌找一個安全一點的地方就是了,免得這幫兔崽子們來打擾。來,我先幹為敬。”說完,王局長豪爽地一飲而盡。

其餘幾個人看王局長都幹了,也都將那一整杯酒喝了進去。

幾個人吃完海鮮之後,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李局長提議去桑拿浴洗一番。王局長和鄭局長都說算了吧,已經很晚了,都回去早點休息吧。李局長卻不肯,說:“今天實在不好意思,讓兩位老哥受驚了,好歹洗個桑拿放鬆一下,也算我李誌民給兩位賠罪。”王局長看了一眼鄭局長笑了笑說:“怎麼老李跟我們倆還客氣起來了,既然你有這個意思,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杜賀在一旁看得很明白,其實李局長之所以這麼客氣,主要還是想討王局長歡心,誰都知道審計局的權力大無邊,交通局的很多大項目最終少不了要經過審計局的審計。

於是幾個人又來到全市最豪華的洗浴中心桑拿了一番,桑拿過後李局長授意杜賀找幾個女按摩師過來,說是給王局長和鄭局長放放鬆。王局長聽了之後說:“算了吧,我可享受不了這口。”李局長打趣道:“又不讓你幹別的,看把你嚇那個樣子,咱就是在一起放鬆放鬆。”王局長跟李局長是多年的好友,也不見外,就說:“幹別的也沒什麼了不起,那好吧,按就按。”然後轉頭對杜賀說:“找幾個手法好的啊,我這肩膀還真有些酸疼,打牌久了都坐不住板凳,按按可能會舒服些。”李局長趕緊給杜賀使眼色,說:“快去吧,挑最好的過來!”杜賀知道這幾位領導在一起也隻能是按摩而已,不可能幹別的,就吩咐領班找幾個正規按摩師過來,還特意強調了一句,不但要手法好,還要盡量年輕漂亮一些的。領班點頭答應了,不一會兒就領了一群年輕貌美的女子過來。杜賀親自挑選了四個,然後帶到包房裏,幾個人在一個大包房裏並排躺好,一邊享受著高檔服務,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閑聊,感覺十分享受。直到夜裏11點多,幾個人覺得差不多盡興了,才由杜賀去前台結了賬,然後各自告別,回到家裏。

杜賀到家的時候,妻子孫小婉還沒有睡,她披著睡衣走了出來,柔聲問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杜賀應酬了一整天,感覺十分疲倦,有氣無力地回答道:“陪李局長打了一會兒牌,然後又去洗桑拿了。”孫小婉問:“吃飯了嗎?”杜賀回答:“早吃過了。”孫小婉上前接過杜賀換下來的衣物,有些不滿地說:“你們這些當領導的可是真神仙,吃、喝、賭都占盡了,就差嫖了?”

杜賀瞪了孫小婉一眼,對她的話十分不滿,心想你以為那是多麼輕巧的一份活兒呢,殊不知我陪領導有多累。但是杜賀沒有反駁她,而是將襪子脫下來扔在一邊,感覺腳丫子得到放鬆的同時,心情也隨之放鬆起來。

杜賀仰頭斜靠在沙發上,長歎了一口氣,他感覺最近比較累,不單是身體,更主要是心累。在外人看來,陪領導吃飯打牌是一份輕鬆自在的活兒,可他自己知道,其實並不輕鬆,得處處賠著小心,得看領導的臉色行事,不但領導的心思要揣摩清楚,還要做到眼勤、腿勤、手勤,事事都要想在領導的前麵。一稍有不慎,就可能惹領導不開心,領導不開心就難有自己的好日子過,所以說伴君如伴虎就是這個道理。杜賀參加工作這麼多年,深知妥善處理上下級關係的重要性,否則他也不會這麼處心積慮地巴結領導了。

孫小婉看杜賀半天沒有說話,以為杜賀默認了她的想法,心頭更加不快,她上上下下將杜賀打量了一番,問道:“怎麼不說話,該不是已經嫖了吧,我可聽說現在桑拿浴可是啥服務項目都有,隻要錢花到了,幹啥都行……”

杜賀終於忍不住了,粗暴地打斷了孫小婉的話,喝斥道:“你還有完沒完,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還沒有淪落到要去嫖的地步。如果我真想嫖了,一定會告訴你的,用不著你這麼操心。”杜賀發火的時候樣子很凶,恨不得要將孫小婉吃掉似的。

孫小婉覺得很委屈,淚含在眼圈裏,摔上房門進臥室去了。

杜賀看著孫小婉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裏有些失落。其實妻子發些牢騷也可以理解,畢竟自己白天晚上地應酬,陪她的時間太少了。

提起孫小婉,杜賀比較滿足。上大學時,孫小婉是學校的校花之一,比杜賀低一屆,當時追她的人很多。杜賀想盡辦法試圖贏得她的芳心,包括請孫小婉吃飯,給她送禮物,還讓才子李明博代他寫情書給孫小婉。在杜賀的一番強烈攻勢下,最終將孫小婉追到了手。畢業後孫小婉放棄了回南方大都市的機會,與杜賀生活在了一起。這些年,孫小婉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在家庭上,全身心地照顧好他和孩子。杜賀知道妻子為他付出了很多,他也想多陪陪妻子,好好地補償一下。可他現在真的沒有辦法,一個男人要想往上幹,難免要做出一些犧牲,尤其是正處在事業上升的關鍵時期。

想到妻子還在生氣,杜賀躡手躡腳地推開臥室的門走了進去。孫小婉看似已經睡著了,背對著他麵朝裏躺著。杜賀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悄悄地鑽了進去,看看沒有什麼動靜,然後停了一下,將整個身子貼在了她的背上。孫小婉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真的已經睡著了。杜賀又將一隻手繞過孫小婉的身子,直抵她的胸前,當杜賀剛想要抓住那個凸起時,卻被孫小婉一下子用胳膊肘推了出去,嘴裏說道:“少碰我!”原來孫小婉並沒有睡著,隻是在那裏生悶氣。

杜賀細哄道:“好了,別生氣了,這麼多年我對你咋樣你還不知道嗎?我現在心裏已經容不下別人了,隻有你一個。”杜賀裝作很真誠地說道。雖然孫小婉明知杜賀在哄她,但她畢竟是女人,還是喜歡男人的甜言蜜語。孫小婉轉過頭委屈地說:“你瞧你剛才那個凶樣,我隻是隨便問問,沒有就沒有唄,跟我吼什麼啊?”杜賀聞著孫小婉頭發散發的好聞的洗發水香味,說:“誰讓你那麼小心眼了,偏往歪處想,再說我也不是那樣的人啊!”孫小婉說:“我還小心眼,你看你整天不著家,誰知道你在外麵幹什麼,你說我能不擔心嗎?再說了,你看看現在的電視報紙天天都在曝光,說你們這些當官的不是吃就是喝,再不就是賭,賭完了還可能去嫖,哪還有一個好人?”杜賀辯解道:“你別聽那些報紙電視瞎說,他們就喜歡惡意炒作製造虛假新聞吸引觀眾眼球,其實事情沒有他們說的那麼嚴重,隻是個別的現象被他們誇大了而已。”孫小婉撅著嘴巴說道:“反正不管別人怎樣,你隻要管好你自己就行,我也知道你有些應酬少不了。”

杜賀說:“你就放心吧,我不為自己著想,也會為你和小飛著想,我有分寸的。”說完,嘴巴已開始在孫小婉的脖頸處親吻起來。孫小婉很中意丈夫的這種態度,便開始配合著閉起眼睛。一切談不上多有激情,畢竟是快二十年的老夫妻了,頗有些例行公事的感覺。當杜賀汗津津地從孫小婉的身上翻下來的時候,腦子裏突然又想起下周還要陪李局長下基層調研,有些事情得提前安排一下。這樣想著,杜賀有些恨自己,這些日子不知怎麼了,他像著了魔一樣,工作上的事情總是揪著他的心,弄得他就連做愛的時候都總是分神。

是的,杜賀對自己的現狀很著急,雖然他很受李局長的器重,但他還是想早日被提拔起來,有哪一個從政的人不希望自己步步高升呢!杜賀已經在交通局任了將近五年的處長,盡管能力水平非常出色,但是資曆卻不是最高的,交通局的其他幾個處長也都個個是精英,如果真的從這些處長中提拔副局長,還真就未必能輪到杜賀頭上。

但目前的現狀似乎又急不得,有些事情還得一步步來。杜賀又覺得自己幹到這種程度已經不錯了,整個交通局有那麼多處長主任的,李局長信得過的又有幾個,還不是親自叫他過去陪著打麻將,不正說明了李局長對他的賞識?有時你還真不能小看了這打麻將的事情,如果不是領導的心腹,那是萬萬不會讓你陪著打麻將的,每個領導都很在意自己的個人形象,他們才不想被下屬抓到把柄,然後傳出去讓人說三道四。這樣想著,杜賀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心想陪領導打麻將也是一種工作,別人想找這樣的機會還找不到呢。

第二天是個周末,杜賀躺在被窩裏多睡了一會兒,他是被兒子杜小飛揪著耳朵弄醒的。“爸爸,該起床了,你咋這麼懶呢。”杜賀睜開眼睛,看到寶貝兒子正調皮地衝著他笑。杜小飛正讀高中,他對這個獨生子也一直是寵愛有加,把他慣得不像樣子。杜小飛平時一直寄宿在學校裏,不怎麼回家。杜賀打了一個哈欠,然後問道:“你怎麼回來了?”盡管他還沒有睡好。

杜小飛說:“今天是周末啊,我回來看看你們不行啊?”杜賀批評道:“哦,都高三了,你沒事別總往回跑,到時候考不上重點,我可不輕饒你。”說著話,杜賀從被窩裏爬了起來,將衣服穿上。這時孫小婉端著一杯熱奶走了過來,對杜賀說道:“也就兒子打擾你睡覺行,我打擾你都會發脾氣。”杜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的確,兒子就是他的心頭肉,為了兒子,讓他做什麼都行。

這時孫小婉又提醒道:“哦,對了,剛才明博打電話過來,說中午你們班有個同學結婚,讓你別忘了跟他一起去參加婚禮。”杜賀說:“哦,知道了。”杜小飛在旁邊好奇地問:“爸爸,你的同學咋這麼晚才結婚啊?”杜賀抬頭訓斥道:“你小孩子懂什麼,他是二婚。”這一句話說完,娘倆樂了起來,杜賀自己也跟著樂了。

杜賀原本是不想去參加這個婚禮的,但一想到李明博也去,就想趁著這個機會跟李明博聚聚。李明博是杜賀的大學同學,在市委組織部工作,剛剛升任市直幹部處的處長,主管全市幹部的任免工作,正好杜賀最近正考慮著有機會再往上爬一爬,萬一有機會提拔個副局長啥的,少不了要李明博幫忙。再說了,同學聚會就是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同學之中現在混得比他好的沒幾個,如果他不去,也恐怕同學們會說他擺官架子,當上處長就不愛搭理人了。

上午10點多,李明博電話打來了,說就在杜賀家樓下,讓他下樓兩個人一起走。杜賀一邊接電話,一邊往樓下看,果然見到李明博在樓下向他招手。杜賀在電話裏說:“你上來吧,我剛起床不久還沒刷牙洗臉,正好小婉說好久不見你了,要跟你聊聊呢。”

李明博和孫小婉早在大學時就熟悉的,想了想也不客氣,直接上樓了。孫小婉熱情地招呼李明博道:“最近怎麼這樣忙啊,也不見你跟杜賀在一起?”李明博說:“剛到新崗位,事情比較多,一時抽不開身,再說了,知道你們也忙,不敢輕易打擾。”孫小婉說:“嗯,對了,我聽杜賀說你被提拔為處長了,恭喜你啊!”李明博客氣道:“這有什麼好恭喜的,你家杜賀不早就當處長了,我這算不得什麼的。”

杜賀在旁邊說:“你說的是哪裏話,我這個處長怎麼能和你那個處長比,你可是市委大機關的處長,將來下派到哪個單位不都得是個副局級,肯定前途比我光明多了,我呀,將來還指望你老兄日後多多提攜才是呢。”李明博假裝生氣道:“你咋還跟我打起官腔來了,咱上學時可是起過誓的,說這輩子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今就不要一家人說兩家話才對。”杜賀聽了哈哈大笑道:“說的是,那是我錯了。既然咱哥倆今天好不容易有這個清閑的機會,幹脆就不醉不歸。”李明博說:“好啊,你以為我會怕你啊,那今兒我就舍命陪君子,堅決奉陪到底。”孫小婉在旁邊勸道:“你們兩個別像傻子似的,一見麵就往死裏喝,又不是一天兩天的朋友了,保重身體要緊,離得又這麼近,想喝酒什麼時候喝不行。”杜賀和李明博不約而同地看了看孫小婉,忍不住嘿嘿地傻笑起來。

其實孫小婉說得沒錯,杜賀和李明博確實不是一天兩天的朋友了,兩個人在讀書時關係就不一般,那時他們住上下鋪,每天形影不離。按說兩個人不應該在一起,他們的性格脾氣完全不一樣,杜賀外向,李明博稍顯內向。就連家庭出身都有很大的迥異,李明博出身於一個貧窮的農村家庭,本來就收入少,父親還因為賭博輸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上大學那會兒,李明博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穿的鞋都是露腳指頭的,衣服更是補了又補。而杜賀家庭條件卻相對富裕,父親是江城市書法家協會的會長,寫得一手好字,更愛好收藏,常常有些古玩字畫被他淘到,一轉手就能賣到不菲的價格。正因為這樣,杜賀也沒少資助李明博,不但經常借錢給他花,偶爾還會為他改善一下夥食。年輕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李明博也嘴饞,每每吃著杜賀從家裏帶來的好東西,就覺得杜賀對他的恩情永遠都不能忘記,他也發誓把杜賀當成最好的哥們兒,為了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當然,李明博也不能白要了杜賀的東西,每當杜賀有事需要幫忙的時候,他也會挺身而出。記得有一次,杜賀跟校外的幾個小青年口角,打到了一起,李明博毫不猶豫地往前衝,為了幫杜賀被打得鼻青臉腫。李明博雖然性格內向,但是比較有才華,尤其是寫得一手好文章。當初杜賀追孫小婉的時候,大多數情書都是李明博幫著寫的,沒有李明博的幫忙,孫小婉也不會那麼容易被杜賀打動,按說杜賀和孫小婉能順利走到今天,李明博也是功不可沒。

後來,也正因為李明博的文筆好,才有機會調進市委組織部,專門負責文字綜合工作。李明博在組織部辛辛苦苦地寫了近十幾年的材料,輾轉幾個處室,從科員、主任科員、副處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也算是修成了正果。

杜賀和李明博要去參加的這個婚禮的主人公叫彭富貴,他也是杜賀和李明博的大學同學。畢業後,彭富貴就下海經商,經營著他父親遺留下來的產業,現在已是億萬身家,在江城市也算是一個風雲人物。

彭富貴的婚宴設在江城市唯一的五星級大酒店金海灣大酒店,等杜賀和李明博到場的時候,其他的同學早已到齊。大家見到杜賀和李明博來晚了,就立即說起風涼話來。其中有人說道:“兩位處長果然架子大,都等你們好半天了,你們卻才來。”杜賀和李明博對望了一下,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的確,在這個城市的所有同學之中,就數他們的官職最高,年紀輕輕就在兩個要害部門任處長。杜賀和李明博趕緊解釋道:“這不路上堵車嘛,我們也是緊趕慢趕才到。”

彭富貴這時也看到了杜賀和李明博,立即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來,故意裝作謙卑地樣子打趣道:“兩位領導要是不來,我的婚宴都不敢開始,就等你們二位給捧場了。”杜賀知道彭富貴在開玩笑,也不嘴短,立即回敬道:“行啊老彭,什麼時候學會與時俱進了,還學會娶小老婆了,又煥發人生的第二春了啊!”一句話逗得大家哈哈哄笑起來。彭富貴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解釋道:“湊合事兒,湊合事兒……”那模樣甚是滑稽。

婚禮慶典終於開始了,當彭富貴手挎著小媳婦的胳膊走到台前的時候,大家議論紛紛,那新娘子不過二十出頭,長得是如花似玉,身材宛如精工雕琢而出,曲線優美,玲瓏剔透。就連膚色眼神也是一流,顧盼之間神采飛揚,模樣甚是風流。再看彭富貴,則是四十好幾,由於常年浸泡在酒肉場所,身材日漸發福,頭發也差不多都掉光了,腦袋開始謝頂,兩個人站在一起,哪裏像什麼夫妻,分明像父女。

杜賀趴在李明博的耳邊小聲耳語道:“看見沒,有錢就是好,能娶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媳婦。”

李明博白了杜賀一眼,回問道:“咋的,羨慕了啊?”

杜賀說:“當然羨慕,你不羨慕啊?我就不信這麼年輕漂亮的女人有哪個男人不喜歡,說不喜歡那也是瞎話,隻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而已。”

李明博說:“你要是羨慕也娶啊,又沒有人攔著你。”

杜賀嘿嘿笑了,說:“我倒是想,就怕是孫小婉不願意啊,她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撕了我啊。”

李明博也跟著嗬嗬地笑了起來,他比較了解孫小婉,當年兩個人為了這段愛情可是要死要活,據說孫小婉因為父母的反對,當時差點割腕自殺,誓死要跟杜賀在一起。由此也可以看出,孫小婉是一個多麼重情重義的人。

李明博笑著笑著,忽然像想起什麼似地問杜賀道:“對了,杜賀。你說老彭的前妻咋就會心甘情願地跟他離了呢?”杜賀說:“這還不容易,給錢唄,如果給你500萬,外加一套豪宅,足夠你下半生的生活,你離不離?”

李明博似有所悟地“哦”了一聲:“這麼說老彭真給他前妻錢了?”

杜賀說:“嗯,聽說老彭不但給了他前妻500萬,還幫她也找了一個小男人,從此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互不幹涉,各自瀟灑地生活。”

李明博驚訝地問:“這樣也行?”

杜賀說:“有什麼不行!這年頭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人做不到的,隻要有錢,什麼都可以擺平。”

李明博對杜賀的觀點並不完全讚同,誠然有錢是好,但他始終認為金錢不是萬能的,做人還是有些理想和原則比較好,另外人生一世,金錢名利不重要,重要的是身體健康和有一個好心情。

婚禮慶典結束之後,杜賀和李明博並沒有急於離去,而是又在一起閑扯了一會兒。本來杜賀提議要找個地方打會兒麻將了,但是李明博卻不同意。一來是自己玩的不好,二來是對賭博這件事,李明博從小就厭惡得很。小時候父親就因為賭博,將家裏輸得傾家蕩產,母親一個農村婦女,含辛茹苦地把他養大。為了供他上大學,四處舉債,後來因為勞累過度,還沒等李明博參加工作賺錢,母親就因為積勞成疾,過早離世了。自那時候起,李明博就發誓這輩子什麼都會幹,就是不會參與賭博,因為他曾親眼看過賭博毀掉了一個完好的家。

而杜賀則不一樣,他卻生性好賭。在大學時不讓賭錢,他就跟係裏幾個有同樣愛好的同學偷偷地聚到一起,打撲克贏飯票。杜賀的牌技也是那時候練出來的。他仿佛天生就有賭博的天賦,54張撲克牌到了他手裏能夠任意翻飛,洗牌、切牌、發牌,瀟灑自如。那手法熟練得就跟專業的魔術師一樣,常常把在一邊觀戰的李明博看得眼花繚亂。當然,杜賀贏了也不虧待了李明博,常常把贏來的飯票送給李明博用,李明博也樂得享受杜賀的輝煌戰果。

李明博說:“難得你有這樣的閑情逸致,要不咱們換一個場合吧,我請你喝酒,怎麼樣?”

杜賀聽了,覺得這個建議也不錯,便點點頭,兩個人跟大夥打了聲招呼,說有事先走一步。然後找了一個環境不錯的燒烤店,要了兩盤小菜,一些烤肉,一瓶白酒,開始喝了起來。

兩個人的心情都很好。李明博倒了滿滿一杯酒,敬杜賀道:“來,兄弟。這杯酒我敬你,上學的時候我真沒少蹭你的飯吃,如今生活條件好了,好歹我得請請你了。”

杜賀笑了笑說:“你也夠意思啊,要不是你從中幫忙,我能把孫小婉順利地追到手啊。”

李明博哈哈笑著說:“哥們兒嘛,幫你也是正常的。”兩個人使勁碰了碰杯,將一整杯白酒一飲而盡。

兩個人閑聊了一會兒,杜賀就看似不經意地將話題轉到了正題:“對了,你現在已經被提拔為處長了,以後在組織部門發展有什麼打算沒有?”

李明博說:“我能有什麼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唄。不瞞你說啊,我這輩子心態擺得很正,不求大富大貴,隻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行了。”

杜賀問:“你真這麼想的,難道就不想升官發財?”

李明博認真地回答道:“當然這麼想,你以為我在唱高調啊。當然了,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物質能寬裕一些,事業能順暢一些,則更好。”

杜賀說:“你這不是說的廢話嗎,誰不希望這樣。可是這年頭要想靠守法經營和上班掙死工資發財,實在太難了。我見了太多的有錢人,都是靠非法經營獲得的,有些則是打政策的擦邊球,要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積累起那麼多的財富?”

李明博說:“是有少部分人靠不正當手段獲得了權力和利益,但是別人怎樣做那是別人的事情,反正我覺得咱們不能那樣做,不求別的,就圖個心裏安生。你說呢?”

杜賀笑了笑,說:“我覺得你這些年一點都沒變,還像上學時候那樣老實本分。你還記得不,有一次咱們係裏開聯歡會,咱倆負責買紀念品,賣紀念品的老板說可以虛開一點發票,給咱倆多帶出一份東西來,我就提議給咱倆一人弄一支英雄鋼筆,你卻說啥也不幹,說那是集體資產不能占用,當時把我氣得啊,恨不得捶你一拳,罵你是死腦筋。”

李明博也嘿嘿直笑,說:“嗯,記得。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麼堅持不要那鋼筆嗎?因為我如果要了,會一直受良心譴責,同學們大多數家裏都不寬裕,湊錢買紀念品本身就不容易,咱倆再偷偷地從中賺取好處,良心上過意不去啊。”

杜賀說:“所以啊,我要勸你,上大學的時候你那樣也就罷了,如今已經步入社會了,不要太死心眼了。現在的官場不比學校,複雜得很,這裏麵有很多關係需要處理,如果你太正直了反倒吃不開。我認為現在的官場和賭場沒什麼兩樣,都有一種博弈的成分在裏麵,說白了就是一種賭,賭場賭的是金錢,官場則賭的是命運前程。隻要你瞅得準,敢下注,才會有豐厚的回報。如果你一直謹小慎微,那麼就是贏,也贏不了大錢。”

李明博對杜賀的這一番官場哲學雖然不能完全苟同,但也認為或多或少有些道理,而且從杜賀現在的發展態勢來看,確實要比自己好一些,這不能不說是與他靈活的處世方式有關,而相比之下自己則顯得呆板守舊一些。

李明博說:“你可能有你的做人和處世準則,但我跟你不一樣,對於仕途發展來說,我還是想順其自然,走到哪步算哪步,我一直比較信奉那句話‘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有莫強求’,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就是再怎麼努力爭取也沒用。”

杜賀說:“虧你還在組織部門,這麼方便的條件都不利用,你要是不想當官就算了,但是要是有什麼提拔的機會,可別忘了提醒我啊,你在組織部主管幹部工作,消息肯定比我靈通得多。”

李明博問:“你咋就對當官那麼有癮呢?”

杜賀歎了一口氣道:“不是有癮啊,你也知道我在交通局辛辛苦苦地熬了這麼多年,誰不指望著能往前更進一步。李局長和夏局長年紀都不小了,我估計離退下去也為期不遠,現在我無論是資曆還是能力,各方麵條件都具備了,隻差有個好人幫忙提攜一下。”

李明博白了杜賀一眼道:“這話還用你說,提拔幹部這事情雖然我說的也不算,但如果真有這樣的機會,我還能不告訴你?起碼會幫你出出主意的。”

有了李明博這句話,杜賀的心裏有了底。這頓酒喝得很高興,兩個人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候他們充滿了青春和激情,那時候他們情同手足、親密無間。杜賀真想再回到二十歲,在他看來,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李明博也是如此,一點都沒有拘束自己,酒喝得有些過量,甚至都覺得頭有些暈,不過他不在乎,跟自己的老同學在一起,他豁出去了。

在喝酒的間隙,杜賀偷偷到吧台把飯錢付了。臨走之前李明博得知錢已經被杜賀付完之後,很生氣,埋怨道:“不是說好了今天我請客,怎麼又是你付賬了?”杜賀笑嘻嘻地回答道:“這點小錢你就不用跟我爭了,你放心,咱倆要是能在一起相處一輩子,我就請你吃一輩子。”

自從杜賀跟李明博見了這一麵之後,心情十分愉悅,心想有了老同學的關照,以後在仕途上起碼能走得更順暢一些。

星期一早上,杜賀一到單位就聽到了一個讓他振奮的好消息,李局長找他談話說,打算把交通局下屬的交通賓館全權交由杜賀所在的財務處來負責,杜賀則兼任賓館的總經理,而原來的辦公室將不再負責交通賓館的管理,辦公室主任孟良也不再擔任賓館的總經理。

杜賀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十分驚訝,他對李局長說:“這樣不好吧,辦公室一直都負責機關後勤工作的,如果把賓館單拿出來,恐怕不合適……”李局長立即打斷了他的話:“沒什麼不合適的,連當地的派出所都搞不定,你說我還用他們管理幹什麼,他們也沒有這個能力。”

杜賀知道李局長還在為派出所抓賭的事情生氣。是的,那天確實讓李局長丟盡了麵子,要知道審計局的王局長得罪不起,交通局的很多工作都要在審計局的監督下進行,審計局的這關過不了,那麼工作就很難開展。而那天犯賭後,要不是王局長最後亮出了人大代表證,很難說最後會是一個什麼結局。這一切確實讓李局長顏麵掃地,畢竟王局長是到自己的地盤來娛樂,結果非但沒保證人家的安全,還要讓他外人出麵幫忙擺平一切,所以李局長發怒也不奇怪。

兼任賓館總經理的事情對杜賀來說純屬一項意外收獲,那賓館總經理一職其實是個肥差,不消說手裏掌管著數千萬資產幾十號人,就是每年賓館流動的資金就有上千萬之多。真要是當了這個賓館的總經理,那麼杜賀手中的權力就更大了。不過杜賀心裏也很清楚,這次調整應該對孟良的打擊很大,要知道,如果把賓館從辦公室劃出來,那麼他的辦公室主任就沒啥大意思了,除了管理一些吃喝拉撒睡之類的,大油水就沒有了。不過這次的調整估計孟良也無話可說,畢竟安全保衛工作沒做好,讓主要領導受了驚嚇,也屬於他工作的嚴重失職。

下午,單位就召開了全體機關工作人員大會,李誌民局長先是對近期的工作進行了安排部署,提了幾點要求,然後由常務副局長夏樹軍公布了這一任免決定,當夏樹軍表情嚴肅地宣讀道:“經過局領導班子研究決定,鑒於局直屬企業交通賓館運營規模較大,涉及資金賬目較多,從便於管理的角度出發,從即日起改由財務處負責,杜賀同誌兼任賓館的總經理,孟良同誌不再擔任總經理一職……”當這一決定公布之後,台下是議論紛紛。杜賀坐在座位上,拿眼偷偷地瞧了瞧孟良,發現他的臉色十分難看,表情極其不自然。

會議結束後,孟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破口大罵,說這次調整一定是杜賀在暗中搗的鬼,還說他親眼見到那天杜賀和李局長在一起了,當時犯賭的時候就感覺杜賀的眼神不對,一定是犯賭後跟李局長說了什麼壞話,要不絕不會有今天這樣的調整結果。

辦公室的幾個職員都勸孟良道:“孟處長,算了吧,杜處長不是那樣的人,可能是你想多了。”

孟良說:“怎麼就不是那樣的人,你們又了解他多少?如果不是他暗中使壞,怎麼會把賓館劃到財務處,為什麼不劃到別的處去?反正你們幾個聽好了啊,從今天起凡是財務處的事情,咱們盡量少跟著摻合,讓他們自己弄去,看能弄出什麼花樣來。”

辦公室的幾個工作人員都噤若寒蟬,但是大家心裏都十分有數,這次分明是他工作不力,出現了重大失誤才導致主要領導的不滿,卻把責任轉嫁到杜賀的身上,明擺著是孟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從這一點上也可以充分看出他為人小氣。

後來在一次公眾聚餐上,孟良還是忍不住在喝酒之後對杜賀大發脾氣,影射杜賀不該撬他的飯碗。杜賀趕緊解釋說賓館的事情與他無關,如果真懷疑是他使壞才把賓館交由財務處管理的,那他明天就跟李局長說,再交由辦公室管理。孟良一聽杜賀要找李局長,不吭聲了,他心裏很明白,這種不滿隻能是發泄到杜賀身上而已,如果真被李局長知道了,那麼隻會換來更不好的結果,說不定還會給自己更厲害的處罰。所以,孟良也隻能打掉了牙往肚子裏咽,這件事最終隻能不了了之。

其實對於孟良的不滿,杜賀是早有預料的,這件事放在誰的身上心裏都不會舒服。孟良跟他發火之後,杜賀也進行了深入的思考,他知道就目前的狀況來說,必須把賓館徹底改造一下才行,要從內到外來個大換樣兒,如果還沿用以前的管理方式,難免會被人看了笑話。杜賀的原則是,要麼不幹,要幹就幹得漂亮。

杜賀走馬上任之後,他先是對賓館進行了停業裝修,反正自己是財務處長,有掌管錢財這個便利條件,一切都按照最好的標準裝修。然後他又來了一個大換血,以前工作懶散、相貌不佳的工作人員一個不留,重新招聘了一批相貌端莊的工作人員,重新進行上崗培訓。

為了加強對整個賓館的管理,杜賀深知人才的重要性,他親自到人才市場招聘,又利用關係四處挖人,最後看中了一個叫肖麗的高級酒店管理人才。雖然肖麗今年才28歲,卻有著5年的從業經驗,原來在一家四星級大酒店工作,杜賀不惜重金以高出一倍的工資把她挖來,就是想讓她把酒店給管理好。因為杜賀明白,這次賓館能不能有新起色,不光李局長看著呢,就連孟良等很多人也都在看著呢,如果真的沒有改變,那麼對自己的工作能力絕對是一種否定。

肖麗上崗前,杜賀跟她進行了一次深入交談,交待道:“我這次不惜重金請你來,就是想要你把賓館給我管理好,你也知道,我們這個賓館區別於那些純商業性質的酒店,更多時候擔負著接待領導的重任,而領導又區別於普通的房客,每個細節都不是小事情。總之,不管你采取什麼措施,都一定要讓領導滿意,隻要領導滿意了,那麼一切都好說。你放心,如果酒店的管理水平上去了,我不會虧待你,我還會給你加薪。”

肖麗那時微笑著站在杜賀的麵前,顯得非常有氣質。杜賀一邊跟她說話,一邊仔細地端詳她,發現肖麗不但人長得漂亮,身材也是一流,尤其穿上一身職業裝之後,那優美的線條更是顯露無疑,挺拔的胸部,後翹的臀部,纖細的腰部,很是吸引男人的目光。

肖麗果然不負眾望,她上任後,立即製定了嚴格的獎懲機製,實行多幹多得、少幹少得、不幹不得的管理措施,從賓館的大廚到樓層的服務員,都落實了崗位責任製,一旦出了問題,輕則罰款,重則開除,絕不姑息遷就。為了提高賓館的服務質量,肖麗還嚴格按照四星級酒店的標準對所有人員進行了崗前培訓,實行規範用語,沒多久就將整個賓館管理得井井有條。

為了確保公安、稅務、衛生防疫等部門不再來找麻煩,杜賀又專門請這些部門的頭頭腦腦吃了一頓飯。席間,杜賀的話說得也很到位:“這個賓館是我們單位的下屬企業,主要是為整個交通係統接待方便設立的,不可能存在什麼違法行為,還希望各位關係單位多多關照。”飯後,杜賀沒忘了給這些部門的主要領導挨個打點了一番,該給紅包的給紅包,該送禮的送禮,爭取做到萬無一失。當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當後,杜賀又爭取領導的意見,擇良辰吉日重新對外開放營業。

開業那天十分熱鬧,整個賓館張燈結彩,門前用吊車掛了四掛長長的鞭炮,杜賀還特意把局黨委班子全體成員請來,由李局長親自剪了彩。剪彩之後大家走入賓館裏,感覺到了另一番天地,整個賓館煥然一新,樓層的服務員彬彬有禮,禮貌地招呼著:“您好,歡迎您的光臨。”李局長對杜賀的工作非常滿意,他看了新裝修過的房間後,肯定地說:“不錯,這才像一個賓館的樣子嘛,就是來了客人麵子上也過得去,起碼代表著我們交通係統的形象啊。以前哪像個賓館的樣子,別說外人不願意來,就是我們自己看著都煩。”

杜賀見領導滿意了,忙湊到耳邊小聲地說:“我還專門為您準備了一套房間,您待會兒看看,中午的時候您可以過來休息一會兒。”李局長心想杜賀真是會來事兒,想的就是周全,他到那房間看了之後,滿意極了。原來,杜賀按照總統套房的標準裝修了一套房間,裏麵的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光浴室就近30平方米,還有一套高級自動麻將桌,就是為了領導今後娛樂方便。”

杜賀又說:“您放心,公安、稅務、衛生防疫等部門我都打點過了,他們今後不會再來找麻煩。”李局長點點頭,感慨道:“嗯,現在的執法部門這麼多,我們這麼大的賓館,就是一個月來一個部門搗亂,我們都不要再開了,也不知道當初他們是怎麼搞的,居然連這點小事都擺不平。”杜賀跟在李局長的身後,雖然沒有說話,但心裏卻挺同情孟良的。常言道:百密一疏,誰也難保證在哪個環節上不出什麼錯,這件事雖然是孟良的工作沒有做到位,但也確實屬於他倒黴,偏趕上那天李局長在的時候發生這檔子事。

通過這件事也給了杜賀一個深深的教訓,看來以後凡事還是要再謹慎一些才行,千萬別讓領導挑出什麼毛病來。

賓館重新開業之後,李局長果然成了這裏的常客,每天中午的時候,他都利用午休時間來賓館睡一覺。好在機關辦公樓離賓館很近,上下樓不過5分鐘的路程。有時候李局長有應酬喝多了,幹脆一整天都待在賓館裏,舒舒服服地洗個熱水澡,然後躺在床上盡情地體味那種放鬆的感覺。

當然,每逢周末沒事的時候,李局長也免不了約上幾個要好的朋友來賓館娛樂一番。那麻將機都是現成的,玩多大的都可以,少則幾千多則上萬,輸贏無所謂,重要的是拉拉關係,消磨一下時間。每當這時,杜賀即便不上場,也盡量在旁邊伺候著,給領導們備足水果、飲料,安排好午餐、晚餐。有時候實在湊不上手,杜賀也會上場,陪領導們玩一會兒,但是那麻將牌打得就很有技巧了,不能贏的時候堅決不能贏,當然也不能輸得很難看,就是輸也要講究策略,絕不能讓大家看出你是故意在輸。一來二去,杜賀已經成為麻將桌上的老手了,對這個當然很擅長,他打麻將的時候首先要看人,在他看來,這麻將桌上的學問可大著呢,這不單是在打麻將,更重要的是在搞一種特殊的人際關係。這麻將打好了,不單能打出親疏遠近來,而且還會打出事業前程來。不像有的人一到賭桌上就六親不認,哪怕是親爹在場也照贏不誤,這樣的人也不可能在仕途上有大的發展。正因為杜賀在牌桌上的尺度和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李局長才對他賞識有加,每每讓他上場陪著玩。杜賀也從中總結出了一條經驗,那就是,要想成為領導的心腹,必須先擠進領導的牌局。

這一日,杜賀正在辦公室處理一些事情,忽然接到了交通賓館領班肖麗的電話:“杜處長,您能過來一下嗎,我有件事情想跟您彙報。”杜賀有些惱怒,心想有什麼事情還要我親自過去,就說:“我正忙著呢,有什麼事情電話裏說吧。”肖麗似乎有些為難,說:“這事情電話裏說不清楚,最好還是當麵跟您說,因為跟李局長有關。”杜賀忽然意識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重要事情,要不肖麗不會這樣跟他說話。杜賀想了想,就趕緊下樓,找到肖麗便問:“有什麼事情,你直說吧。”肖麗有些遲疑,似乎有什麼顧慮。杜賀有些不耐煩地批評道:“看你吞吞吐吐的,有什麼話直接說就是了。”肖麗看了看杜賀,然後說道:“是這樣的,我們這裏有一個服務員,家雖然是農村的,卻長得比較好看,人品也不錯,所以我一直讓她負責總統套房的打掃和服務。可是就在今天中午,她哭著跟我說不想幹了,我問她為什麼,她說李局長對她……”說到這裏,肖麗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杜賀聽了之後,皺緊了眉頭,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此刻正是他事業上升的關鍵時期,如果惹領導不高興了,那麼一切努力都將白費。肖麗見杜處長半天沒有說話,便試探著問:“要不我辭了她吧,打發她走?”杜賀沉默了半天,擺擺手說:“不,留下她,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做通她的工作,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需要多少盡管到財務處找找,我的意思你明白嗎?”肖麗在服務行業做了這麼多年,當然明白杜賀的意思,默默地點點頭說:“您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了。”

回到單位後,杜賀低著頭往回走,恰好在走廊裏碰到了李局長,便主動打了一聲招呼:“李局長沒出去啊?”李誌民隻是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沒有跟他多說一個字,看起來他很不高興。李局長的態度讓杜賀的心裏很不安,他猜想李局長很可能是在為服務員的事情不高興,下班之前趕緊給肖麗打了個電話,問事情辦得怎麼樣,肖麗回答道:“已經差不多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杜賀聽肖麗這麼說,心裏才稍微安穩了一些,但仍沒忘了囑咐肖麗道:“這些日子你多費費心,盯緊些,有些事情要親自教她,千萬不要再出任何差錯。”肖麗說:“請杜處長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杜賀這才撂下電話,不過心情還是七上八下的,對於出現的這個突發事件是他始料未及的,以前他還真沒有處理類似事情的經驗,現在他隻有祈禱的份兒了,希望這件事不要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一連幾天,杜賀沒有見到李局長的影子,過天,他突然碰到李局長,還沒等杜賀說話,李局長就主動跟杜賀打招呼道:“最近賓館的各方麵工作很有起色,尤其是服務員的態度比以前強很多,你要適當地給她們一些獎勵。”杜賀聽了,心中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趕緊賠著笑臉說:“嗯,我知道了,以後李局長要是有什麼不滿意的,跟我說就是,我一定讓她們改進。”李誌民上下瞅了杜賀一眼,猜到這次服務員的事情一定是杜賀從中做了手腳,越發對他的辦事能力賞識起來。

杜賀回頭就給肖麗打了電話:“你再去財務室支2000塊錢給那個服務員,就說她最近表現不錯,這是給她的獎金,讓她繼續努力。”肖麗在電話那頭心領神會,答應道:“嗯,知道了。”

杜賀在仕途上走得越來越順了,他有一種感覺,照這樣發展下去,他的前途將一片光明。現在他儼然已經成了李誌民局長眼裏的大紅人,他的地位甚至比某些副局長都要強,有些事情李誌民不想讓副局長知道,但是卻沒有瞞著他。當然這也和他的身份有直接關係,畢竟他是交通局的財務處長,很多賬目李局長都要通過他來幫助處理,這就注定了杜賀必然會成為李誌民的嫡係。李誌民一般下基層調研的時候,經常帶著杜賀一起去。

這天早上,杜賀接到了李局長從辦公室打來的電話:“你今天有事沒有,如果沒事,跟我去一趟江中縣。”杜賀當然會說自己沒事,就是有事也不會說有事,趕緊回話道:“沒事,我這就準備。”

兩個人要去的江中縣是江城市下麵所屬的一個縣城,是一個全國有名的貧困縣,四麵被大山環繞著,交通很不便利,風景倒是還不錯。

兩個人驅車差不多趕了兩個多小時的山路,一路顛簸著來到了縣城入口,在那入口處,早有縣交通局的孫局長等人在那兒迎接。杜賀出於禮貌趕緊下車跟孫局長握了握手,而李局長壓根兒就沒有下車,隻是坐在車裏跟孫局長招了招手,算是打過了招呼。一行人又繼續上車,驅車來到縣政府四樓會議室,主管全縣交通工作的鄧副縣長在會議室等候著,見李局長一行的到來,熱情地跟李局長握手,噓寒問暖,表示熱烈歡迎。

接下來的事情就有些程序化了,杜賀和李局長坐在會議室的主要位置,聽取鄧副縣長對全縣交通工作的彙報。杜賀煞有介事地拿出紙筆記錄著,裝作聽得很認真的樣子。李局長則正襟危坐,表情嚴肅,聽到他感興趣的地方,就拿出筆簡單記兩句。鄧副縣長的彙報大意是,全縣的交通工作在上級主管部門的大力支持下取得了長足進展,然後舉了一些例子,列舉了一些數字,意思是新修道路多少公裏,投入了多少管護資金等等,杜賀聽著這些話,心想就衝著來時路上那顛簸勁兒,就知道這彙報水分不少。接下來鄧副縣長的彙報就開始轉折了,說什麼在取得一些成績的同時,也存在著很多不足,諸如投入資金比較少,這主要是由於地方財力有限決定的,還需要上級主管部門加大扶持力度等等。杜賀心想,瞧瞧,開始步入正題了,要錢了不是。再看李局長,依舊正襟危坐,似乎不為所動,想必這種場合他已經經曆過千百次了。

彙報終於完畢,鄧副縣長收拾起彙報材料,說:“我的彙報可能有不全麵的地方,還是請李局長給做一下指示。”李局長抬頭瞅了瞅說:“指示倒不敢當,既然來了那我就說幾句。”聽說李局長要講話,對麵的鄧副縣長和孫局長一些人等趕緊攤開紙筆,做出洗耳恭聽的架勢。李局長先是充分肯定了江中縣近幾年在交通建設方麵取得的一些成績,然後又提出了一些希望,當然也少不了要說一些含糊其辭的話,意思是今後將盡量對江中縣的交通建設給予一些政策上的傾斜。聽到這種話,鄧副縣長等人的臉上喜笑顏開,說感謝上級領導的關心和支持。

李局長講話完畢,鄧副縣長看了看表,發現時間已經不早,到了用午飯的時間,就說:“實在不好意思,兩位領導一定餓了,咱們這就去就餐吧,請二位嘗嘗咱們這兒的特色山珍,一會兒秦縣長也過來。”李局長說:“他要是有事就不用麻煩了吧,忙他的去吧。”鄧副縣長說:“哪能呢,他上午有個重要會議要開,聽說您要過來,說中午一定過來親自陪您喝兩杯,縣委周書記這幾天出差到南方去了,他要是在家,也會親自陪您的。”李局長聽鄧副縣長這麼一說,心裏很受用,感覺自己此行起碼是受到了江中縣黨政領導班子的重視。

一行人下了樓,由縣交通局的孫局長在前麵帶路,鄧副縣長為了表示對李局長的尊敬,沒有坐自己的車子,而是與杜賀他們同乘一輛車向吃飯的地方進發。原來用餐的地方不在縣區內,而是位於距縣區十公裏以外的龍鳳山莊。

幾輛小轎車七拐八拐,進入了一處神秘所在,這裏山色秀美,溪流潺潺,本來山路挺窄的,走著走著就進入了一處開闊之地,然後就見一處別墅樣的建築出現在麵前,幾輛車子魚貫而入,在這建築麵前停了下來。早有幾個工作人員迎了出來,緊接著秦縣長也出來了,快步走到李局長和杜賀的麵前,一一握手,說:“歡迎二位的到來,上午實在脫不開身,有個十分重要的會議要開,怠慢二位了。”李局長對秦縣長倒是相當客氣,說:“老秦啊,這樣說就見外了,又不是第一次來江中,千萬不要拿我當外人。”秦縣長說:“應該的,二位快屋裏請吧。”然後招呼大家進屋。

走進之後杜賀才發現,外表看的平淡無奇的建築,裏麵卻別有洞天,簡直就是一個裝修華美的特色酒店,各種現代化設施一應俱全。幾個人進了包房,杜賀看那美味佳肴已經擺上了桌子,有服務人員拿來了幾瓶茅台酒,啟開後給所有人都倒滿,杜賀一聞那味道就知道是純正的茅台酒。秦縣長首先舉起了杯子,說道:“歡迎李局長和杜處長二位來江中,江中交通事業的發展離不開二位的大力支持,還望以後多多給予關照。來,我敬二位一杯,先幹為敬。”那秦縣長也是一個侃快之人,說完之後一飲而盡了。李局長和杜賀也不好推讓,隨後也都將這杯酒幹了進去。

喝完這杯酒之後,鄧副縣長趕緊招呼道:“二位吃點菜。”並挨個介紹道:“這是熊掌、這是麅子肉、這是鹿肉,這是山雞燉蘑菇……”杜賀心想,好家夥,整個一野生動物大全,該有的都有了。杜賀其實對這些山珍野味並不感興趣,總覺得土腥味太重了,另外感覺太殘忍,畢竟有些是國家珍稀保護動物。不過杜賀對酒卻是喜愛的,尤其是國酒茅台,那濃鬱的香味聞起來醇厚悠長,喝起來回味無窮,一直是杜賀的最愛。所以,一般有茅台酒的場合,他都會多喝幾杯。秦縣長敬完酒之後,接下來是鄧副縣長,然後是孫局長,大家按照官職的高低挨個給李局長和杜賀敬酒,這一圈下來,差不多半斤酒已經下肚,漸漸地大家都開始進入狀態,尤其是李局長,他見滿桌子好酒好肉,喝得高興了,等所有的人都敬完酒之後,他才將杯子端起來,無意中打了一個飽嗝,然後說:“今天到江中來很高興,尤其仕明能在百忙中親自來作陪,誌民這裏表示感謝,同時也要感謝鄧縣長和孫局長,你們的工作做得不錯,以後咱們還要勤溝通勤走動,有什麼困難我會盡量幫助解決。來,我敬各位一杯。”李局長敬酒,哪有不喝的道理,所有人都隨同李局長一飲而盡。縣長秦仕明看李局長親自表了態,要對江中的交通事業給予大力支持,立即就來了精神,撂下酒杯後,也不客氣,委婉地說道:“老李啊,想必來時你也看到了,江中這幾年之所以發展不起來,也跟交通狀況有直接關係,按說這裏物產豐富,資源優勢明顯,但是好多東西就是運不出去啊。尤其西部半山區,那路況就甭提了,一到雨天,根本就進不去車啊,所以,我希望上麵能給一些政策傾斜,在資金和項目上多多關照。”李誌民正喝在興頭上,又打了一個飽嗝,然後表態說:“你放心,我這次來就是想考察一下咱們的道路情況,現在我心裏已經有數了,回去我再跟相關處室研究一下,今後要將支持江中的交通建設作為一項重要工作內容。”說到這裏,李誌民回過頭對杜賀說:“你幫我想著點,回去跟建國他們商量一下,明年的工作要向江中有所傾斜。”杜賀連連點頭應允,心裏卻想,李局長這酒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秦縣長和鄧副縣長等人聽到李局長這番話,心裏更加高興了,連連給李局長敬酒,李局長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關鍵時刻還是把握得住的,覺得自己酒量差不多了,就說:“今天酒就到這兒吧,我一會兒還要和杜賀趕回去,還是少喝點吧。”秦仕明說:“那怎麼能行,既然來了,今天咱們就要盡興。”說著還要給李局長倒酒,卻被杜賀攔了下來,說道:“秦縣長,李局長不能再喝了,他最近身體不太好,就別給他倒了,實在不行我替他喝吧。”杜賀知道關鍵時候得保護領導,他隻有往前衝了。秦仕明說:“好啊,那我今天就放過老李,來咱倆喝一杯。”說完,給杜賀倒了滿滿一杯,兩個人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吃完了午飯,天色尚早。李局長提議要往回趕,秦縣長卻不讓走這麼早走,死活拽著非要娛樂一番不可。那李局長也是好玩之人,再加上跟秦縣長也不見外,兩個人早年在梨園縣一起共事過,所以打打麻將這檔子事情,他們並不忌諱。李局長說:“要玩也可以,咱不多玩,隻打兩個四圈啊。”秦縣長說:“好,兩個四圈就兩個四圈。”這次杜賀並沒有上場,而是由秦縣長、鄧副縣長、孫局長一起陪著李局長打。杜賀在旁邊伺候著李局長,負責給李局長收錢付錢。李局長這時已經明顯有了醉意,抓牌出牌手都不那麼順暢了。麻將打得更是極臭,本來能和的牌都打丟了張,但奇怪的是,其餘幾家就是不和牌。杜賀看得明白,這哪裏是什麼打麻將,分明是變相放水呢,大家都在故意讓李局長贏錢,結果一個四圈不到,李局長就贏了2萬多元。後來李局長明顯坐不住凳子了,哈欠連天,顯得十分困倦,這時秦縣長說話了:“要不老李啊,我給你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我看你好像已經很累了。”李局長也正在堅持不住的時候,就著這個台階說:“那今天就到這兒吧,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杜賀啊,你把贏的錢都給大家返回去,隻是娛樂而已。”杜賀就站起來,裝作要返錢的樣子,可是秦縣長他們幾個哪裏會要,杜賀假意謙讓了一下,就幫李局長收了起來,放進了他的皮包裏。

秦縣長知道今天陪得差不多了,也不強挽留,就說:“那您早點回市裏休息吧,我就不強留了,天黑了路也不好走。對了,我已經讓人給你們車上裝了一些土特產品,都是市麵上買不到的,帶回去嘗嘗鮮。”李局長也不客氣,說了句:“那後會有期啊!”然後挨個握手,逐一告別,孫局長又親自送他們出了江中縣。

車上,李局長由於勞累打起了瞌睡,杜賀坐在後麵,心想這次可謂不虛此行了,贏的錢再加上後備廂裏的禮品,少說也有兩三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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