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遲遲覺得自己被坑了。
她按照林嶼說的那樣,把最後一欄的吐槽劃掉,隻寫了四個字。
為了林嶼。
為了……林嶼……
她怎麼可以為了林嶼讓參加學生會的競選!
如此沒有下限的話怎麼能夠寫上去!她總覺得自己是被忽悠了!林嶼分明長了一張那麼溫潤純良的臉,現在回想起來,全是帶著狡詐的笑容。
“奸詐!”他狠狠說道,完全就是披了羊皮的狼,還是段數很高的那種,想到學習部部長接到自己申請表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變化萬千。
她當時也是頭暈腦脹了,才真的改了。
競選就在下個禮拜五,葉遲遲仿佛已經預料到當天的場景,麵試官看了她的申請表後,露出震驚又嗤之以鼻的神情,惡狠狠把她趕下台。
不行,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葉遲遲本來無心競選,但是想到會被別人看笑話,她的鬥誌就被燃了起來,當天晚上就開始琢磨自我介紹和競選發言稿。
以前初中的時候她成績還算不錯,經常會被老師安排在星期一升旗時做國旗下的講話,對於這類稿子算是輕車熟路,寫一篇動人的競選稿完全不是問題。
修修改改,再加上和同桌一起討論。
競選的前一天晚上,葉遲遲寫完作業,拿著稿子走到樓下的花園裏,小聲地朗讀背誦著,做最後的準備。她也就是為了爭口氣,不想讓麵試官看不起。
本來專心背著稿子,她抬起頭,看著半空中懸掛的月牙,秋蟬發出此起彼伏的叫聲,一下子又走神。
她靜靜地,想到了紀晴朗的臉。
和他吵架的晚上,也是這麼安靜又喧嘩,兩個人像是發怒的刺蝟,豎起自身上所有的刺,想要狠狠地刺傷對方。完全顧不上這十五年來的情誼,那一刻,她是真的恨極了紀晴朗。
他從小到大整她,會說很難聽的話來挖苦她,至少葉遲遲覺得,她是離他心裏最近的人。後來她發現,或許他們倆也沒有她以為的那麼好。不然他怎麼會因為一個十幾年來幾乎不曾見麵的人,那樣誤會中傷自己?
葉遲遲歎了一口氣,雖然那個女生,是他的親妹妹。
突然,一張臉湊到了自己的麵前。
葉遲遲嚇了一跳,失去重心整個人向後倒下去,還好對方已經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紀晴朗雙手壓著她的肩膀,把她給扶正,彎下了腰,靠近她,開口訓斥道:“葉遲遲,你一個人在這裏幹什麼?大半夜的不睡覺,不知道最近外麵很危險嗎?”
“要危險也是被你嚇的。”葉遲遲沒好氣地想要甩開他的手,結果紀晴朗還是按著她的肩膀,她瞪著他,“放開我,你這樣我覺得很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的?”紀晴朗似乎整人的勁兒上來了,眯著眼睛問道。
葉遲遲知道他故意為難她,便不再掙紮,冷冷說道:“這樣看你,很醜。”
“你還好意思說我醜?你看看你那張照片……”
紀晴朗不說話了,他怕又惹葉遲遲生氣,閉著嘴,不高興地望著她,然後鬆開了手,在她身邊坐下來,低頭看到她手中的紙,一下子扯了過去,皺起眉頭:“競選稿?葉遲遲,你怎麼會突然對這些感興趣?該不會真的要成為什麼受歡迎的人吧?喂,你這種不會拒絕別人的個性,不適合去學生會,不然累死你……”
“你怎麼知道我不適合?”葉遲遲打斷他的話,“你隻知道以前的我總跟在你屁股後麵轉悠,每次都是你受到矚目,大家習慣性忽略我,你就覺得我沒辦法做到嗎?”
好了,這下話題又成了了吵架前夕的引火線。但是這一次,沉默了半天的紀晴朗沒有像上一次反擊,而是幽幽說了句:“葉遲遲,你以後不會再被我欺負了。”
突然語氣轉變,就連表情也不像是他本來的樣子,葉遲遲的氣一下子消了,傻愣愣看著他。
紀晴朗笑起來:“你不是在背稿子嗎?我幫你看著,你來說一遍。”
就像是以前她第一次要做國旗下的講話時,拜托他幫自己點評。那時候他總是忙著別的事情,拖到最後才勉強同意,可他站在她的麵前,拿著她寫的稿子,表麵上不耐煩,卻認認真真聽她說完每一個字,再提出意見。
“啊?不用了……”她這次卻想要回絕這份好意。
“來吧。”紀晴朗對她寬慰地笑了笑,“總是看你對我發脾氣,好久沒看到你認真專注的模樣了。”
好像是挺久了,久得她的回憶裏隻有他們爭吵時的痛苦和憤怒。
葉遲遲遲疑了片刻,還是站起來開始背出自己的演講稿。
紀晴朗確實提出了不少有用的意見,畢竟他的成績也不差。初中的時候,他們倆一直都是年紀前五名之內,國旗下的講話,事實上他比她上得更多,也更有經驗。那時候她拚了命想要為他變得更好,讓他不再嘲笑自己,可是現在想來,或許他已經不在意了吧。
第二天放學,參加競選學生會的成員全部都集中到了音樂教室。坐在第一排的人是學生會的麵試官,一共七個人,其中包括林嶼會長、陸沉副會長,還有那天看見的學習部部長柳文婷,剩下的幾個葉遲遲也就是知道有這麼個人而已。
一進門,她先看到了林嶼,他看著麵前的一疊資料,隻是匆匆掃了她一眼。倒是陸沉,一看到她就激動得又是揮手又是嘿嘿直笑。周圍的視線被吸引過來不少,葉遲遲隻好假裝沒有看到,低著頭往裏走。不過隨之而來的那些女同胞們就完全不一樣了,看到林嶼會長,幾乎全部都沸騰了起來,激烈討論著,原本安靜的屋內頓時嘈雜起來。
紀檢部部長隻好站起來讓大家安靜下來,喊了五六聲,那群心花怒放的妹子們才總算找回了自己的神誌。
葉遲遲跟陸蔓薇坐在後排安心等待。
陸蔓薇整個人都陷入了焦慮的狀態,抓著她的手,不停問怎麼辦。葉遲遲自己也緊張,還得耐心安慰她,眼睛不自覺看向了坐在前麵的林嶼,挺拔的背影很出眾,不知道為什麼好像一下子又稍微安心了一些。
前幾個人說得都不錯,尤其為什麼來競選學會生幹部這個問題,回答得非常大義凜然,充滿無私奉獻精神和艱苦奮鬥的崇高品質,而林嶼和陸沉一直都沒有發話提問,隻是靜靜聽著,在名單上勾畫著。
沒過多久,總算是到葉遲遲了。她的名字被喊到的時候,身邊的人又開始躁動地討論起來,就連最前排的評委都不約而同望向她,看來是都看過她的申請表了。
有的人露出了敬佩之情,陸沉就差沒有給她豎起大拇指了,而柳文婷也對她投來讚許的目光,仿佛在說:“膽兒真夠肥的。”
但是大多數人都是一臉看好戲的嘲諷。
葉遲遲深呼吸一口氣,開始了自我介紹和競選發言。她說得不緊不慢,氣定神閑地把自己的競選稿說得遊刃有餘。不謙不卑的演講內容,也充分體現了她對於學生會工作的向往和自己能力的肯定。
沒有大話連篇的口號,更沒有鼓吹的大話,隻有誠懇的決心。
五分鐘下來,在場的人都靜靜聽她說著。當她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後麵的學生都忍不住為她鼓掌起來。她這才鬆口氣,嘿嘿一笑,看向了陸蔓薇,衝她眨眨眼睛。
“下麵是提問的環節,誰先來呢?”柳文婷開口說話了,向周圍看了一圈。
宣傳部部長是個高個子,長相偏冷的女生,她先提問道:“看了你的資料,對學生會的工作沒有一點理解,也沒有什麼顯著的特長,在班上沒有擔任過班幹,你怎麼會有自信能夠勝任這些工作呢?”
還好不算很犀利,葉遲遲輕輕一笑:“做好一份工作的自信,源自於自身對這件事的熱忱和態度,經驗也是積累起來的,我相信我自己。”
宣傳部部長又接連問了幾個問題,葉遲遲也都對答如流。這時,另外一個女生拿起了她的申請表,葉遲遲心裏暗道該來的還是要來,果然她一開口就是:“你競選的原因這一欄寫著的是‘為了林嶼’,而不是為了學生會,雖然之前視頻的事情,老師說了不是你做的,不過我在想,現在看來你的嫌疑也不小啊,你這樣單純為了花癡而來的女生,似乎對於學生會並無什麼用處。”
唉,提問的就是那個在眾女生為林嶼而傾倒的時候,厲聲阻止了她們討論的紀檢部部長。不同於宣傳部長偏冷的長相,紀檢部部長的臉一看就很刁鑽。葉遲遲看到陸沉露出了一個笑,再朝他旁邊望過去,林嶼的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和她對視著,目光灼灼,像是在期待著她的回答。
葉遲遲也朝他笑了笑,回答道:“林嶼是學生會的會長,‘為了林嶼’,是直截了當表達了我對於學生會的追求和渴望,我很仰慕會長,所以為了成為像會長這樣的人,朝著會長這個位置而奮鬥。”
紀檢部長的臉色閃現一絲尷尬。
陸沉忍不住噗地一聲笑出來:“人家至少很實在,在這裏的妹子,其實不少也是為了林嶼而來的吧?看人家小葉多有勇氣,實話實說。”
看到有陸沉幫腔,紀檢部長臉色更加難看,說話也就難免陰陽怪氣:“你的成績還不錯,但是也就隻有這一點突出而已,何況剛開學就鬧出那麼大的事情,你覺得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進入學生會呢?”
好吧,既然如此,得要使出殺手鐧了。
葉遲遲沉聲道:“曼德拉先生有這樣一句名言,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發出聲音是危險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覺無力發光的,那就蜷伏於牆角。但不要習慣了黑暗就為黑暗辯護;不要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諷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熱情的人們。我們可以卑微如塵土,不可扭曲如蛆蟲。”
“好!說得好!”陸沉站起來鼓了鼓掌,衝葉遲遲眨眨眼,“葉遲遲還挺有才華的嘛,你下去吧,我們歡迎下一位同學上來。”
紀檢部長的臉有些扭曲,像是吃進去了一隻蒼蠅,閉著嘴巴,說不出話。
離開之前,葉遲遲看了一眼林嶼,他唇邊的笑意更濃,隻是比之前抬起嘴角的弧度大了些,卻讓他的眉梢、眼睛,甚至整張臉都染上了這個清淺的笑。
直到葉遲遲回到座位上,她都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撲通撲通,像是住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
陸蔓薇就差沒有給她站起來鼓掌了,滿臉敬佩道:“你說的那段話什麼意思啊?是在回答那個學姐的問題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快告訴我,我要記下來。”
葉遲遲緩過來之後,忍不住也笑了,丟下了一句讓陸蔓薇目瞪口呆的話:“其實那段話具體想要表達什麼,我也不太清楚,就連是不是曼德拉說的我都不記得了。”
競選結束,葉遲遲背著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喊她,轉過身看到了向她熱情招手的陸沉,還有他身邊沉穩淡漠的林嶼。
“網紅少女,今天最後那一招很棒哦,你怎麼知道紀檢的那個許芸晴空有大腦卻不用來思考,肚子裏麵沒有半點墨水,還喜歡裝高貴和有文化的?”陸沉拍了拍她的肩膀,讚歎道,“好眼力!”
葉遲遲汗顏,她根本就不知道,其實她也隻是想要裝得有深度而已,才會平時看到不錯的句子就記下來,寫作文的時候拿來湊字數,指不定還能加分。
於是老實地回答:“我其實啥都不知道。不過,學長你這樣吐槽自己的下屬,真的好嗎?”
“你知道學生會的紀檢委是做什麼的嗎!就是手握大權見誰不爽就告老師的奸細,在以前的話,紀檢部就和東廠一樣,裏麵都是一群太監,仗著自己有點權力就狐假虎威……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陸沉忿忿不平。
林嶼在葉遲遲耳邊低聲飛快說道:“前天許芸晴值勤的時候發現他沒下去做廣播操,而是在教室睡覺的事情告訴了教導主任,所以他現在被派到班級隊伍最前麵由教導主任專門看管。”
難怪!葉遲遲表示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就是,這種人真過分!學長,下次你就給她穿小鞋!她提啥意見你都否掉!”
“我已經這樣做了。”陸沉嘿嘿笑起來。
林嶼看著他們同仇敵愾的樣子哭笑不得,對葉遲遲說道:“怎麼連你也這樣。”
“比起紀檢部部長,當然學生會副會長的權力比較大啊,站好隊伍,抱好大腿,才是我們生存在底層的小丫鬟們的活路!”葉遲遲露出一絲狡黠頑皮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真心表露得太明顯,葉遲遲注意到林嶼望著她的目光裏帶著一絲吃驚。於是她趕緊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解釋道:“我就開玩笑,開開玩笑而已,會長您別當真,你看我這麼剛正不阿積極向上的祖國花朵,怎麼會有如此腐敗的想法呢!”
林嶼還是不說話。
葉遲遲以為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趕緊認錯:“我錯了,會長你別這樣。”
哪知道林嶼反倒忽然笑開,如沐春風般柔和,緩緩說道:“既然要站好隊,你是不是應該考慮抱我的大腿?畢竟會長還是要比副會長的權力大一些的。”
這一看就是道行高深啊!不然葉遲遲怎麼會覺得,眼前的林嶼完全不像是他那幅天使般的麵孔一樣,反而更像是把觸角藏起來的小惡魔呢?
競選結果要等到下禮拜五公布了,葉遲遲隻當是了結了一個心願,對於結果是什麼也並不在意了。除了偶爾會稍微想一下,如果進了學生會的話,自己要去什麼部門,自己會負責什麼樣的事情……
周末的時候,葉母說紀晴朗他們學校禮拜一就要去軍訓,是在某個武警支隊裏,為期五天,所以這兩天要準備一些東西,都不會來他們家。
剛開學的時候實在太熱了,市二中體恤學生,把軍訓的時間改為了更加涼爽的十月中旬。市一中就更不用說了,直接移到了十二月,地點就在學校裏,所以葉遲遲她們到現在也沒去軍訓。她出門上學的時候看了一下天,其實秋老虎還是熱得厲害,紀晴朗細皮嫩肉的,初一軍訓的時候還被太陽曬得脖子那片脫皮了,她不得不每天都幫他擦藥。
五天啊,正好就是禮拜五。
轉眼間就到了,當天會公布學生會競選的結果,所有的候選人都要在音樂教室集中。葉遲遲覺得自己入選的希望不大,所以放學後就隻想著往家跑。剛走到學校門口,正好碰到林嶼從校外走進來,手裏拿著海報和一些工具,見到她急匆匆要離開,便喊住她:“葉遲遲,你去哪?”
“啊?我、我我就是回家啊……”
“你不知道現在你們要集合?”林嶼蹙眉。
葉遲遲尷尬地笑了笑,回答:“知道……隻是我覺得我能入選的希望不大啦。”
“還沒有知道結果就先放棄了,葉遲遲,你競選的時候可沒有這麼消極。對於認真聆聽了你的演講的人,不覺得應該給予他們應有的尊重嗎?”林嶼上前,把手裏的東西全部塞進了她的手裏,自己騰出手之後,一把抓住了她書包帶子上麵的繩子,將她拉回學校裏,“我正好也要過去,你也一起去吧。”
教室裏早就已經擠滿了人群,據說上禮拜五的那次競選合格率不是很高,大多數人都被刷下去了。再加上後來報名的人也很多,禮拜一的時候他們又舉辦了一次競選。
這也是葉遲遲覺得沒希望的原因。
她和林嶼一起進了教室,立刻就感到眾人的視線瞬間集中在他們身上。葉遲遲為了避嫌,立刻跟他拉開距離,跑到了教室的最後麵,找到了陸蔓薇。
陸沉手裏拿著一張表格,走到了講台上,大家安靜了不少。
“嗨,結果已經在我手上了,這次我們一共有十五位同學入選了學生會的預備名單,但是最後是否能加入,還是要看你們試用期的表現。”陸沉正經起來起來還挺像那麼回事,依然帶著笑容,但是語氣裏充滿了威懾力。
周圍的同學都屏息凝視地等待著,陸沉開始念名字。每念到一個,等待的人群中都會出現一陣小小的歡呼。他不疾不徐慢慢宣布著候選人的額名字,一連過去了快要到第十個,葉遲遲的聲音依然沒有出現。
但是到第十二個的時候,陸蔓薇的名字入選了,她興奮地抓住了葉遲遲的手,激動地說道:“遲遲!我居然入選了!你聽到了嗎!我居然入選了!”
在陸蔓薇沸騰雀躍的時候,剩下的三個名字也念完了。
並沒有葉遲遲。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不知道為什麼,葉遲遲感到有點小失落。林嶼抓她來的時候,還以為是因為她入選了,才非要讓她過來。結果並不是這樣,他隻是希望她遵循學生會的旨意而已。
陸蔓薇意識到葉遲遲沒能入選,稍微收斂了一點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看起來惋惜又遺憾,她雙手緊握著葉遲遲的手,說道:“沒關係的!下學年還有機會的!到時候我如果還在學生會,我肯定給你投一票。”
但是高二的學生一般入選率很低,而且她也並非是真的想要加入……
“嗯,謝謝。”葉遲遲知道她是好心,便道謝著。
陸沉緊接著就說,讓念到名字的人過來集中一下,剩下的人可以先回去了。葉遲遲看了看手機,原來已經那麼晚了。她趕緊背起書包就朝外麵衝,不知道紀晴朗變得怎麼樣了,真想看看他是不是又曬成了番茄一樣,紅燦燦的。
她走得很快,心無雜念隻想著往家趕,壓根沒有聽到身後還有人喊她。林嶼是在她出了音樂室好一會兒才想著要追出去的,看女生低著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落選而不開心,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出去看看。但是沒想到,跟在她身後喊了好幾下都沒反應。他還擔心她或許是在生自己的氣,便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直接衝了上去,在她剛出校門口的時候,攔住了她。
“葉遲遲,你先別走。”林嶼按住了她的肩膀。
葉遲遲停下腳步,有些意外地回過頭,看到了一路跑過來而微喘的林嶼,問道:“會長?怎麼了嗎?”
林嶼緩了緩,沒有說話,先是細細打量著她的臉,但是此刻看不出她有什麼低落的情緒,他還是不放心,便問道:“你沒事吧?”
“我……該有什麼事嗎?”葉遲遲疑惑地反問。不過看到林嶼的臉,她反應過來了,他是在問關於競選的結果,她便笑了笑,“沒事的!我已經想到會是這樣了!”
葉遲遲笑得沒有半點隱藏,林嶼這才相信,但是他又覺得自己應該跟她解釋一下,開口道:“葉遲遲,這次的競選是投票表決,所以我……”
“不要緊的。”葉遲遲嘿嘿一笑,“會長,我真沒放在心上!”
林嶼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有個人向他們這邊走了過來,那人停在了葉遲遲的身後,喊她的名字。
葉遲遲聽到熟悉的聲音,頗為震驚,回頭看到了紀晴朗那張曬得通紅的臉。
“你怎麼來了?”葉遲遲看了看他身上還背著包,他居然還沒回家,便問,“你為啥不回去等我?”
紀晴朗一笑,露出整潔的八顆牙齒,眼裏帶著狡黠:“剛好車子經過你們學校,想等你一起回去,我在這等了你快要一個小時了,看在我那麼可憐的份上,不該請我喝飲料嗎?之前你總吹噓這邊的東西多好吃,今天可以帶我去感受一下。”
“又不是我讓你等的。”葉遲遲翻個白眼,但是看到紀晴朗滿頭大汗,還是於心不忍,“好吧,看在你幫我把關了競選稿的份上。”她突然意識到會長還在這裏,轉過身,抱歉地說道,“對不起啊會長,我得先走了,今天的結果我真不在意,你也別放在心上了,拜拜喔!”
說完她揮揮手,拉著紀晴朗向附近的冷飲店走過去。隻是她不知道,身後的林嶼,眯著眼睛打量著女生看向那個叫做紀晴朗的男生時的側臉,臉上總是會情不自禁帶著一絲笑意。
莫名其妙的,他竟然覺得有點在意。
兩個人在附近買奶茶,紀晴朗去結賬,葉遲遲坐在位置上等著,原本她百無聊賴玩手機,可是有人經過她麵前的時候,突然撞了她一下。手裏的手機自然是滑落了,她忙著去撿手機,隻是隨意掃了一眼撞自己的人。
是個女孩子,有點微胖,頭發齊肩,劉海幾乎蓋住眼睛,看不太清臉,可對方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甚至當做這一切都沒發生那樣繼續走了。
葉遲遲沒有再看,彎腰把手機撿了起來,再抬頭的時候,那個女生已經出門走遠了。
“怎麼了?”紀晴朗買了東西回來。
葉遲遲搖搖頭,反正隻是個意外,於是他們又打包了一點小吃就回家了。葉父在廚房做飯,葉母見紀晴朗來了,趕緊找出他以前留在這裏的備用毛巾,讓他去浴室洗個澡,還順便幫他把衣服都扔洗衣機攪了。熱情的態度堪比親生兒子,某人雖有諸多不滿,但是體諒他現在的境況,也就忍下來了。
紀晴朗洗完澡,毛巾搭在肩膀上擦著頭發,穿著白色的T恤和沙灘褲推門進到房間裏,輕車熟路從櫃子裏找到了電吹風,坐在葉遲遲的床邊吹頭發。
葉遲遲從書包裏翻出了今天買的藥膏,走到他身邊,拉起了他的胳膊看了一眼,果然跟上次一樣,紅得像是被蒸過的螃蟹。她分明記得自己有“不經意”提醒過老媽,讓她囑咐紀晴朗一定要擦防曬霜。想也想得到,如果是她開口,紀晴朗一定會嗤之以鼻,覺得擦防曬霜很麻煩。
她拿棉簽沾了藥膏,往他曬傷的地方擦。紀晴朗好像也已經習慣了,停下吹頭發的動作,用毛巾蓋在頭上,一動不動任由著她幫自己上藥。
還好這次就是胳膊和脖子上有一些曬傷,但是嚴重的地方開始脫皮了,葉遲遲忍不住抱怨:“都跟你說了多少次太陽很大要注意防曬,現在活該了吧。”
紀晴朗沒說話,屋子裏很安靜,葉遲遲很奇怪他怎麼不反駁自己,抬頭一看,正好對上他墨黑的雙眸,直勾勾望著她。他的發絲還在滴著水,隱藏在濕漉漉的劉海下的眼睛,目光灼灼。
她低頭避開他的視線,幹脆站起來用手按住他的毛巾,幫他使勁擦了擦頭發,抬高聲音假裝很不耐煩:“快點擦幹你的頭發啦!把我房間弄得到處都是水!我要出去吃西瓜了。”
說罷,她就朝門口衝過去。
紀晴朗一下子在身後抓住她的手:“葉遲遲。”
“嗯?”她渾身僵硬了一下。
“還好有你啊。”他說完就鬆開了手,估計也是害羞和尷尬,急忙起身出了房間。
可是你不是還有紀晴雙,還有你的父親嗎?
葉遲遲有些難過地想。
沒有通過學生會的競選,葉遲遲心裏也算是鬆了口氣,而且值得高興的是,雖然學生會競選的時候,她因為競選理由是林嶼而受到質疑和鄙視,但是林嶼的後援會反而消停了。據說是因為她舌戰許芸晴相當精彩,讓深受許芸晴迫害的大眾們出了口氣。……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葉遲遲想著林嶼對自己的競選還挺上心的,應該買點什麼表示一下感謝。於是趁著放學,跑到校門口買了一點平時喜歡的小吃和奶茶,打算去學生會辦公室找他一起吃晚飯。
她提著幾袋東西,興衝衝走到了學生會辦公室門口,想給林嶼一個驚喜就沒有敲門,結果卻聽見裏麵有人在說話。
難道還有別的成員在嗎?葉遲遲腳步頓了頓,不過不要緊,她買了不少東西,大家都可以一起吃,可是她正要走進去,就聽見對方談話的內容有些奇怪。
“林嶼,你知道我做的那些都是為了你!”女孩子的聲音有些激動,還帶著一絲哭腔,“你知道我喜歡你!”
這、這這是告白?嚇得葉遲遲趕緊躲在牆角。
隻聽見林嶼平靜如常的嗓音沒有一絲波瀾:“不是。你做的那些為了什麼我很清楚,我跟你道過歉了,能做我的也都做了。”
“可是我很喜歡你啊……”女孩子終於忍不住嗚咽起來。
葉遲遲捂著自己的嘴巴,想慢慢再退出去,可就在這時候,走廊那頭陸沉正在朝這邊緩緩走過來,看到她還興奮地招手。
別!千萬別喊……
“哈嘍!少女!你在那躲著幹什麼呢!”
“……”
葉遲遲忽然很想拿手裏的飲料朝陸沉陽光般的笑臉砸過去!
果然,屋內的人被驚動了,葉遲遲挺直了背,尷尬地麵向屋內,想要跟他們坦白從寬,好爭取寬恕,不料一個人影衝出來,撞了撞她的肩膀就跑開了。
葉遲遲看著女孩子離去的背影,真覺得這一幕……還真偶像劇啊。
她轉過頭看了看屋內的林嶼,他顯然對這樣的告白已經見怪不怪,潑墨般的雙眸看不出情緒,神色有些冷,冷得連視線都結了霜。
雖然是他被人告白不奇怪,但是有人偷聽,是誰都會不高興吧?
葉遲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到很沮喪,為什麼自己總是惹他生氣?
陸沉走了進來,瞪大眼睛說道:“哇塞,剛才那個是隔壁學校的校花顧筱筱?嘖嘖嘖,看不出來啊林嶼,這三年你真的是斬獲了L市所有高中的校花啊!怪不得葉遲遲剛才不願意讓我過來……”
葉遲遲有些窘迫,隻能把東西往陸沉的懷裏一塞,飛快說道:“會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偷聽的,這些是給你帶的晚餐,我走了再見!”
她一口氣說完就朝外麵跑去,任憑陸沉在後麵喊她,她的雙腳也沒有停下來。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莫名其妙,有些堵。
葉遲遲一晚上都沒睡好,導致第二天上課的時候老是走神,還好她上次的月考拿了年級第二名,老師對她的心不在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休息期間學姐學長們來社團招新,不過她在利用課間補眠,壓根沒抬頭就這麼趴著睡了過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班級門口突然傳來驚呼。葉遲遲也順著聲音看過去,陸沉學長正站在那,手裏拿著一個紙盒子,一臉玩味的笑意朝葉遲遲揮了揮手:“親愛的少女!”
他一看就是故意的!葉遲遲咬牙切齒想著。
班上的同學立刻一陣喧嘩,她趕緊背著書包跑出去,沒好氣地問道:“怎麼了?”
“沒啥,跟我來一趟,林嶼找你。”陸沉不懷好意地笑,看得葉遲遲心驚膽戰的,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裏升騰起來。
讓葉遲遲意外的是,他們並沒有去學生會,而是學生會樓上的一間屋子,門牌上寫著“校刊部”。
“校刊?”葉遲遲不解。
正說著,陸沉推開了門,看到了屋內的林嶼,他靠著身後的桌子,一隻手隨意撐在桌子的邊緣,一隻手上拿著報紙。葉遲遲進屋便和他的視線撞上,好似一汪深泉,波瀾不驚的雙眸裝滿了她讀不懂的深意。
平時除了在升旗和做操的時候,他們基本沒有什麼機會見麵。想起之前的尷尬事件,葉遲遲還是有些拘謹,咬著嘴,雙手緊張地交握在一起。
林嶼主動和她打招呼:“你來了。”
“嗯。”葉遲遲點頭,“會長找我有什麼事嗎?”
林嶼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葉遲遲上前了一步,但是林嶼還是沒說話,隻是依然看著她,她恍悟過來,又上前了一步。
“到我麵前來。”林嶼耐著性子重複了一次。
既然都這樣說了,也不好回避,慢慢走到了林嶼的麵前,小聲問道:“會長,不知道你喊我來這裏是有啥事……”
“葉遲遲,對於學生會競選落選的事情,你有什麼感想?”看到女生到達自己滿意的位置,他才緩緩開口。
葉遲遲愣了愣,如實回答:“雖然有點可惜,但是沒關係啦。”
“哪裏可惜?”林嶼稍稍偏頭,似乎對她的答案相當期待。
“啊?”葉遲遲看著林嶼溫潤的臉,決定絞盡腦汁想一下,才回答道,“因為沒能跟會長一起工作,所以覺得挺可惜的。”
“挺可惜而已嗎?你在競選的時候說得那麼誠懇,說相信自己對學生會的熱誠和態度,相信自己的熱情。葉遲遲,你不也在說大話嗎?”林嶼竟然擺出了一臉失望的模樣。
當然是大話啊,誰在競選的時候不會說些好聽的話來贏得好感。葉遲遲知道他故意用激將法,但沒辦法,麵對林嶼的時候,她總是有莫名處於弱勢的感覺,或許是他天生帶著不怒自威的氣質。
所以他才那麼適合會長這個位置啊。
葉遲遲窘迫地解釋道:“不是啦,我是真的很想進入學生會和會長你一起工作啊!你就是我的榜樣!我對你的敬仰猶如……猶如……呃……”
她編不下去了。
“那好。”林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滿意地點點頭,“既然這樣,那你就報名加入校刊部吧。這是直屬於學生會的社團,主要由陸沉和柳文婷負責管理,他們對於你那天的競選都很滿意,願意直接招你進來。”
“啊?”葉遲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消化了半天,忍不住問道,“可是這跟和會長一起工作有什麼關係嗎?”
陸沉總算找到機會插上話了,上前一步,把手搭在葉遲遲的肩膀,樂嗬嗬說道:“目前校刊部正準備為學校做一個優秀學生的特輯,以後也會作為學校的珍貴資料存檔留念。這一次被收入在特輯裏的就有我們的林嶼會長大人!我調查過了,你文筆不錯,加油吧少女,會長的專訪特輯就交給你了!”
葉遲遲的嘴巴微微張開,完全不能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
“其實就是跟著林嶼徹底了解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記錄下他的學習生活,並對他讚美一番就差不多了。”陸沉說得很輕鬆,還喜滋滋補充了一句,“這樣算是滿足你想跟會長一起工作的願望了嗎?”
葉遲遲隻覺得自己是被趕鴨子上架,還得裝作一副很開心激動的樣子,擠出笑容,點頭說道:“嗯,還挺開心的……”
“嗯,那以後這段時間拜托你了。”林嶼向她伸出手,“也請你不要把我拍得太難看。”
葉遲遲昏頭轉向地握住了那隻冰冷的手,總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什麼陷阱裏。